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喻香港：一座後殖民城市的精神分析學

香港的精神分析學

《Esquire·時尚先生》2007年7月專欄

十年前，很多人是唱著《我的1997》去香港的。二十年前，很多人是在《你還愛我嗎？》的歌聲中離開香港的。

十年後，艾敬應官方和公眾之需，新唱了《我的1997和2007》。後來，寫《石頭記》、《半生緣》的邁克說，「之前是應景，之後則再也掏不出心肝」。

同樣的歲月，總沉澱著不一樣的人心。在文藝作品中做政治比附、現實隱喻和流行鏡鑒，是所謂「後殖民地」香港的獨特生態，這構成了香港的精神分析學。

達明一派其實是個「回歸」樂隊，其作品都是反映現實的，都傳遞了香港變遷的足音。1987年《我等著你回來》借白光唱九七——「還不回來，春光不再」。1988年《你還愛我嗎？》回應了1985年中英聯合聲明生效，「你」暗指港府。潘源良寫《同黨》：「在昨天高呼吹東邊的風，在這天實在又吹了西風……回頭望你共我亦算是一黨。」當時移民潮洶湧，《今天應該很高興》強作歡顏，實則悵惘。

1996年，達明十周年重組，舉辦了「萬歲萬歲萬萬歲演唱會」。唱《今夜星光燦爛》時，他倆前穿西裝，後著露背，似乎在綵排已進入倒計時的「一國兩制」。2003年，《我的二十一世紀》呼應了當年的《下世紀再嬉戲》，「紅館之中/滿天偶像/殞落在生活里」，《下落不明》紀念張國榮梅艷芳。

「我不認為自己比張學友、王菲、鄭秀文更政治，」黃耀明說，「人們可以選擇不說政治，但不能選擇不受它影響。政治無所不在，而且是種很中性的東西……」

在市場就是一切的香港，怎麼會沒人表達時代情緒呢？在《國產凌凌漆》中，殺豬的周星馳成了「民族英雄」。《阿飛正傳》近乎無望地「尋根」，《香港製造》在邊緣遊走，《中國盒子》、《等候董jian華髮落》也都是某種政治獻禮。

後九七的香港電影江湖變樣了。《甜蜜蜜》沒能拍成《午夜牛郎》，《無間道》也抵不上《教父》。

以九七為起點，《2046》隱含著「香港製度50年保持不變」的政治寓意。

《金雞》則以一個妓女的成長史，成了香港版的《阿甘正傳》。對吳君如職業生涯影響最大的是卡拉OK、亞洲經濟危機和大陸妹——這不正是香港的興衰史嗎？

林奕華提過一個娛樂化的設想：劉德華當特首。《金雞》調侃，到2046年，劉德華擔任第8屆特首，而當時的美國總統是湯姆·克魯斯，要求美元和港元掛鉤，劉特首斷然拒絕，並宣布港元和美元匯率為1：7.8。

作為「金雞精神」的延續，《老左正傳》成了香港版的《天堂電影院》。黃秋生演的老左最大的理想就是去天安門，相信有共產主義理想的人都是聖徒……又是一部大時代下小人物的史詩，反映了香港40多年來的變遷。當然，其對政治的熱情和對紅色的懷舊迥異於內地的價值觀念，它像極了曾獲金馬獎的《千言萬語》（許鞍華導演，李麗珍、黃秋生主演）。

當看到當年的玉女蜜桃，後來八卦纏身的李麗珍轉戰內地，真令人慨嘆不已。她和陳寶蓮、葉玉卿、葉子楣、邱淑貞，啟發了一代青年的性啟蒙，屬於多少人的青春記憶啊，卻都跟過往的時光一同消逝了。唯有劉德華這個勞模，坦然面對歲月流轉和年華老去，請聽他的《17歲》：

「十七歲那日不要臉，參加了挑戰/明星也有訓練班，短短一年太新鮮/記得健哥、發哥，都已見過面/後來……榮升主角太突然/如今我四十看從前，沙啞了聲線/那首潮水、忘情水，不再經典/仍長埋你的心中從未變/每首歌，是每張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