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搶鹽的背後

小時候看電影《閃閃的紅星》，總覺得潘冬子他們為了捎點鹽給紅軍，頗費周折，甚至還要冒著生命危險簡直有點不可思議。因為在我的生活經驗中，鹽從來都不是什麼稀缺物資，即便是在物質匱乏的年代，糧油緊控，但鹽還是隨處可以買得到。然而，這兩天全國各地卻莫名其妙地鬧起了鹽荒，不僅所有的超市已經斷貨，沒有鹽售;就連街頭巷尾的小賣鋪也都全部脫銷，無鹽可供。這讓我感覺到像做夢，彷彿一夜之間回到了電影里潘冬子他們所處的那個年代。

據說，中國老百姓們瘋狂地搶購碘鹽，是因為日本福島核電站的核泄漏引起的，人們害怕這次核泄漏污染到海水，繼而影響到鹽業。還有一種說法，那就是服用含有非放射性碘元素的東西，可以有效地防止核輻射。因為核輻射的最大危險來自放射性的碘，非放射性的碘在體內能夠阻止放射性的碘進入，而現在的食用鹽大都加了碘的成分，所以有預防核輻射的功能。基於這兩種說法，碘鹽抖然走俏，在中國變成了你爭我奪的緊俏物資。我總感覺這像是一場鬧劇，就像過去盛行的「打雞血針」一樣，荒誕無稽。暫且不論碘鹽是否真有預防核輻射的作用，只說福島核電站的核泄漏，輻射程度遠要比1986年前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泄漏小得多，切爾諾貝利的核輻射造成的損害，範圍也只是在幾百公里以內，福島核泄漏怎麼可能殃及四海，影響到中國的鹽業生產呢?顯然，這是一種庸人自擾。不過，這也不能怪中國的老百姓，因為我們的社會對此類問題從來都沒有一個正確的引導。

其實，此次中國老百姓的瘋狂搶鹽行動，不是為了鹽，而是在表達自己的生存焦慮，背後反映的是一種極度不安的生命現實。如果換在一個穩定的社會，即便是有災難降臨，也不會如此誠惶誠恐。就像此次日本的大地震，劫後仍然有條不紊、秩序井然一樣。其中的根本原因就在於日本政府敢於正視災難，將信息公開透明，以至於全民都能在第一時間了解到災情，共同想對策、想辦法，來克服災難。而我們呢?我們的信息從來都是秘密，不能公示，報出來便走了樣，成了某種統一口徑。問題還不在這裡，而在於中國老百姓已經習慣了對此視若罔聞。他說他的，我做我的，也就導致了全社會的公信力喪失。

現在已經有媒體開始出來避謠，認為福島核電站的核泄漏影響不到中國，食用碘鹽對防止核輻射更是無稽之談。但這都已經為時已晚，無濟於事了，謊言鑄成定勢，說真話也沒有人信。2003年的「非典」怎樣?沒事沒事，結果釀成大禍。這樣的例子舉不勝數，在中國上演不知道已經多少次了，又怎麼能夠讓老百姓信服，心安理得地接受呢?謠言四起，當然不是空穴來風，它的直接反映就是對屢屢失信於民的不滿。本來，碘鹽是日常所需，每個超市、小賣店都有供應，要買只是舉手之勞。之所以瘋狂搶購，大量囤積，也不盡然都是謠言的蠱惑，還有中國老百姓對整個社會保障系統的懷疑，就像日趨增長的房價引起的不安一樣，根本上都是源於對社會現實的失望。搶鹽囤鹽只是一種明哲保身的方式，為的是有備無患。不過，由此造成一種鹽荒，卻使得整個社會陷入了恐慌之中。其實，災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渙散，是對現實、對國家失去應有的信心。這無疑是公信力喪失帶來的惡果，也是一個民族最大的危機。

2011.3.18於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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