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皇帝睿王多爾袞的野心
幼年時殺母奪旗之恨,如今又湧上了多爾袞的心頭。當他把侄孫派去驚駕之後,陰森森地笑出一團黑雲……
多爾袞帶著親兵部將十數騎連夜回到了營地。
一路上,多爾袞策馬飛馳,寶馬蒼龍驥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情,四蹄飛揚掀起陣陣塵土。部將們不敢怠慢,揚鞭猛抽,生怕被主帥拉下。風聲呼呼,馬蹄陣陣,月光下的多爾袞濃眉擰到了一起。
「朕待你與諸子弟不同,良馬任你乘,美服任你穿,……」皇太極威嚴的聲音在多爾痛的耳畔回想。「叭!」多爾袞氣惱間又揚起了馬鞭,蒼龍驥已經跑出了一身汗,它忍著疼痛風馳電掣般地狂奔起來。
幾年來,多爾袞出生入死,馬不停蹄跟皇太極打天下,爭地盤,先後降服了察哈爾和朝鮮,使明朝在遼東失去了兩翼,使大清掃除了後顧之憂,多爾袞的軍隊還接連不斷進攻明朝,直搗中原,頻頻獲勝,然而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差一點遭到了滅頂之災!
「由親王降為郡王,罰銀萬兩,拔出部下兩牛錄!」大學士范文程的聲音不高但卻十分清晰,多爾袞聽來十分刺耳。
「唉,這麼沒日沒夜地為他打天下,他卻翻臉無情,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可真難挨呀!」
馬上的多爾袞重重地嘆了口氣,鬆開了韁繩,因為眼前就是他軍中的大營了。
營帳里燈火搖曳,五彩的地毯和榻上毛茸茸的皮褥子顯得溫馨舒適。多爾袞愜意地躺著,兩位侍從端水送茶忙前忙後地伺候著。
「王爺,煙點好了,您抽幾口吧。」多爾袞眯著眼睛,稍稍張開嘴:「傻丫頭,你不會送到本王的嘴裡?嗒,就這樣。」
多爾袞伸手抓住了那遞煙袋鍋的手,「手指又白又嫩,嘖嘖,簡直愛煞人了。」
「王爺,半夜三更的,您不能再吸煙了,您得喝碗熱牛奶,這樣您就可以好好地睡一會兒,明兒個您還得領兵打仗呢。」
兩個女扮男裝的侍衛,一個遞煙,一個送奶,一個豐腴,一個美艷,兩個人嬌滴滴的聲音令多爾袞滿心歡喜,兩個人花兒般的容貌更令多爾袞喜不自勝。他猛吸了幾口煙,又喝完了奶,然後色迷迷地摟抱著兩個女子,「噗」地吹熄了蠟燭。
天蒙蒙亮的時候,多爾袞被帳外的爭吵聲吵醒了,他揉著眼睛正要發作,忽又聽到了帳外那頗為熟悉的聲音:「我有事要稟報王爺,將軍如若不允,我可就要硬闖了!」
「你這廝怎敢如此放肆!堂堂睿王爺是你想見就見的嗎?快滾開,否則老子的劍可是不認人的!」
多爾袞一掀帳篷走了出來,他身材頎長,相貌英俊,頜下是一把修翦得很整齊的短鬍鬚,瀟洒中透出幾分威嚴,顯得氣宇軒昂。
「你們且退下,本王有話跟他說。」
「睿王爺,侄孫這麼早就吵醒了您,實在是因為事出有因。」來人一襲黑袍,臉上罩著面具,看不清他的相貌。
「這麼說事情很急?好吧,進來說話,阿達禮。」
阿達禮解下了面罩,環顧四周,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食物:熱牛奶、牛油餅、燴牛肉。阿達禮不禁咂吧著嘴訕著臉:「王爺,小的一夜沒睡,跑得又累又餓——」
多爾袞眼睛一瞪:「再累再餓也不在乎這一會兒。快說,那邊出了什麼事了?」
「王爺,昨晚您剛離開不久,皇上他就病了,天還沒亮內侍就傳出話了,說什麼聖躬違和,要去安山(鞍山)溫泉療養,已經動身了。」
「噢?皇上又病了?哼,他如今已是秋後的螞蚱,沒多少氣候了。訓斥我的時候還是大喊大叫,原來他這是硬撐的,好哇,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撐幾天?」
「王爺,聽說皇上去溫泉走的是近道,途中要經過『神仙谷』——」
「嗯?」多爾袞濃眉一挑,眼露殺機:「看來皇上病得不輕呀,想那狹谷地勢險峻,兩邊是懸崖峭壁,自古以來是強人打家劫舍之地,如果皇上受到了驚嚇,也許會一病不起了!」
「王爺,侄孫明白您的意思,此事包在小的身上,您瞧瞧,我這付賊人扮相誰能識破呢?」何達禮緊盯著多爾袞的眼睛,拍著胸脯。
「阿達禮,這件事千萬不能露了馬腳走了風聲。記住,只要想法子嚇唬一下煞煞皇上的威風即可,哼,我要讓他知道,天外有天!」
「小的明白,請王爺放心,小的日後還想跟著王爺飛黃騰達呢。這一桌子香噴噴的食物——」
「饞嘴的傢伙,吃吧,吃飽喝足就去辦正事去。記住,人不要太多,挑幾個輕功好的,帶著火銑再放上幾箭,一有風吹草動便四下散開,各自回自己的營地。」
「嗻!」
「皇太極,你不仁我可有義呀,你對我有殺母奪旗之恨,這十幾年來我把一潭苦水深埋在心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終於快要揚眉吐氣了!來人,請薩滿媽媽,本王要祭神!」
鞭子香被點著,冒出了裊裊白煙,薩滿媽媽頭戴金雀銅翅神帽,身穿八條虎牙長裙,腰系神鈴,手搖神鼓,烏牛白馬已被牽到了香案前。
眾將帥不知道主帥為何要祭神,看著神情嚴肅的王爺均不敢多問,均戴了神帽披了神裙跪在了多爾衰的身後。神鼓敲起,神鈴震耳,眾將及侍從們跪在神祭之前隨著薩滿媽媽詠誦神詞。
「游遍了九層雲天,
最尊貴最英武的大神是阿布凱思都里;
訪遍了三江五河,
最善良最美麗的女神是呼其塔蚌神三姊妹。
沐浴神靈我大清如旭日東升,
愛新覺羅的子孫將興旺發達繁榮昌盛。」
多爾袞在神前若有所思,他在暗中祈求祖先神靈保佑自己,掃除自己的敵人、對手和絆腳石。眾將帥均神情肅穆拜跪著神靈,此時晨光初現,一抹紅霞為莊嚴的祭祖場面增加了幾分活力,薩滿媽媽手中的神鼓和腰間的神鈴交匯成了一首飄飄仙樂……
天命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後金國發生了一件令眾多的王公貴族疑惑不解的事情,英明汗王努爾哈赤在汗宮當著八旗諸貝勒、眾大臣宣布,多爾袞三兄弟成為八旗旗主,多爾袞雖然年幼,但卻對當時眾貝勒的誓詞記憶猶新。……此後,立阿敏台吉(努爾哈赤侄)、莽古爾泰台吉(努爾哈赤第五子)、皇太極(第八子)、德格類(第十子)、岳托(次子長善之子)、濟爾哈朗(侄)、阿濟格(第十二子)、多鐸(第十五子)與多爾袞(第十四子)八貝勒為和碩額真,為汗之人,受取八旗之給與,食其貢獻,政務上,汗不得恣意橫行。……」
多爾袞欣喜若狂,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當上了八旗旗主之一的和碩額真?他們三兄弟終於可以出人頭地了!當然,這一切的功勞是母親阿巴亥的,她已經在英明汗王眾多妻妾中由側福晉上升為大福晉,成了後金國臣民的國母!
眾貝勒大臣在震驚之餘竊竊議論起來:「英明汗王這是怎麼啦,八旗兵應該編製八個和碩額真,可這份名單上卻寫了九個人!」
「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9歲的多爾袞貝勒和7歲的多鐸貝勒兩個人的名字被排列在一起,說明他們兩個人被合立為一個和碩額真!」
「英明汗王的此舉一點兒也不英明!把我們這些身經百戰、軍功顯著的功臣貝勒丟在一邊,卻讓兩個乳臭未乾的娃娃當上了旗主,這,這不是欺人太甚了嗎?」
「背地裡發脾氣有什麼用?你敢當面跟汗王說出來嗎?我料你也不敢這麼做,得,把眼淚放在肚子里吧,人家多爾袞小貝勒憑得是母榮子貴,就沖這,誰能跟他比?你不服也得服!」
「走著瞧,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多爾袞他們三兄弟如果經不起沙場上的考驗,如果他們的母親失去了汗王的歡心,結果又會怎麼樣呢?我真是不甘心哪!」
在眾貝勒大臣哀怨嫉妒的眼光中,多爾衰三兄弟的厄運果然降臨了。
天命十一年(1626)初,英明汗王攻寧遠受控。自天命四年以來,努爾哈赤率八旗軍於薩爾滸大敗明軍,使後金與明朝關係發生了根本變化,此後,後金又攻滅葉赫,統一了女真,天命六年又發動了進攻明朝遼瀋的戰爭,下瀋陽,克遼陽,英明汗王王的汗官也由赫圖阿拉老城一遷再遷而遷到了盛京(瀋陽)。幾十年來努爾哈赤所向無敵,而這一回卻慘敗於寧遠孤城之下,這怎能不令他氣憤難當呢?努爾哈赤氣血攻心,憂怒成疾,癰疽突發,病勢急轉直下,竟在休息之中病逝於距盛京四十里之遙的叆雞堡!
盛京城裡哀聲四起,與明朝作戰的事被放到了一邊。少年多爾袞思念著與英明汗王濃濃的血緣父子之情和殊思奇寵,更是傷心欲絕。那一夜顯得格外的漫長而沉寂,但多爾衰萬萬沒有想到還有更大的災難等著他!
天剛亮,皇太極就率領諸貝勒王大臣,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大福晉阿巴亥的住處,聲稱執行父汗「遺命」要大妃自殺殉葬。多爾袞怒不可遏,厲聲指責皇太極,卻被眾貝勒冷冷地打斷了:「八王皇太極已被推為黃台吉,這是天意,因為漢人稱儲君為皇太子,而八王的名字本來就是黃台吉,他就是我們新的汗王!」
「新的汗王?父王有遺詔嗎?推舉新汗王這麼重大的事情,為什麼我們三兄弟無一知曉呢?」年輕的多爾袞怒氣沖沖地注視著正值壯年的八皇兄皇太極。
「父王創建了八和碩貝勒共治國體的方針,你們卻擅自改成了四大貝勒共坐之制,父王屍骨未寒你們就要背叛父王?」畢竟年長一些,多爾袞的哥哥、皇十二子阿濟格的語氣咄咄逼人。
「住嘴!你們三人能有今天,全仗著父王對大妃的寵愛。本汗過的橋比你們走的路還多,你們有什麼資格成為八和碩貝勒之一,有什麼資格在本王面前指手劃腳?哼,今非昔比,你們三兄弟今後說話做事可得當心了!」皇太極臉色鐵青,手一揮讓侍衛捧上了白綾:「大妃,您與父王夫妻一場,恩愛無比,如今您能讓父王一人冷冰冰地躺在那裡嗎?父王的心裡只有你,快追隨父王去吧!」
大福晉阿巴亥欲哭無淚。面對著如狼似虎的夫君的子臣們,她心裡明白自己只有死路一條了。二十多年的宮廷生活讓她明白了宮廷鬥爭的血腥與殘酷,她知道抗拒是徒勞的。滿族並沒有妻妾為夫殉葬的習俗,反而流行「君臣同川而浴,並肩而行,父死子妻後母,兄終弟娶寡嫂」的治棲之風。但,阿巴亥又不甘心,她看著臉色陰沉的皇太極:「我在你們父汗彌留之時陪伴了他四天,他從未對我表示過要我與他同行的意思,反而勸慰我,要我照看好你們幾個年幼的弟弟。」
大貝勒代善面無表情地看著惶恐不安的大妃阿巴亥,心裡卻感到萬分的痛苦:「大妃才三十多一點兒,又白嫩又豐滿,當初她很中意我為此受到了父王的冷遇。唉,我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只有硬著頭皮翻臉無情了!」
「大妃,父皇的遺命是下達給我們四大貝勒的,我、阿敏。莽古爾泰和八王兄皇太極均可作證。父汗說,他十分喜愛母后,因此要求母后與他同行。母后是個聰明人,知道父汗的命令是不可違抗的,請您自己動手吧!」
大妃阿巴亥的熱淚奪眶而出,雙手顫抖著接過了白綾。「不,這是陰謀,我不相信你們的話,我不能讓母親死!」多爾袞歇斯底里地喊叫起來,雙手緊緊拉著母親的衣袖,一雙仇恨的眼睛怒視著皇太極和代善。
阿巴亥心如刀絞,自己死不足惜,為了保護三個兒子,她拜跪在皇太極和代善的面前,泣不成聲:「我自十二歲入宮侍奉先帝,至今二十六年。我與英明汗情深似海,原不忍相離。既是大汗有遺願,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多爾袞他們三兄弟尚未成人,我死以後,求幾位大貝勒看在你們父皇的份上,好好撫養他們。畢竟,你們都是親兄弟呀!」
皇太極皺著眉頭,不情願地回跪阿巴亥:「請母后放心地去吧,阿濟格已經成人,多爾袞和多鋒我會格外照顧的。」
阿巴亥再也無話可說,她屈從了命運的安排,心一橫,推開了心愛的兒子,走進了內室……
三十七歲的阿巴亥就這樣成了汗位爭奪鬥爭中的殉葬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被逼上了絕路,多爾袞心中猶如萬箭穿心,但他卻沒有再哭鬧喊叫,而是抹去了眼角的淚痕,牙關緊咬!這殺母奪旗之仇一定要報!看著皇太極眼中閃現出的一絲喜悅,多爾袞握緊了雙拳!
「通往拜位的一切障礙都已經清除了,我可以從容不迫地登上寶座,並可以全力以赴去實現父汗沒有實現的問鼎中原的夢想!」皇太極心中的確興奮不已。僅僅一夜的時間,形勢就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英明汗突然撒手人寰,虛空的汗位令後金統治集團內部亂作一團。覬覦汗位已久的八王子皇太極沉不住氣了。作為父汗鍾愛的四貝勒,皇太極聰明、幹練,野心勃勃而又年富力強。皇太極自信,在四大貝勒中,只有他才有能力繼承汗位。大貝勒代善性格懦弱做事優柔寡斷早已失去了父汗的歡心,二貝勒阿敏雖為鑲藍旗旗主但畢竟是父汗的侄子,三貝勒莽古爾泰過於魯莽聲名不佳……皇太極思前想後,最終有能力問鼎汗位的只有代善,他皇太極本人以及多爾袞兄弟。
代善果然成不了大氣候,在汗宮父汗的龍椅前他就當眾宣布放棄汗位并力保皇兄皇太極,這一著令皇太極欣喜若狂,對皇太極而言,還有一個危險的敵人,那就是一國國母的大妃烏拉納喇氏阿巴亥,當然,她也就是多爾袞他們三兄弟的生母;由於她的受寵,她的三個兒子迅速興起,年方沖齡便被封為八和碩額真之一併掌有全旗,多爾衰三兄弟儘管年輕但其實力已經超過了包括皇太極本人在內的三大貝勒!這能不令皇太極惶恐不安嗎?不只是皇太極,眾貝勒出生入死;血戰數十年,又有幾個能當上旗主額真呢?阿巴亥在無意之間成了諸王貝勒的敵人,當然更是皇太極登上汗位的最危險的政敵,所以,她必須死,皇太極相信傾巢之下,不會再有完卵的。
父汗的去世,本來對少年的多爾袞就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生母被逼自殺殉葬父汗,對多爾袞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令他痛不欲生!多爾袞三兄弟從十一日未時到十二日辰時,在不足一晝夜的時間裡,經歷了父汗去世、汗位失去、生母被逼殉葬的一系列災難,從一向由父汗寵愛、母后欣賞扶持的有著強大靠山的高貴旗主,一下子降為倍受冷落的無依無靠的孤兒弱主。前途渺茫,凶多吉少,身處逆境中的少年多爾袞彷彿一夜間成熟起來了,他把眼淚往肚子里流,把一潭苦水深深埋在心底,夾著尾巴做人,暗中積蓄力量屈以求伸。
「父汗哪,如今兒臣羽毛已豐,風華正茂,而皇兄皇太極則是暮氣橫秋,體力不支,這大清的江山也應該由我來扛了。我忍氣吞聲了十幾年,戎馬倥傯,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嗎?兒臣謹遵父汗的遺命,尊王敬汗,已經立下了顯赫的軍功,大清國的締造也有兒臣的一大功勞呀,他皇太極稱帝所用的玉璽不就是我派人奉送的嗎?如今他已是病魔纏身,理應由兒臣我來接替他的帝位。如果兒臣成了大清國的皇帝,當務之急就是消滅明朝,統一中原,我要讓我們愛新覺羅氏的子孫世世代代成為中原的主人!父汗,兒臣並不是件逆狂妄之人,兒臣問心無愧,請父汗的在天之靈保佑兒臣早日實現這個夢想!」
多爾袞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忽然被一陣鑼聲驚擾,不由大怒,起身喝道:「祭神重地,什麼人敢這樣大膽喧嘩吵鬧?」
「不,不好了,王爺,明軍人馬已經來到了陣前,要向我軍挑戰呢?」
多爾袞這一回是真的清醒了,他眉頭一擰「來而不往非禮也,各牛錄額真聽令,嚴陣以待,聽本王的調遣!」
多爾袞披上戰袍,跨上寶馬蒼龍驥,帶著豪格等將帥登高遠望,觀敵瞭陣。這一看他心裡猛然一驚:天哪,似乎是一夜之間,明軍的大隊人馬漫山遍野四外都是,更令多爾袞感到觸目驚心的是,那烏壓壓的明軍軍營里旌旗獵獵,醒目地寫著「洪兵」!
「洪承疇來了?莫非他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嗎?」多爾袞的臉色陰沉下來。
對大名鼎鼎的洪承疇,多爾袞早有耳聞。洪承疇先中舉人又登進士,仕途順利,官聖陝西布政使司右參政,成為鎮壓陝西農民起義的主要軍事統帥。崇禎十一年(1638)洪承疇設計伏擊李自成的軍隊,大勝,從而被搖搖欲墜的明朝末帝崇禎更加寵信,滿朝文武也寄以厚望,稱他所統領的軍隊為「洪兵」。
從清崇德元年(1636)以後,皇太極便把進攻的矛頭指向了明朝,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裡,清軍數萬鐵騎五次征明,肆意踐踏著大明千里平川的華北大地,令明朝上下人人自危。關鍵時刻,明廷於崇禎十二年初,特命洪承疇為薊遼總督,主持對關外的清兵戰事,以拱衛京師。
年近五十的洪承疇深知肩上的擔子。大明內部黨派紛爭,人心渙散,連年對農民起義的鎮壓更使國力貧乏,山河破碎,一向被認為用兵如神的洪承疇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因為他知道一失足便會成千古恨!當錦州被清軍圍困一年多,頻頻告急的時候,洪承疇決定孤注一擲了。他共徵調宣府總兵楊國栓、大同總兵王朴、密雲總兵唐通、薊州總兵白廣恩、玉田總兵曹變蚊、山海關總兵馬科、前屯衛總兵白廣恩、寧遠總兵吳三桂八鎮大軍十三萬、馬四萬,集結寧遠,準備與清兵決一死戰!
洪承疇針對皇太極長期圍困錦州的政策,決定以守為戰,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但迫於朝廷速戰速決的壓力,他不得不進行軍事冒險:將兵馬糧草留在寧遠。杏山以及錦州七十里外的海島筆架山上,親率六萬兵馬搶佔了松山城北乳峰山,七座大營安營紮寨,一夜之間出現在清軍多爾袞大營的陣前。
「主帥,還猶豫什麼?趁明軍連夜奔波馬乏人困之際,我軍應速速出擊殺他個下馬威,讓明軍無喘息之機。」
「豪格,洪承疇用兵如神,決不能等閑視之。阿巴泰,你即刻派幾名旗牌官向盛京求援,敵兵實重,請皇上速派濟爾哈朗前來助戰!」
「豪格,帶領你手下的精兵向乳峰山西側的明軍進行騷擾,注意保有實力,避開明軍的神器紅衣大炮!」
「杜度,率你的精兵速速切斷洪兵的後路,在松山與杏山之間嚴防死守,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拿去,本主旗下的十牛錄兵力歸你調遣!」
多爾袞從腰中掏出了令旗,杜度領兵而去。可豪格仍愣愣地站在一旁。
「你?想違抗本王的軍令嗎?剛才不是你喊得最響嗎?」
多爾表對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侄子並沒有好感,甚至在內心深處還處處提防著他。為什麼?就因為豪格是皇太極的大阿哥!其實,多爾袞的擔憂差不多是多餘的,種種跡象表明,豪格一直沒討得父皇皇太極的歡心,儘管他有文韜武略和赫赫軍功,但他始終未能當上主宰一旗之旗主;他只轄有皇太極旄下的正黃、正藍和鑲黃的三旗之中的若干牛錄而已!
「豪格只是想請求主帥也撥一些兵馬,因為我手中的兵力實在是有限!」
「哦!」多爾袞沒有立即表態。
對面明兵安營紮寨的炮聲驚動了圍錦州的清軍,他們看到明軍這逼人的氣勢,無不面露驚恐之色。洪承疇佔據的乳峰山東側,距錦州僅五、六里遠,他的數萬人馬環松山城結營,掘起了長壕,豎起了木柵欄,耀武揚威的騎兵隊巡遊於松山東、西、北三面,防禦甚嚴。
「必須將洪兵的氣焰打下去,以振我清兵士氣!」多爾袞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豪格,本帥將統轄的正白旗中的十個牛錄交與你調遣,你可憑藉熟悉的地形對洪兵進行襲擊,打亂他們的陣腳,瓦解他們的士氣!」
「請主帥放心,豪格此去定能馬到成功?」
正午的陽光炙熱地烤著黑土地,遠處,塵埃飛揚,人歡馬嘶,大隊人馬滾滾而來。
兩黃旗的巴牙喇兵(護軍)騎著一色的高頭大馬,身披盔甲,耀眼奪目的旗子在風中招展,燦若雲霞。一張碩大的黃傘下皇太極威風凜凜地騎在馬上,他的身後緊跟著的是御前一等侍衛出身寵臣索尼、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佟圖賴和軍師範文程等十幾位內大臣。再往後則是身穿黃馬褂的侍衛騎兵隊和三千名八旗精兵。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馬隊中間的紅衣炮隊,炮筒上的紅綢迎風招展,與無數黃色的軍旗和天藍色的軍旗相互輝映,如彩蝶紛飛,如百花爭艷,蔚為壯觀。
從盛京到錦州有數百里之遙,大隊人馬馬不停蹄已經行進了三天,估計還有三天的路程。這一路赤日炎炎,士兵們早已是汗流浹背,疲憊不堪。身材肥胖的皇太極更覺悶熱氣短,苦不堪言,他的兩個坐騎大白與小白更是吃盡了苦頭——皇太極自幼便身材魁偉,中年發福之後更是膀闊腰圓,當皇上穿上銷甲之後,昔日背伏他馳騁疆場的這兩匹寶馬良駒如今再也威風不起來了,小白尚能日行百里,大白卻只能日行五十里了。
「皇上,前面有一處廟宇,可否請皇上歇息一下?」緊跟在皇太極左右幾乎寸步不離的索尼察覺到皇太極臉上的疲憊之色,請求讓大隊人馬稍事休息。
皇太極點頭同意,但他的內心卻萬分焦急。翻身下馬,皇太極立刻又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眼疾手快的索尼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哎呀,皇上您,您又流鼻血了!」
「不要緊張,更不要聲張,朕休息片刻就會好的。」臉色蒼白的皇太極低聲囑咐著索尼,索尼會意,招手示意,由幾位御醫和侍衛攙著皇太極進了大廟。
大雄寶殿里寬敞清靜,建造精巧,金身佛像閃著亮光,和藹地沖著皇太極發笑。皇太極心念一動,恭恭敬敬地在佛像前合掌下拜,連連作揖,嘴裡念念有詞:「大慈大悲的佛呵,賜福給大清國,保佑我皇太極此次出兵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見皇上如此敬佛,跟在身後的索尼、佟圖賴等一乾子內大臣們慌忙趴身下拜,連連磕頭。他們心中奇怪,大清國一向最信薩滿教,出兵作戰或是祭祖祭天都要請薩滿跳神,對漢人看重的菩薩廟或是佛祖廟並不感興趣,皇上這是怎麼啦?當然,日後要圖謀中原,與漢人長期相處,就得接受和適應漢人的各種習俗。其實,眼下的八旗精兵或將帥里就已經有了不少優秀的漢人人才。祖上為宋朝文正公范仲淹之後的范文程起初追隨英明汗努爾哈赤,現在又一心一意輔佐皇太極,他足智多謀,料事如神,上解天文,下知地理,深受皇太極的賞識和寵信,被任命為內秘書院大學士,進世職二等年喇章京。帶兵投清的明將總提兵大元帥孔有德和總督糧餉總兵官耿仲明分別被皇太極封為恭順王和懷順王。原為鑲黃旗漢軍人的佟圖賴13歲即馳騁疆場為後金國效力,軍功卓著成為威名遠揚的戰將,連年被提拔封賞,當皇太極於崇德七年(1642)組建漢軍八旗之後,佟圖賴被授予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即都統,他由此跨入清軍高級將領的行列。
看起來,滿漢相互融合,這是歷史發展的大趨勢呀。目睹著皇太極虔誠敬佛的范文程暗中歡喜,連連點頭。
廟裡住持趕緊收拾了一間僻靜的禪房,竹簾、竹椅加上竹床,皇太極立刻覺得清涼了許多。士兵們早已躺在樹蔭下或是大殿里呼呼大睡了,可皇太極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的心早已飛向了松錦戰場……
錦州是明朝設置在遼西的軍事重鎮之一,自從明清爭戰以來,錦州的戰略地位日益重要。錦州的正南面近二十里處是松山城,松山西南近二十里處是杏山城,而杏山西南二十里左右便是塔山城,這三城如羽翼如衛星般地拱衛著錦州,此外還有寧遠重鎮作為錦州的堅強後盾。因此,明朝派遣重兵由祖大壽統領,加固城池,力圖使錦州成為阻止清兵西進的一座堅強堡壘。很明顯,錦州不破,清軍就只能局於東北一隅,毫無前途可言。
然而,自努爾哈赤受阻於寧遠城下,到皇太極即位後的十幾年間,遼西的多次進兵一直未能取得重大進展,因此形成了明清在寧、錦長期對峙的局面。
「唉!」皇太極回想多年來的坎坷,不禁一聲長嘆:「難道上蒼真不助我,我大清只能安於東北一隅么?中原,人傑地靈、土肥水美的中原,何時我皇太極才能騎著大白和小白在那裡策馬揚鞭呢?」
往事歷歷在目,皇太極怎麼也忘不了他承襲汗位的第二年在寧錦城下所遭到的敗績,甚至他的父汗努爾哈赤也因為在寧遠敗下陣來,受了傷又窩了一股火不久就去世了。如今,已明顯感到體力不支的皇太極急於拿下這隻攔路虎。他也許覺得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十幾年了,一個彈丸之地竟成了阻擋清兵入關的關鍵,皇太極一向心高氣傲,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呀!
「你皇太極不過是我城下的一名敗將!」這譏諷的聲音令皇太極坐卧不安。他猛然翻身起床,一聲怒喝:「不拿下錦州,死不瞑目!來人哪,傳朕的旨意,大隊人馬立即朝錦州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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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琪的野心與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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