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杯里飛出的白鶴

-- 接上期 --

6. 陶杯里飛出的白鶴

「那麼，我就此告辭了。」非魚欠了欠身。

「別急著走哇……」小白連忙挽留他道，「下著大雪，這裡一個人影都沒有，我正感到無聊呢。你難得來宮裡一趟，再多坐一會兒不好嗎？」

「山上有幾種葯，正要趁著雪天貯藏，」非魚說，「再說，我還有一冊書沒看完呢。」

「雪已經小了，等它停了再走不遲。對了，你不是給我過那種可以泡水喝的樹葉嗎？」小白記了起來，「咱們來喝那個吧。」

「『茶』嗎？」非魚想了想，「罷了，那就喝一杯再走吧。不過，上次給你的已經不新鮮了，我帶了另一種來。」

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

「我去拿水。」小白忙著張羅道。

「不必了。」非魚說，「這葉子雖談不上珍貴，宮裡的水不夠好，恐怕會毀了原有的味道。」

「什麼葉子？」小白聞言也坐了下來。

非魚打開布包，小白探頭看了看，裡面的樹葉的確與先前不同，並非綠色，而是白色，形似一枚枚織女用的銀針，纖細可愛。

「是雲夢澤出產的葉子，據說第一顆種子還是帝堯的兩個女兒娥皇、女英播下的。」非魚說，「我給你的那種只是自己在山裡採的，這個卻是不同。」

「雲——夢——澤？」小白記起了楚王於雲夢澤狩獵之事，「等一下，難道說，這是師傅寄來的？」

非魚點了點頭。

「哇，太好了！那我一定要好好嘗一嘗。」

師傅雲遊在外，居然還能記得給兩個徒弟寄來「茶」葉，小白感動極了。

「你只須添兩塊炭，把爐子的火再燒旺一點就行。」

「水呢？」

「在裡面。」非魚指了指地上的藥罐，「我早就備好了。」

「是山上的溪水嗎？」小白問道。

「不是。」非魚說，「那溪水只能平時煮『茶』，用來沖泡這種葉子，太過苦澀。」

「那麼，是蘆葦上收集來的雪？」

今冬下一場雪時，小白去拜訪非魚，看見綠衣在掃雪，還用雙手將蘆葦上的雪小心地捧到一隻瓮中貯存。

「也不是。蘆葦上的雪，是我為了入葯而保留的。味道雖然甘甜，對這種茶而言，卻還不是最好的水。」

「連雪水也不行嗎？」小白嘆道，「喝一杯茶，可真不容易啊。」

「其實，這藥罐里的水倒是普通，不過是一口山泉的泉水罷了。」非魚說，「但那泉水的所在，正是葉子生長的地方。換一種水，味道就變了。」

「原來如此，這種天氣，真虧得你一路踏雪背了來。」小白聽說了水的來歷，這才有點明白。

「我正後悔呢，」非魚笑道，「還是應該請你上山才對。」

小白雙手捧起藥罐，將水注入壺中，放在爐上。

非魚則半卧休息，一邊注視著「嘶嘶」作響燃燒著的爐火。

兩人一時無話，彷彿可以聽見偏殿外雪落在泥土上的聲音。小白獨自在異國呆得久了，這會兒與非魚一起守著爐火等茶喝，倒意外地有一種回到家裡的感覺。

水好了，他正要去找器皿，只見非魚坐起身，變戲法似地從寬大的衣袖裡摸出了兩隻極小的陶杯，擱在自己面前。

「用這個好了。」

「這杯子也太小了啊，還不夠一口。」小白說。

「只為解渴的話，我便不用特意背水來了。」

非魚說完，挽起衣袖，伸出纖長的手指，從布包里分別捻起兩撮葉子放入陶杯。

「你聞聞。」

小白將杯子舉到鼻尖，隱約嗅到了一點清香。

他提起壺，將滾水點滴注入杯中。

只見那陶杯里陡然升起一團白霧，在屋子裡彌散開來。沒過一會兒，整座偏殿都是霧氣蒸騰，小白幾乎看不清非魚的面孔，只感到一陣陣的暖意。

接著，霧氣又在倏忽間聚攏，慢慢成形，「嗖」地騰空而起。

小白聽見了拍打翅膀的聲音，他朝上望去，只見一隻白鶴在屋樑上盤旋，朝他點了三下頭，繼而衝破窗紙，翩然而去，融於一片茫茫的銀白色之中。

他匆忙起身追了出去，屋外卻只見一地積雪，哪裡有什麼白鶴的影子？

再回屋看那陶杯，裡面的葉芽卻如根根銀針，懸空豎立，過了一會兒又漸漸下沉，正如雪花墜落一般，美妙無比。

-- 未完待續 --

責編：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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