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獲諾獎與哪位著名道士的著作有關

一、青蒿素與葛洪《肘後備急方》

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中國女藥學家屠呦呦在諾貝爾獎頒獎儀式舉行的前三天，即2015年12月7日下午（北京時間7日晚），在瑞典卡羅琳醫學院諾貝爾大廳用中文做了題為《青蒿素的發現——中國傳統醫學對世界的禮物》[1]的演講，演講中講到了其青蒿素研究的過程：

中藥研究所團隊於1969年開始抗瘧中藥研究。經過大量的反覆篩選工作後，1971年起工作重點集中於中藥青蒿。又經過很多次失敗後，1971年9月，重新設計了提取方法，改用低溫提取，用乙醚迴流或冷浸，而後用鹼溶液除掉酸性部位的方法製備樣品。

這段文字其實是說用傳統的高溫蒸煮的方式提取青蒿素失敗了，後來用低溫提取的方式提取成功了。那麼屠呦呦得到了什麼樣的啟示才使用低溫提取的方式呢？

屠呦呦在其後面演講中講到：

關鍵的文獻啟示。當年我面臨研究困境時，又重新溫習中醫古籍，進一步思考東晉（公元3-4世紀）葛洪《肘後備急方》有關「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的截瘧記載。這使我聯想到提取過程可能需要避免高溫，由此改用低沸點溶劑的提取方法。

答案揭曉，又是葛洪的《肘後備急方》。青蒿以水浸泡，然後用「絞」的方式取汁，這就是一種低溫取其汁液的方法。一千六七百年前的一位中國道醫葛洪，就知道青蒿中青蒿素需要低溫提取才能有效治癒瘧疾，這應該是超越了無數代人的醫學水平了吧。

同時，我在前面說了「又」字，是因為在屠呦呦提到葛洪《肘後備急方》對其青蒿素提取有「關鍵的啟示」之前，在2003年非典的時候，《肘後備急方》中的藥方也發揮過重要的作用。

二、非典與葛洪《肘後備急方》

2003年5月8日，全國防治非典型肺炎指揮部總指揮吳儀與在京知名中醫藥專家進行座談之後，江蘇省著名的老中醫、南京中醫藥大學教授黃煌先生在對記者的談話中表示：「中醫藥有大量天然的配方,這些配方都是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用自己的身體嘗試出來的經驗方,是我們的先人與溫熱病作鬥爭過程中形成的經驗結晶,如小柴胡湯、白虎湯、銀翹散、清瘟敗毒飲、黃連解毒湯、大承氣湯等。這些經驗方的配方結構嚴謹,療效可靠,可以成為今天治療非典的有力武器。」[2]

黃煌先生一共提到了6個可以參與治療「非典」的中醫經典處方，這裡有四個在《補輯肘後方·上卷·治內病第十三》中作為預防和治療傳染病的方子已經有詳細的記載。尤其是在《肘後方》中首次出現的黃連解毒湯，完全是葛洪的「專利」。[3]

三、《肘後備急方》及葛洪其人

《肘後備急方》原名《肘後救卒方》，三卷，東晉葛洪所著。葛氏從他所撰百卷方書《玉函方》中擷其簡易驗便之方而成。後經梁陶弘景增補、分類，編著成《補闕肘後百一方》。書中保存有如扁鵲法、長桑君方、仲景方、華佗法、范汪方、小品之刪繁方、支大醫方、劉涓子鬼遺方、席辨方等我國早期醫學典籍的內容，是當時醫學的集大成的著名，在我國醫學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

杭州葛嶺抱朴道院葛洪像（作者攝）

從科學史來說，葛洪是一位化學家，因為他提倡外丹，對鉛汞的變化有很多理論研究和實踐過程。對古代行業來說，葛洪還是染紡業的行業神，因為外丹燒煉產生的變化，其實是化學反應，是製造染料的基礎。染紡業供奉的是梅葛二仙，分別為梅福、葛洪，另一位梅福是漢代的道士。作為道士的葛洪，在道教史上的地位很高。《晉書》有本傳，卷七十二《葛洪傳》曰：

葛洪，字稚川，丹陽句容人也。……尤好神仙導養之法。從祖玄，吳時學道得仙，號曰葛仙公，以其練丹秘術授弟子鄭隱。洪就隱學，悉得其法焉。後師事南海太守上黨鮑玄。玄亦內學，逆占將來，見洪深重之，以女妻洪。洪傳玄業，兼綜練醫術，凡所著撰，皆精核是非，而才章富贍。

……以年老，欲練丹以祈遐壽，聞交阯出丹，求為句漏令。帝以洪資高，不許。洪曰：「非欲為榮，以有丹耳。」帝從之。洪遂將子侄俱行。至廣州，刺史鄧岳留不聽去，洪乃止羅浮山煉丹。

……年八十一。視其顏色如生，體亦柔軟，舉屍入棺，甚輕，如空衣，世以為屍解得仙雲。

葛洪的後代有葛巢甫，創立道教著名的靈寶派，向上追溯以葛洪從祖葛玄為祖師，葛玄傳鄭隱，鄭隱傳葛洪。葛洪又拜南海太守鮑靚為師，鮑靚十分看好葛洪，將女兒鮑姑嫁給了葛洪。後葛洪以戰功封伏波將軍，此時是西晉末，葛洪見天下已亂，至廣州在刺史嵇含手下為官。嵇含於永興三年（306）年被害後，葛洪「遂停南土多年」。東晉咸和（326-334）初，葛洪聞交阯出丹，求為句漏令，至廣州，刺史鄧岳強留，葛洪於是在羅浮山煉丹。洪傳玄業，兼綜練醫術，在山多年，著述篇章富於班馬，其最著名的著作是《抱朴子內篇》。年八十一，得屍解雲。

四、簡短結語

《肘後備急方》的作者葛洪是一名著名的道士，正如本公眾號第一篇文所講，我們一直認為道教是自然科學而不是社會科學，道教一直對天地法則進行著探索，與科學家們的探索有相交也有相錯之處。但就醫學這一領域的內容來說，道士們與科學家的探索，無論是從過程和方法，還是結果及表達方式，無疑是最接近的一個領域。所以兩者在一千六七百年後，還會有相互借鑒的可能。

我們用屠呦呦演講的結束語來結束這一篇文章，「最後，我想與各位分享一首我國唐代有名的詩篇，王之渙所寫的「登鸛雀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請各位有機會時更上一層樓， 去領略中國文化的魅力，發現蘊涵於傳統中醫藥中的寶藏！」

[1]該報告全文引自中國政府門戶網站。

[2]《南京日報》，2003年5月13日

[3]常敏毅：《葛洪的〈肘後方〉在抗SARS中顯現的科學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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