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暾：我們的教育到底缺少了什麼？

著者按：

此文寫於2005年，文中所說問題和現象至今仍無大的改變。教育改革艱難，此文因此也尚有現實意義。文中觀點也許有些地方缺乏嚴密，有失偏頗，但今天再一次提出與大家共同商榷，進行討論，自己或許會更有收穫與長進。

我們的普通教育在實際操作方面基本上缺乏對人的研究。它要求學生服從教育，而不是研究教育怎麼樣去適應人。尤其是幾代人都過去了，這種教育方式還是老黃曆不變。一年一年，周而復始。現在的受教育者絕對與以前的大不一樣，而且現在的學生幾乎「清一色」的獨生子女。現在的學生厭學的越來越多，教育者與受教育者的矛盾越來越明顯。我們抱怨現在的孩子難教育，自私，獨斷，嬌慣，沒有吃苦精神，卻沒有想到我們的教育方法太陳舊了。我們光想到了讓學生接受教育，而忽略了教育應隨受教育對象的變化而變化。

我們的教育從來沒有這麼艱難過。我們採取的是「高壓政策」，多管齊下的方法。但就完成學業而言，為了讓學生完成每天的學業，老師想盡了招來約束。每科不單設科代表，而且科代表下還要設小組長。科代表和小組長對每個學生的學習情況每天都要登記。完成不好的學生還要受到多層「制裁」，如扣分、重做、被批評、罰站、寫檢查、請家長等。為了杜絕學生逃避作業，晚上還要讓家長幫助監督——負責簽字。如果第二天發現沒簽字，學生也要受到「處分」（為沒簽字請家長的事常有發生）。有的學生還有個人記事本或聯繫本，天天與家長互通有無，反饋孩子在學校與家庭的情況。學生時時處處在一種巨大的「監視」網中。即使如此，我們的老師還是對學生怨聲載道：難教極了！真是不如我們那會兒！

真正的癥結不在學生，真正的悲哀在教育。我們忘記了研究學生，忘記了一代一代的人在改變，教育也應在改變，也應適應人。一味的要求已經變化了的人適應未變化的教育是多麼蹩腳的教育。

國門已打開，時代已開放，現在的學生已不再是「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像過去一樣能「吃苦」的人了，而是活躍的、外向的、廣泛與外界聯繫的、見多識廣的、知道穿名牌、吃麥當勞肯德基的人了。教育究竟如何進行，很值得研究。這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新的重大課題。我絕不是極力想證明我們的教育方式是失敗的，我只是想說明我們的教育絕不是特別成功的。

前幾日看到一篇文章，是寫美國小學教育的。我看了很受啟發。作者說，他的兒子9歲到美國。美國教育的特點是「自由」「輕鬆」。學生可以在課堂上放聲大笑，學生每天至少玩兩個小時，而且還可以沒有教科書。起初，作者很擔心。可一年以後，發現兒子不但英語長進不小，放學後經常去圖書館，不時背回一大書包書來，而且經常寫「大」的驚人的「論文」——《中國的昨天和今天》、《我怎樣看人類的文化》等等，說這是「作業」，興趣極濃。為完成這些「作業」，兒子翻閱了大量的圖書資料，學會了自學和自己思考以及到哪裡去尋找答案了。這與國內在課堂上雙手背後坐得筆直，被沉重的課程、繁重的作業、嚴格的考試壓得喘不過起來的孩子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作者不無感慨的說：「美國的小學雖然沒有在課堂上對孩子進行大量的知識灌輸，但是，他們想方設法把孩子的眼光引向校園外那個無邊無際的知識的海洋，他們要讓孩子知道，生活的一切時間和空間都是他們學習的課堂；他們沒有讓孩子們去死記硬背大量的公式和定理，但是，他們煞費苦心的告訴孩子們怎樣去思考問題，教給孩子們面對陌生領域尋找答案的方法；他們從不用考試把學生分成三六九等，而是竭盡全力去肯定孩子們的一切努力、去讚揚孩子們自己思考的一切結論去保護和激勵孩子們所有的創造慾望和嘗試。」

當然東西方國情不一樣，任何事情都不能完全照搬，但重視人、重視個性的人，尤其是其教育結果所帶來的學生願意去學，願意主動去參與學習的過程的確是我們目前「被動教育」所應該深省的。我們曾經培養出了許多人才。「但是，我們培養出了幾個世界級的人才？我們通過自己的教育培養出了幾個諾貝爾獎獲得者？……我們也常常沉浸於我國學生在國際大賽上獲得金牌的歡樂，然而，我國的教育卻並不被國際所承認。」（余彤輝《反省自我》）難道這還不夠我們每一個教育工作者應該認真反思一下嗎？我們為什麼就不能要我們的學生樂意學、主動學、輕鬆學？目前，全社會對語文教學進行「無情」的「鞭撻」，說「誤盡蒼生是語文」，用語未免過激了點。因為，值得討論反思的豈只是語文？！整個普教都應該號號脈。歷史、地理、政治、數學、化學、物理、英語、音樂、美術、動植物……哪門學科本身沒有意思？但一到教學上，學生便說：「沒意思。」學生素質底下，高分低能，我們尋其原因，最後找到「罪魁禍首」——「應試教育」。我想這絕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應試教育」的問題，這恐怕還是一個教育應研究人適應人的問題。素質教育應該是更能適應個體發展的一種教育，學校不應該是一座成批生產同一類產品的車間。為此，我們樹立以下觀念尤為重要。

學生首先是人，不是機器。學生是活生生的人，但我們總是願意把學生看成是機器，願意讓他們沒有一點活氣。比如課上假如誰沒有舉手和經過老師同意而隨便發言、接話，那一定會受到老師的嚴厲批評和「制裁」的。學生沒有一點主動性，他們的一切言行都得等老師發布「命令」和按動他們本人的「電鈕」後才能進行。如果不把學生看成是機器，就應該給他們自由權，有了自由，學生才會有主動性。

學生首先應該是主人，而不是奴隸。學生不但是活生生的主人。教育應該為學生服務，而不是要學生做教育的奴隸。學生是主體，既是主體，教育就應該著重研究學生，研究如何調動學生的積極性，而不是通過強制高壓的手段。如果教育真正把學生當成了主人，學生也真正把自己看成了學習的主人，那麼，教育也便好搞多了。老師也不會再感覺學說難教，學生也不會厭學了。

學生首先應該是發展中的主人，而不是一層不變的死木頭。學生是活生生的人，活就活在還因為他們是發展變化的。明天和今天的學生不一樣，新學期和舊學期的學生不一樣，這批和那批的學生也不一樣，下一代和這一代更不一樣。我們不能一種方法一用多年，不去研究發展變化了的情況，而只是一味的埋怨現在的學生難教。如果教育的發展與學生的發展保持了同步，我想，教育也就形成了合力，那麼，教師教也容易，學生學也容易了，於是，難亦易矣，易更易矣。何難之有？！

學生首先應該是發展中的具有多方面特點的主人，而不是千人一面，毫無個性的「克隆」體。學生是活生生的人，還在於他活在千姿百態。學生誰跟誰也不一樣，我們過多的注重了共性，忽視了個性。我們拚命的把「這一個」硬捏成「那一個」。對有個性的學生看不慣，嫌他特殊，臭顯，不聽話。我們憑空設立一個「模式」或在學生中樹立一個「榜樣」，讓所有的人都向他看齊，都向他學習。我們試圖成批的「克隆」出我們理想的產品，遺憾的是，相當的學生作為人，他不吃這一套，總愛隨心所欲按自己的特點發展。於是，便有了一大批我們所謂的「後進生」。而我們又不無解嘲的說：「還是這些差生有感情，畢了業在街上碰上老遠就打招呼，而那些好學生連理都不理。」好耶？差耶？真是也說不清。

學生首先應該是發展中的具有多方面特點的社會的主人，而不是教育者個人的私有財產，我們應該對社會負責，對人民負責，培養人才應考慮能不能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長期以來，我們的教育只是「閉門造車」。我們只是關住門站在講台上哇啦哇啦地講，不管外界，不管今後學生到外界的情況。學生素質低，更大的是低在了他的社會性。我們的學生不會遵守社會公共道德，不會接人待物，不會孝敬父母，不會自立自理，不會寬厚隨和，不會默默奉獻，不會樂群敬業。因為我們的教育忘記了學生是一個社會的人，是一個應該全面發展的社會的人。

因此我想，教育應研究人，重視人，就應該要求每一個教育具體操作者，具體執行者首先做到這些。因為他們距離受教育者最近。我們缺乏的不是「宏觀指導」，缺乏的是一大批能真正研究人重視人的與學生「短兵相接」的實際意義上的教師，缺乏的是產生這一大批人的寬鬆的環境。

作者簡介：翟暾 1981年7月畢業於廊坊師專中文系，後獲得河北大學文學碩士學位，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清華大學附屬中學語文高級教師，廊坊師院文學院客座教授，北大新世紀教育研究院兼職教授，北大新世紀青少年素質教育與才能培養課題組專家，首都師範大學初教院「北京市小學語文骨幹教師研修班」特聘作文教學專家，中國教育學會中學語文教學專業委員會「新課標中小學『簡快作文』課堂教學實踐研究」總課題組組長，中國智慧工程研究會中國特色教育「十三五」科研規劃重點課題「名師、名校、名校長之成長規律與發展策略研究」課題組組長，河北省人民政府「優秀園丁」稱號獲得者，兩屆中國教育學會中語會全國語文「優秀教師」稱號獲得者，北京市人民政府基礎教育科研成果二等獎獲得者，五位省級少年作家和30多位市級少年作家培養者，小升初、中考、高考作文高分、滿分獲得者指導教師，從事中、小學語文一線教育、教學36年，歷任中學語文教師、教學組長、教研組長、年級主任、團委書記、教導主任、書記、校長、教科研負責人等職，正式出版專（編）著32部。文學作品集《塞外的樹們》2012.8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語文教學專著《大道至簡的初中語文教學密鑰》2016.4由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在全國公開發行。此書被列為2016年全國教師暑期閱讀推薦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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