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繪畫的寫實

張擇端 《清明上河圖》

說到繪畫，人們往往有一種偏見，即認為只有西方才有寫實繪畫，西方繪畫自文藝復興始一直是寫實繪畫的天下，直至印象派的出現才由寫實向抽象轉變，而中國繪畫在人們印象中就是文人寫意畫，好像寫實與中國繪畫沒有關係一樣，因此認為東方人缺乏寫實能力，那事實是不是真的是這樣呢？

談繪畫藝術之前先來談談材料吧，因為材料的演變對繪畫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中國早期的造紙與後來出現的宣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材料，它是一種非常厚且瓷實的紙張，這是因為早期中國繪畫是以壁畫為主，為了讓畫家適應，造出來的紙張特點於牆壁的硬度接近，出現能夠暈染的紙張都是非常後來的事了，而早期硬且厚的紙張為中國繪畫的寫實藝術提供了材料上的支持。

顧閎中 《韓熙載夜宴圖》

與文藝復興相似，中國繪畫也出現過自己的文藝復興的，那便是以趙孟頫為首的元代文人畫藝術。而在元之前的繪畫是一個寫實風格由不成熟到高超的技巧不斷提高和完善的過程，宋代的繪畫可以說是中國寫實繪畫的巔峰時期。元代繪畫文人畫興起的原因正是由於宋代寫實繪畫除了重複院體而導致藝術走進了不再進步的死胡同，以趙孟頫為首的藝術家為了尋求藝術上的突破轉而從復古和自我表現尋找出路，繪畫上寫實一脈不再受文人追捧而逐步式微，文人畫在之後的繪畫歷史中處於一統江山的局面，這個變化與西方文藝復興恢復古希臘的寫實藝術正好相反，一個走向寫實一個走向寫意，其影響同樣深遠。從繪畫史的時間跨度來看，西方從文藝復興到十九世紀，中國宋代的院體畫，寫實作為主流無論東西方時間都不算長。

趙孟頫 《二羊圖》

從技巧的角度來看，寫實作為繪畫的一種能力，是因需求而產生的，如果沒有需求也就不會主動產生寫實這種能力的必要。西方寫實繪畫主要滿足的是宗教需求，「上帝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所以西方寫實特別注重對光的描繪，文藝復興之後的繪畫在對光的研究不斷深入。至於中世紀為什麼沒有寫實繪畫，那是因為中世紀基督教反對崇拜偶像，認為偶像會阻隔人們對上帝的虔誠，因此中世紀宗教繪畫強化肅穆安靜的神性，人物造型呆板僵直很少出現動感的曲線和不穩定的斜線，人們在這樣畫面前不自主的就會產生嚴肅的宗教情感。

而對中國古人來講，權力通過對世俗的佔有來宣告，因此繪畫的寫實能力主要集中在對世俗生活的記錄，寫實能力也是對院體畫家們的一項重要考核，比如皇家園林的珍禽異獸的寫生，以及類似於植物圖譜之樣的描繪等等，宋代黃荃的珍禽圖即為代表。

黃荃 《寫生珍禽圖》

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中國人的寫實與西方的寫實各自發展出不一樣的風格，說中國人沒有寫實能力很顯然是一種荒謬的偏見，這就像不同的人描述同一個球體，一個人得出球是白色的結論，另外一個人得出球是圓體的結論，這兩者並無矛盾之處。

文： 樊曉振

藝術工作者，1975年生人，現生活于山西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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