四巴河舟中,曾國藩向湘軍將領密授進軍皖中之計
一連幾天,曾國藩坐著綠呢大轎,遍拜長沙各衙門,連小小的長沙、善化兩縣知縣,他也親去造訪。手握重兵的湘勇統帥,如此不記前嫌、謙恭有禮的行動,使長沙官場人人自慚,紛紛表示要盡全力支援子弟兵在外打勝仗,立軍功。
與駱秉章、左宗棠商量後,曾國藩決定帶張運蘭的老湘營五千人、蕭啟江的果字營四千人赴浙江。去年八月,王洑率老湘營在江西樂平一帶打仗,病逝于軍營中,老湘營便由張運蘭統領。不久,老湘營奉調回湖南。當年射雁得腰刀的張運蘭,在曾國藩的腦子裡有深刻的記憶。張運蘭告訴曾國藩,王錱臨死前,將曾所贈的《二十三史》留給了他,叮囑他以前代名將為榜樣,把老湘營帶成一支百戰不敗的軍隊。曾國藩聽後感嘆不已。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正在自己的激勵下逐步走向成熟,可惜三十三歲便遽爾身亡。張運蘭不具備獨當一面的大將之才,但他有心向學,敢於任事,曾國藩認為這便可取;能如此,即便是中才,也可以做出大事來。他勉勵張運蘭繼承璞山遺志,莫負厚望,並命他加緊準備,十天後便率部由醴陵進入江西,在廣信府河口鎮集結待命。蕭啟江字浚川,和張運蘭一樣,也是湘鄉人,監生出身。咸豐二年來長沙投營,曾國藩見他厚實可靠,便把它留在親兵營著意培植,後又薦他到吉字營當營官,不久便因母喪回籍。他患耳病重聽,大家都喊他蕭聾子。這次,曾國藩少不了也勉勵他一番,要他率果字營和張運蘭一起入贛。
劉蓉這時正在家守母喪,不想隨曾國藩入浙。曾國藩也以劉蓉跟著他幾年,未保一官半職而覺得虧待。不僅劉蓉,還有康福、李元度、彭壽頤、楊國棟等人,都未曾保薦。前幾個月,李元度的母親來信質問他這事,曾國藩無可回答,只能說些充滿感情的「三不忘」之類的話來搪塞,並約結兒女親作慰藉。過去認為這是為朝廷矜惜名器,通過這次自省,他也認識到了,這也是先前戰事不順暢的原因。沒有重賞重保,怪不得部下不出死力。在這點上,胡林翼也做得好。自從接管江西的湘勇後,他將李續賓的父親接到武昌撫署,以父禮待之,又將自己的妹妹許配給羅澤南的兒子,使得李續賓兄弟和羅澤南舊部感激奮發。曾國藩決心在這方面今後也要改弦易轍。陳士傑這兩年在家辦團練,自建一營,號稱「廣武軍」,正幹得起勁,也不想出來。曾國藩於是請王錱族叔王人瑞管理營務處,李瀚章總理轉運局,彭王姑的兒子彭山屺護理糧台,老營官鄒壽璋管理銀錢所,郭嵩燾的二弟郭崑燾管理公牘,江西舉人許振褘管理書啟,軍械所和文案將由仍在江西軍營的楊國棟、彭壽頤管理。
曾國藩一一接見王人瑞、李瀚章、郭崑燾等人,以大義剴切曉喻,以優保暗作許諾,聽者心中明白,個個踴躍。同時,又分批召見老湘營、果字營哨官以上的將官和參與軍事的隨行人員,和他們個別交談。對於其中有特點的人,則簡短地記在當天的日記中,以備今後量才使用。曾國藩在道光十九年開始逐日記日記,後來停止了。為日日督促自己,並記下當天的主要事情,這次復出後,他恢復了中斷十三年的日記。曾國藩又向駐紮在江西的李續賓、曾國華、曾國荃、楊載福、彭玉麟、鮑超、李元度等人發出函札,令他們接信後迅速趕到巴河見面,有要事商量。
儘管天氣酷熱得流金鑠石,曾國藩卻一掃一年多來的頹靡心緒,每天從清晨忙到半夜,將各項應辦大事小事,考慮得周密細緻,處理得井井有條。
在長沙忙了半個月後,曾國藩帶著一班隨員解纜北進。駱秉章、左宗棠等大小官紳,一齊到小西門碼頭送行。曾國藩站在甲板上,滿臉堆笑,謙容可掬,一再彎腰舉手,向送行者頻頻致意,與當年蔑視湖南官場的在籍禮部侍郎相比,判若兩人。
長沙城漸離漸遠。江風吹拂戰旗,波浪拍打船頭。曾國藩看在眼裡,覺得通體舒適。他走進艙內,正想靠著窗口打個盹,卻忽然想起一件應辦的事還沒辦。
歐陽夫人提過多少次了,紀澤原配賀氏死去多時,冢婦不可久缺,宜早為他定繼室;四女紀純十三歲了,尚未定親,此事也不能再拖。前向心情不好,無心操辦。啟程那天,夫人再三叮囑,離長沙前一定要把兒女婚事定好,寫好庚帖付回。誰知一到長沙,便忙得不可開交,曾國藩為未盡到父親之責而感到歉疚。其實,他心裡早有考慮,只是尚未最後拿定主意。二十年來,與他關係最為親密,前幾年又為他出力最多的人,一是郭嵩燾,一是劉蓉,而這兩人都沒得過他的絲毫好處。現在,他們一在京師,一在湘鄉,今後想保舉也不可能了,唯一補救的法子便是結兒女親家。曾國藩不再猶豫了,立即拿出三張紅紙來,分別寫上:「曾紀澤生於己亥十一月初二日寅時父曾國藩」,「曾紀純生於丙午九月十八日未時生父曾國藩」,「曾紀純生於丙午九月十八日未時繼父曾國葆」。原來,滿弟國葆結婚多年未有生育,咸豐四年由曾麟書作主,將國潢之子紀渠和國藩之四女紀純、滿女紀芬出繼給曾國葆為子女,故他為四女寫了兩張庚帖。又拿出兩個信封來,一個寫上:「曾國藩謹拜孟容劉蓉幾下,戊午六月二十七日長沙舟次」,將紀澤的庚帖裝進這個信封里。
一個寫上:「曾國藩謹拜筠仙郭嵩燾幾下戊午六月二十七日長沙舟次」,將紀純的兩份庚帖裝進這個信封里。又給歐陽夫人寫了一封家信,告訴她,郭家也必須來兩份庚帖,一份給生父,一份給繼父;並將請彭玉麟、楊國棟為兒子的媒人,請李續賓、楊載福為女兒的媒人。完成這樁事後,曾國藩感到一陣輕鬆。二子五女,唯一只剩滿女未定親了,家事也只這一樁了。兵凶戰危之地,隨時都有生命之虞,必須儘快為滿女尋一個好婆家,那時即便死去,作為一個父親,也算大致盡到職責了。
一路順風,船航行七日後到了武昌。作過一番官場應酬後,曾國藩一頭扎進了巡撫衙門。從私交到國事,從朝廷到地方,從湘勇到太平軍,從過去的失誤到今後的設想,曾國藩和胡林翼足足談了三日三夜。在離開武昌前往巴河的途中,對今後的用兵方略,他已成竹在胸了。
巴河是長江邊一個小鎮,在黃州府下游五十里處,彭玉麟的內湖水師有五個營駐紮在這裡。船開出黃州府不遠,彭玉麟就親駕小舟前來迎接了。
「滌丈,江西湘勇盼望你老復出,真如大旱之望雲霓,嬰兒之望慈母呀!」彭玉麟上了大船,以充滿感情的聲調說。聽得出,當年渣江街上的奇男子,今日威名赫赫的水師統領的話是發自內心的。曾國藩緊握彭玉麟的手,注視良久,動情地說:「雪琴,這一年來,你瘦多了!」停一會,他忽然笑問:「聽說你去年打下小姑山後,在石壁上題了一首絕妙好詩?」
「它居然傳到荷葉塘去了?」彭玉麟快樂地說。
「這叫做不脛而走。」曾國藩抑揚頓挫地念著,「書生笑率戰船來,江面旌旗一色開。十萬雄師齊奏凱,彭郎奪得小姑回。雪琴,這最後一句,真正是妙語天成!」
曾國藩這幾句笑話,又勾起彭玉麟感情最深處的那縷情絲。「後人只能讀懂這句詩的文字,至於深處的情意,他們將永遠不可能理解。」彭玉麟心想。曾國藩正要問國秀母子的情況,李續賓和曾國華的座船到了。曾國藩和李續賓及六弟親親熱熱地道著別情,大家合坐一條船一起下行。將到巴河時,遠遠地看見楊載福、李元度、鮑超、楊國棟、彭壽頤等人在船頭眺望。只有曾國荃因吉安城外的戰事正處在白熱化階段,暫且不能脫身外,所有該到的將領都來了。分別一年多了,今天重見這些和他一起從硝煙中走過來的舊部,曾國藩心裡百感交集。在荷葉塘時,他就聽別人講過:湘勇官兵,朝廷命令難以調遣,綠營將帥不能統領,但得曾國藩一紙書函便千里赴命,不辭水火。這些話,當時令他憂多於喜。現在見他們一個個由衷地熱情接待,曾國藩欣慰萬分。他於此看出了當年的功夫沒有白費,也看到了自己的力量所在。
當天夜晚,曾國藩召見李、楊、彭、曾、鮑等人。這是一次異乎尋常的重要軍事會議,會址選在彭玉麟寬大的座船上。為做到絕對保密,船划到了江心。船頭船尾又安排了幾名親兵巡視。
見面以來,李續賓、彭玉麟等人便向曾國藩提出了一系列問題,如:目前在江西的人馬是否全部赴浙江?各路人馬進軍路線如何?水師怎麼走?等等。這些問題,從接到上諭那天起,曾國藩就開始考慮了。不過,他考慮得更多的是整個東南戰局的設想,是如何穩紮穩打,步步進逼江寧。從荷葉塘到長沙,從長沙到武昌,從武昌到巴河,他沿途都在想,計劃慢慢地由模糊到清晰,由零碎到完整。今夜,他要對這批心腹將領全部倒出來,再聽聽他們的意見。
「諸位的人馬都暫且不到浙江去。」曾國藩開頭的一句話,便把大家弄糊塗了:朝廷明文命令湘勇援浙,為何都不去呢?
「張凱章和蕭浚川的九千人目前已到分宜,援浙一事由他們擔負。我和潤芝都認為,長毛在浙江不會呆得太久,很可能是個誘兵之計,想引誘我們到福建去,利用福建的叢山峻岭和我們兜圈子,企圖把湘勇的鬥志消磨在霧嵐瘴氣之中。」
李續賓等人都沒有想到這一層,鮑超伸了伸舌頭說:「長毛都是從山裡殺出來的,最會兜圈子,咱老鮑可吃不了這一套,一進山,便辨不出東西南北了。」
眾人都笑了。
「所以不派你鮑春霆去。」曾國藩也淡淡笑了一下,便接著說,「不過,也得作兩手打算,還得調一支人馬到浙江附近。次青,平江勇實有多少人?」
「號稱五千,實有四千一百人。」李元度答。
「平江勇在饒州府,離浙江最近,你回去後率之南下,駐紮玉山、廣豐一帶。凱章、浚川二十天後將到河口,那時你再和他們聯繫。」
「是!什麼時候趕到?」
「從明天算起,十二天內到玉山,做得到嗎?」
「到防不成問題,只是官勇們缺餉三個月了。」李元度答。
最大的問題就是餉銀!過去這事最叫曾國藩頭痛。沒有督撫實權,客懸虛位,調不出半點錢糧,一年到頭,像個叫化子一樣向四方乞討。現在仍只是一個侍郎空銜,處境並沒有改變。一路上,曾國藩愁的就是它。這個李元度,話不及三句,便索起餉來了。幸而駱、胡慷慨資助,這幾個月還勉強對付得過去。
「朝廷未撥款下來,經費十分枯竭,各位都要勒緊褲帶,先開拔再說。」他轉過眼望著李元度,「待胡中丞解來銀子後,再撥四萬一千兩給你。」
聽前面的話,李元度失望了,後面這句話,他又轉憂為喜,心想:好厲害的曾滌生,算好了一人十兩。先知如此,我五千人一個不減!
「我們怎麼辦呢?仍在原地不動?」一向心高氣躁的曾國華忍不住了,急著問。
「這就是我們今夜要商量的大事。」曾國藩嚴肅地向四周望了一眼,「諸位,六年前,我們在長沙初建湘勇時,大家便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今後要打到江寧去,徹底蕩平這股巨寇。我想,這個初衷,諸位都沒有忘記吧!」
「哪裡忘得了!」楊載福說。
「日日思之,念念不忘。」彭玉麟插話。
「應該這樣。不但諸位要這樣想,還要告誡部下都不要忘記。我湘勇數萬將士都要以此作為最高目標,不達此目的,誓不罷休!」說完這幾句話後,曾國藩換了一種平緩的口氣,「諸位都知道,洪逆是從長江上游東下而佔據江寧的,故江寧上游乃洪逆氣運之所在,現湖北、江西均為我收復,江寧之上,僅存皖省,若皖省克複,江寧則早晚必成孤城。」
「滌帥的意思,是要我們進兵安徽?」一貫深沉寡言的李續賓,已從曾國藩的話中窺測到下步的用兵重點,他試探著問。
「對!」曾國藩以讚賞的目光看了李續賓一眼,「迪庵說得很好,看來你平日對此已有思考。為將者,踏營攻寨算路程等等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胸有全局,規劃宏遠,這才是大將之才。迪庵在這點上,比諸位要略勝一籌。」
曾國藩順勢揄揚李續賓幾句後,從竹箱里拿出一幅鄂皖贛蘇浙地圖懸掛起來,開始切入正題。大家悚然端坐,用心細聽。
「我全體湘勇,除沅甫吉字營繼續攻打吉安外,其餘的將新開闢兩個戰場。一是奉旨援浙,由我統領,凱章老湘營、浚川果字營為陸師先鋒,次青平江勇為後援,厚庵水師為接應。一是進兵皖中,由迪庵統率陸師,溫甫為副,春霆霆字營充援軍,雪琴水師控制江面,封鎖安慶以上的水路,嚴格控制過往船隻,尤其是洋船。皖中用兵的最後落腳點在安慶。」
眾人一齊點頭。李續賓問:「我們的進軍路線呢?」
「你們從大同鎮進入安徽。」曾國藩拿起硃筆,在鄂皖交界的大同鎮三字上畫了一圈,「然後再翻越獨山,打下太湖,繼而拿下潛山,進兵桐城、廬江,從東北兩面包圍安慶。春霆暫在浮梁不動,拖住徽、池一帶的長毛,待迪庵、溫甫兵圍安慶之後,再從南面渡江支援。」
「大人,我們霆字營已斷餉多時了。」鮑超也叫起苦來。
「待胡中丞的餉銀解來後,也會給你們發點。不過,我聽說霆字營這幾個月越來越不像話了,有的人甚至白日搶劫,有沒有這事?」曾國藩嚴厲地問鮑超。
「斷餉日子久了,弟兄們做出些越軌的事可能有。」鮑超支支吾吾地。
「實在無錢了,你們去把婺源縣城打下來,把長毛聚斂的財產拿出分一點都可以。搶劫百姓的東西,這是自掘墳墓,懂嗎?」曾國藩瞪了鮑超一眼。
「懂!」鮑超爽快地回答。有這句話,他今後可以名正言順將婺源縣城搶劫一空了。不過,他心裡也在想:從前曾大人可從來沒有這樣開過恩呀!
「長毛在皖中的駐兵雖不多,但陳玉成的兵集結在六合一帶,數日間便可進入皖省,我和溫甫的人馬合起來不過七千人,兵力單薄了些。」李續賓頗有顧慮地說。
「自古兵在精而不在多,七千人也不算少了;且鮑超尚有四千精兵,加起來已過一萬。實在嫌少,到時還可以聯絡本地團練。不過,安徽的團練十分複雜,你們要慎重行事。」
「我們不要團練,實在不夠,我再回湘鄉募勇。」曾國華大大咧咧地說,「一個月內,一定要拿下太湖、潛山,兵臨安慶城下。」
「溫甫氣概可嘉,但亦不可輕敵。」曾國藩說,「皖省多年來陷於石逆之手,石逆在皖省以減租抗租手段籠絡人心,收買愚民;且皖中為江寧屏障,洪逆必然拚死抵抗,你們要作好打惡仗的準備。」
李續賓神態堅毅,曾國華不以為然,但都不再說話了。
「對於整個用兵方略,諸位還有什麼高見?」曾國藩環視四周,眾人或凝望著地圖,或托腮思考,一時都說不出更好的意見來。李續賓站起來堅定地說:「滌師放心,我和溫甫一定通力合作,力爭三個月內收復皖中全境,以慰羅山、璞山在天之靈。」
「好!」曾國藩神情莊重地對大家說,「我在此向各位交個底。援浙一事,是奉命而行,長毛的動向一旦有所變動,我們也要隨之變化,故這並不是一個固定的戰場。而進兵皖中,乃是目前我們的根本方略,它關係到奪取江寧首功的大局,無論局勢發生什麼變化,這個戰場決不能改變。今夜會議到此為止,明早各人上岸去,按此部署進行。」
曾國藩的話音剛落,幾個廚子便魚貫進艙,端來香氣四溢的雞鴨魚肉。這是彭玉麟為大家準備的夜餐。見夜空月色皎潔,曾國藩心中歡喜,遂步出艙門。
長江月夜,江面如同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顯得莽莽蒼蒼、恢廓大度,有一種迥異白日的朦朧壯觀之美。曾國藩望著江景,隨口吟起了蘇東坡的《赤壁賦》:「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
突然,他停止吟詠,意外地發現約在二十多丈遠的江面上似有一個人頭在出沒。他揉揉眼睛,再仔細盯著:的確是一個人,正在向下游游去!這是什麼人呢?是守夜的漁翁?還是有急事過江的弄潮兒?不,應該說都不可能是!曾國藩在心裡想著,難道是偷聽軍情的姦細?他想到這裡,不覺心裡一驚,悄悄地把彭玉麟喊到身邊,指著江中起伏不定的黑影問:「雪琴,你看江面上那個黑圓坨坨是什麼?」
彭玉麟順著曾國藩手指的方向看去。
「哦!那是一頭江豬。」他笑著說。
「江豬?」曾國藩疑惑地說,「你再看看,好像一個人頭。」
「不是的,」彭玉麟又看了一眼,肯定地說,「那是江豬,我在長江上看得多了。它的書名叫江豚,老百姓都叫它江豬,樣子就像一頭小豬,背部黝黑黝黑的,在江浪之上一起一伏的,就像一個人在游水。唐才子許渾有一首金陵懷古詩還提到了它。」彭玉麟想了一下,念道,「石燕拂雲晴亦雨,江豚吹浪夜還風。這江豬最喜夜遊。」
「聽你這樣說來,那真的是江豬了。」
彭玉麟有根有據的回答打消了曾國藩的疑惑。他再看遠處,那個黑影已消失不見了。
「滌丈,進艙用夜餐吧!我特為你老安排了最好吃的長江紅燒鯽魚。」
「好哇,去嘗嘗巴河廚師的手藝!」曾國藩興沖沖地回到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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