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巧：麻雀的母愛

麻雀的母愛

文/王玲巧

夏日的午後，湖畔公園裡，陽光透過樹縫，在草坪灑下斑駁的光影，柔和的風吹著，鳥雀跳躍在枝頭，一會兒在葉間私語，一會去湖邊梳羽。

在園子西南角，一處隱蔽旮旯里，住著麻雀一家子。乾草、細棍和羽毛搭建的房裡，年輕的雀媽媽正忙乎著，她沒時間去賽歌，也顧不上去洗浴。再過十多天，她的五個小寶寶就要「起窩」了，眼下正需要加強營養呢。她暗忖，小寶寶最好同時起飛，到那時，就帶他們認路、覓食、對歌，要教會好多本領呢!

這不，今天她已是第七次尋來食物了，小傢伙的胃口越來越好，特別是那隻白項圈的，一次能吞下兩條小蟲——他叼搶了小妹的一份，看，妹妹歪過頭，嫩黃小嘴搭在窩邊，正不樂意呢！雀媽媽用嘴划了劃小女的頭，算是撫慰。又回頭給雀寶寶們嘰咕一番，做了「媽媽再去找食」的交代，雀們都眨了眨圓眼睛，點了點絨腦袋，算是說「媽媽再見！」

雀媽媽就「撲稜稜」飛走了。

比起那些美麗的同伴，她的形象不比從前了，羽毛有些凌亂，身子單薄卻不輕盈。自從孵出粉嫩的雀寶寶，就一天比一天累，可她也高興啊，眼看著孩兒一天一個樣，渾身就有使不完的勁，做夢也是甜的!

她每天忙忙碌碌，每天高高興興。

這會兒，她飛出百十米後，歇在一棵柳枝上，樹下光影里，一群小朋友在玩樂，當稚氣的笑聲漸遠時，她飛落下樹，啄食地上的麵包屑、水果皮，再挪步走近一片火腿皮，她驚喜地看到，裡面夾著一大塊肉，足有自己爪掌大，她小心翼翼用喙撥了出來，叼起就往回飛。

剛才光顧著覓食，不覺間，厚密的烏雲從北半天邊移來，遮住了陽光，高樓樹木都在陰影里，樹枝搖搖晃晃，大風捲起了塑料袋。她後悔飛得太遠了，若下暴雨，家裡的小寶寶會被嚇壞的。

她知道，今年暴雨連連，樹上的花果，地里的莊稼，山坡的牛羊，頻遭災害，到處都在講「極端天氣」。

記得有一天，暴雨驟停，北邊天空竟出現了「海市蜃樓」，這座小城一下子沸騰了！據說這奇異景象，只有在沙漠或海邊方可遇見，她卻有幸目睹了。當時，她飛過一條馬路，好多人都舉首遠眺，雀兒順著人們的視線一瞅，在灰濛濛的東半天，果然映著兩棟高樓的影子，最醒目的是一桿燈柱，兩隻方形燈非常清晰……

雀媽媽一邊回憶，一邊不停地飛呀飛，她心裡很著急，暴雨馬上來臨，今天雖沒有雷電，可大雨會淋壞一窩寶寶的。風更猛了，大樹搖擺不停，路邊的廣告牌砰砰作響，空氣中瀰漫著土腥味，她心急如焚。這時，有一滴雨砸在翅羽，好厲害的雨滴，竟撞得她身子一歪，她連忙調整方向，繼續往前……還好，終於飛到樹林深處，落在石頭遮擋的家門口，窩已被風颳得有些歪斜，孩子個個是驚慌的眼神。雀媽媽把叼了一路的火腿肉，不偏不倚送到小女口中，終於出了一口長氣，她想稍歇息一下，再收拾被風掀歪的窩。

就在這時，又一陣寒涼的風夾著大雨滴襲來，疲憊的她打了一個寒顫，緊接著，幾粒雪白的珠子墜下，把旁邊石頭敲打得叮咚作響。這幾塊石頭是麻雀一家子的靠山，當初，她選定了這倚石背風的理想位置，壘窩孵蛋，同時放棄了那明亮乾燥的樓台，她清楚，一旦小寶寶出世，難保有調皮搗蛋不探頭出來，若從高處摔下可不得了！

冰珠子繼續落下，一大粒砸到翅翼，頓感生疼，她心裡一驚：莫非這就是可怕的冰雹？正疑惑間，風助著雨，雨借著風，嗶哩啪啦，無數的冰珠珠直往下砸。

幾粒大冰珠墜下，擊打著雀媽媽的頭顱，她差點暈過去，但她沒敢暈過去，她不能暈過去，一旦這樣，身子就會傾翻，沒有自己遮擋的露天鳥窩，冰疙瘩會砸著寶寶，那嫩身子可受不了。她費力地展開翅膀，護住小寶寶的頭臉，雨水冰雹不斷傾下，她的羽毛早濕透了，她用雙翅、脊樑和頭顱奮力抵擋著。噼噼啪啪的冰雹，有的擊中翅膀，有的砸到脊背，先是生疼，後是麻木，就在氣息微弱時，還沒忘把翅膀張得更開些，讓雨水少點灌進鳥窩。冰雹的巨大力量，透過皮毛直擊臟腑，她的耳畔，雛鳥的嘰咕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雨住了，天晴了，一道彩虹掛在藍天，人們走出戶外，沿小石徑漫步，忽見草地上，一隻麻雀匍匐在地，濕漉漉的身子在蠕動，有人好奇地拎起翅膀，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所有的路人——五隻毛茸茸的雛雀，頭挨著頭，唧唧啾啾叫個不停。原來小傢伙以為媽媽睡著了，就不停地把媽媽的身子拱呀拱，稚嫩的嘰喳聲，引來了路人的目光。

雀寶寶，媽媽再也醒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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