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腫瘤科醫生，你了解腫瘤微創嗎？

腫瘤有多少種死法？微創介入治療可以把它餓死、毒死和烤死……

採訪專家丨北京醫院腫瘤微創治療中心 李曉光

記者丨田棟樑

來源丨醫學界腫瘤頻道

在北京醫院的腫瘤微創治療中心見到李曉光主任的時候，他剛剛為一位已經95歲的晚期食管癌患者做完手術。這是一位放療後複發患者，現在已經無法進食，李曉光主任說：「這麼高齡的老人，也無法做到治癒，所以我們要解決他的營養問題，讓他活下去。」

在我國，腫瘤發病率正在越來越高，並且年輕化趨勢也越來越明顯，全世界每年有800多萬人死於腫瘤，僅我國就有280萬。過去腫瘤的臨床治療一直依賴外科手術、放療和化療三大手段，而隨著近三四十年來微創介入技術的發展，腫瘤的微創治療技術也正被廣泛應用於多種腫瘤的治療。

精準和微創是醫學發展趨勢

北京醫院的腫瘤微創治療中心成立於2016年8月，在那之前，李曉光主任是北京協和醫院放射科醫生。他1998年博士畢業於協和，導師是放射科主任金征宇教授。金教授既是放射學家，也是國內第一批做介入治療的專家。

李曉光主任在導師的影響下，覺得介入治療能夠更好的幫助病人，帶來更大職業成就感，因為雖然各學科都各有特點，但放射介入學科是一門要求各學科交叉融合的技術，對技術創新性要求高，適應症也很廣，因此在選擇自己的學科方向時，李曉光主任選擇了介入。

相比其它學科，微創介入僅有三四十年的歷史。它是一門隨著近幾十年來影像學的飛速發展而興起的學科。如今介入科使用的器材也越來越精細化、微型化，越來越便於醫生操作，這讓介入手術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不斷得以提升。

李曉光主任認為，整個醫學發展的趨勢是精準和微創，這兩者相輔相承，所有學科都在朝著這個趨勢努力，而放射介入學科就是在這個趨勢下誕生的。「介入的優勢在於在影像學的引導下能夠做到精準，而且無需開刀，手術通過穿刺或體外超聲聚焦方式，是微創的，因此放射介入佔據精準和微創主流是順利成章的事情。」

如今，放射介入被廣泛應用於臨床，並形成了幾大類別：神經系統介入、心血管介入、外周血管介入和腫瘤介入。在協和醫院的時候，李曉光各種介入手術都做，而到北京醫院建立腫瘤微創治療中心後，他開始專註於腫瘤微創的治療，有時也做一些輔助診斷。

雖然現在腹腔鏡等內鏡技術也都屬於微創範疇，但李曉光主任表示微創不僅要追求表面形式上的微創，也追求內在實質上的微創，比如對早期肺癌的治療，用單孔腹腔鏡或機器人都要做標準肺葉切除，雖然比傳統開胸手術風險性和併發症都降低了，但並沒有改變內在結果，而真正的微創治療，如果採用消融治療方式，用一根針穿刺進去，把局部病灶毀損掉，對正常的生理結構破壞和病人免疫功能的破壞都是最低的，這也是破壞性治療和建設性治療模式之間的區別。

而且這種局部摧毀腫瘤而非切除組織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能夠使腫瘤細胞釋放出抗原，可能會激發人體抗腫瘤免疫，相比放療和化療，人體的免疫力不僅沒有受損，反而會有所提高和促進，因此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微創。但李曉光主任也強調：「靠這種方式並不足以激發出足夠的抗腫瘤免疫，而且還存在爭議，腫瘤免疫非常複雜，也是近些年的熱門，都還處於探索階段。」

貫穿腫瘤治療的全過程

在20年前，腫瘤不存在早發現早治療的問題，因為當時根本無法早發現，一旦被診斷為腫瘤基本都是晚期，影像學技術的飛躍發展讓腫瘤早發現成為可能。

李曉光主任表示，細胞發生突變到形成影像可見腫塊，可能需要五到十年時間，如果能夠早期發現，通過微創方式干預後就恢復到了正常狀態，比如肺部發現三個高危結節，插三根針就滅掉了。隨著腫瘤發現的越早，就更需要微創治療。

李曉光主任說：「儘管微創治療的範圍和適應症肯定比傳統外科、內科、放化療的適應症範圍更廣，但我們仍然認為最佳適應症依然是通過治療可以達到治癒，而不是到了中晚期各種治療都嘗試了一遍實在沒辦法了才嘗試微創，腫瘤越到晚期生存期和預後越差，花費一定越高。」

微創技術可以覆蓋腫瘤治療的全過程，並且由於在某些腫瘤的治療中的優勢已經改寫了指南。李曉光主任介紹，如早期肝癌治療全世界都已經公認射頻消融是首選，而早期肺癌進行消融治療的五年生存期與外科手術切除效果等同，但能為患者帶來更小的創傷。

李曉光主任用「餓死、毒死和烤死」來形象形容腫瘤微創介入治療：腫瘤生長需要大量攫取人體營養，介入治療通過導管將栓塞劑直接注入供血動脈，可以達到「餓死」腫瘤的目的；也可以將高濃度藥物直接灌注於腫瘤供血動脈局部，從而「毒死」腫瘤，藥物對全身的毒副作用也會減少很多；而射頻消融將電極針刺入腫瘤，通過高溫「烤死」腫瘤。

這些方法對一些難治腫瘤開闢了新的治療途徑和思路，而且也大大降低了一些腫瘤治療的難度和風險，患者也能獲得更快的恢復和預後。尤其是在我國跑步進入老齡化社會的時期，微創介入更適合於高齡腫瘤患者。

此外，對一些非首選微創治療的腫瘤，微創也能在後續治療中發揮重要作用，鼻咽癌首選是放療，如果放療後複發造成大出血時，微創介入就有了優勢，通過血管栓塞可以止血救命；對於末期的腫瘤患者，微創介入技術也能在減輕患者痛苦、提高患者生存質量等方面發揮作用。

治療沒有最好，只有最合理

腫瘤是一種非常複雜疑難的疾病，任何醫生都難以做到面面俱到，李曉光主任還是強調要能夠盡量了解專業相關最新進展。

「我雖然搞微創介入，但也要了解靶向藥物進展、放療和化療進展，這樣才能比較各種療法之間的優劣勢，才能給患者較好的治療方案，腫瘤治療不是一條道走到黑，某個階段化療是首選，某個階段可能微創是首選，對患者最有利是金標準，腫瘤縮小了，但病人身體垮了，也不算是成功，病人活得長還要活的好。」

但腫瘤治療目前的現狀是過度治療和治療不足普遍存在，甚至會體現在同一個病人身上：在一方面治療過度，但另一方面卻治療不足了，比如止疼、營養支持、心理支持等。

李曉光主任說：「這不能怪病人，主要是臨床醫生對疾病認識有欠缺，服務能力有欠缺，所以我們成立微創治療中心，吸納各方面人才，就是希望能提供以微創治療技術為核心的綜合治療，發揮出綜合醫院的優勢，做到真正的MDT。」

雖然目前腫瘤微創介入治療能夠在清除腫瘤的同時，更能保護患者的機體功能，但要想讓適合微創治療的腫瘤患者第一時間能夠接受治療依然很難。

李曉光主任解釋：「醫學本身具有不確定性，而各學科之間還存在著領土之爭，學科都在發展，大家都認為自己的學科是最好的，儘管事實不是這樣，我並不認為所有病人都適合做微創介入。我們一方面要努力發展，一方面要多與其它學科進行交流溝通，也讓患者能夠了解微創技術。現在從事微創的人越來越多，這是一個發展趨勢，除了肝移植不可替代外，肝外科大夫今後一定會把刀放下，疾病治療會越來越依靠微創技術和藥物，我相信技術在發展進步中會不斷被替代，微創也會被更好更先進的技術替代。」

李曉光主任還指出，目前的MDT依然是醫生在主導，今後應變成醫生-患者-家屬三方共同決策，對一些疾病的治療沒有最好，只有最合理，做出治療方案的同時還應該考慮患者的經濟承受能力和藥物可及性。

而且由於腫瘤治療費用昂貴，所以李曉光主任也並不排斥中醫藥，他認為中醫更經濟，在某些方面也能發揮獨特作用。但不管怎樣，創傷更小、更安全、療效更好的方向不會改變。

專家簡介

北京醫院腫瘤微創治療中心主任 李曉光教授

李曉光，主任醫師、教授、博士生導師。美國Michigan大學醫學中心介入放射學Fellow，曾持有美國密西根州醫師執照。世界華人腫瘤醫師協會副主任委員、亞太腫瘤微創治療學會理事、中國抗癌協會腫瘤微創治療專業委員會常委、中華放射學會介入學組青年委員、國家腫瘤微創治療產業技術創新戰略聯盟專家委員會常委、北京醫學會介入醫學分會副主任委員、秘書長、北京醫學會放射分會青年委員會副主委、北京抗癌協會腫瘤介入分會委員。

業務專長：熟練掌握全身各部位實體腫瘤及外周血管疾病的影像診斷與微創介入治療理論和技術，全面掌握血管介入和非血管介入治療技術，如影像引導下的各部位穿刺活檢、經皮穿刺引流、經動脈灌注化療/栓塞、靜脈化療輸液港植入、血管和非血管管腔球囊成形和支架置入、CT引導下經皮穿刺射頻/微波/冷凍消融、放射性粒子植入等。尤其擅長肝癌、肝轉移癌、肝血管瘤、膽道腫瘤、肺癌、肺轉移癌、胰腺癌、胰腺神經內分泌腫瘤、宮頸癌、腎癌、膀胱癌、子宮肌瘤、子宮腺肌症的微創介入治療。近年來，致力於腫瘤急症和併發症的微創治療以及肺癌綜合微創治療的研究和臨床工作。

（本文為醫學界腫瘤頻道原創文章，轉載需經授權並標明作者和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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