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之喚//趙陽：魚群，不一定來自同一種魚
導 讀
我還是引用蘭賽姆的一句話，作為跟詩人林榮本次交流結束前的收尾：「經典具有內涵的豐富性」。從林榮的詩里我得到不同的路徑，來來回回，正是因為她詩中所包涵的豐富性，使我一時間難以著手。我相信時間是最好的讀者，這些個性獨特、哲思熠熠的詩篇，會活得比同時代一般詩人的作品更長久。（趙陽）
魚群，不一定來自同一種魚
——讀詩人林榮作品有感
文/趙陽
一首詩是被四周的水封閉起來的魚，在閱讀過程中它還覓食，潛或浮，還能長大，除非一位強有力的評論家把它擲入鍋里蓋上蓋子——蓋棺定論了——被紅燒後清蒸就不再可能；而一組詩有的則不能推理成一群魚：能群游的魚都長著一張面孔，故它們能同時朝著同一個方向遊動，又同時轉向。——優秀的一組詩則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類似於小時候玩的斗獸棋中的象吃豹、豹吃鼠、鼠吃象）。它們的面貌各個不同。輪迴是它們的共通性，通過追趕和逃跑，吃和被吃，前一首溫和被後一首孤傲吃掉，在消化溫和的過程中，孤傲會變得冷靜，卻遭到伏擊，被接滿地氣的舌鰨魚吞食。一組詩在閱讀完後會合體，即所謂的風格。我在看完詩人林榮的詩後，產生了這樣的一種整體感覺：這些帶有思辨性的知性語言，竭力退回到圓心，原因很簡單，被圓規的針腳刺痛過的地方有一個凹坑，語言最適合在那裡立足，不會打滑。
大凡我們閱讀作品時，會受到作者的地位、性別年齡、圈子、其他人的評價的、先入為主的構架的衝擊，這大概就是約翰·克羅·蘭賽姆所說的轉述吧？但詩畢竟還有蘭賽姆所說的肌質，這些作品客觀存在的東西，很難把獨立的詩評家左右，他們總是儘可能地鑽到詩的封閉狀態中去，一如詩人林榮在《零度明月》詩里所言：「她從來就不沸騰，也不清冷／她只是在她自己的位置」。詩的位置從不偏頗於向誰去打開一扇窗，哪位讀者從哪個角度去讀，詩就在哪個位置臨時出現一扇窗，讀後便隱去。「她又不得不把老虎隱去／她害怕老虎猛然間從文字里躍身而出」（幽禁之詩）。
——無論從哪方面講，封閉的詩里總居住著一隻困獸 ，冷靜的鐵欄或者肋骨內，總是有一顆不安分的心臟心跳過速著。「月光睡在虎的胸膛，生出一個綢緞般的詞／帝國的版圖，她拿得起／卻放不下」（一條帶有老虎圖案的圍巾陪伴她整個冬季）——再次在她另一首詩里讀到老虎時，我知道，這隻老虎（我不知道是哪一隻）被月光「輪迴」了。帝國的版圖，我可以在「閱讀的混亂」中理解為是一隻放大了的籠子，就是作者在前一首詩中，還在擔心老虎躍身而出的那隻籠子。之前還在設法讓老虎隱去，這次自信地有了溫柔的帝國的版圖。讀詩的荒謬有時就存在在這裡，跳著讀，不按順序地讀，依次排隊地讀，得出了不同的整體結論，是否有另一種可能在等待著：優先被我讀到的綢緞般的帝國內，老虎並沒被月光、皮膚、肋骨收服，而是被下一首詩中猛然躍出的老虎所搗毀？我不知道次序和先入為主的觀念到底對讀者的認知能產生多大的影響，但起碼影響到了我。影響我的是詩人林榮這些有魔法的詩句：「——瑪利亞的百合花／——梵蒂岡的百合花／在這個氣溫反常的春末，女媧的百合花開了／女媧的百合花，微微寒涼」。
——我還是引用蘭賽姆的一句話，作為跟詩人林榮本次交流結束前的收尾：「經典具有內涵的豐富性」。從林榮的詩里我得到不同的路徑，來來回回，正是因為她詩中所包涵的豐富性，使我一時間難以著手。我相信時間是最好的讀者，這些個性獨特、哲思熠熠的詩篇，會活得比同時代一般詩人的作品更長久。
2017年6月26日
趙陽：
男 1967年11月出生於上海。曾用筆名石子趙陽、石子趙。1984年起開始寫作。愛詩，僅此而已。
林榮的詩
百合花開
——瑪利亞的百合花
——梵蒂岡的百合花
在這個氣溫反常的春末，女媧的百合花開了
女媧的百合花，微微寒涼
零度明月
那不動聲色的事物是月亮
人們總說的陰晴圓缺其實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不管黑夜，還是白天
秋雨還是冬雪
她其實都只是零度，不流動
也不結冰
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
她從來就不沸騰，也不清冷
她只是在她自己的位置
讓周圍的星子和地上的人們一看到她
就心生嚮往，和寧靜
一條帶有老虎圖案的圍巾陪伴她整個冬季
紅酒
火焰
王的坐騎
虎低低的嘯聲深入到涌動的月光里
她其實一直都隱身在老虎的額頭
如果他奔跑
她也會
血液奔流，她知道她一直都愛著這隻金黃的老虎——
愛著他帝國的霸氣
夜色降臨
月光睡在虎的胸膛，生出一個綢緞般的詞
帝國的版圖，她拿得起
卻放不下
幽禁之詩
每次寫作
她都想寫一首老虎之詩
每一次
她又不得不把老虎隱去
她害怕老虎猛然間從文字里躍身而出
她害怕自己
會因此受驚而高燒不退
隱去的老虎被她幽禁在一個巨大而結實的籠子里
以飛蛾撲火
或 人不為己的方式
我們是比她更孤獨的人
越是在眾聲喧嘩中越想清晰地聽到你
我看到你分開人群向我而來
我們在周遭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里不說話
只是把身上的塵土輕輕地撣下去
只是把一顆找不到家的石子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我們在一處十字路口
回望依舊擁擠的龐大的人群：
一家酒店門口的台階下
一個年老的乞丐正被年輕的侍衛趕開
「她多麼可憐！」
我把這話說給你，你低低地說：
我們是比她更孤獨的人
林榮：
筆名東方明月，寫詩、評論、隨筆等。中國詩
歌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協會員、河北省文藝評
論家協會會員、現代禪詩研究會會員。有詩作
刊發在《詩刊》、《詩選刊》等多家刊物，入
選多種選本。出版詩集3部，詩合集1部。
視角——維度——作品
靜心——養性——提升
我們在這裡相遇、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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