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郎：而我守望的威遠鎮
作者簡介：衣郎，土族，海東市互助縣人。畢業於青海民族大學化學系，在報刊雜誌發表詩歌、散文、文學評論等。詩歌、散文作品多次入選全國選本。著有詩集《夜晚是我最後的家園》《藍調的刀鋒》。曾獲得青海文學獎、青海省政府文藝獎、青海青年文學獎等。
夢中的對話
在你的唇齒間飛舞之後我將會棲落在何處？
是山頂還是枝頭看吧我總是活在
你不經意間的桃花里
別陷入泥淖剝開我的種子有什麼
正在春天的舌尖上發芽一個詞就是一塊石頭
你活在石頭的夾層中在晨霜晚露里
刮掉蓄留的鬍鬚
把我們推下懸崖吧帶上我們的深淵
在虛空里完成對規則的認識拔高墊腳
的石頭讓靈魂的毛孔每天有新鮮的
血液滲出
能閱讀到快樂嗎？關於意義
我們無從說起你活著的影子
就是死亡的復原別跳下去
看不到退路也就沒有前方
如何在一個沒有音樂的地方擱置關懷呢
天無行常對於雨雪我們的譴責過於
沉重愛與恨其實只是草尖上的露珠
拿什麼拯救這些情感的執迷者？
行走在無答案的雨中風吹花落
你情感的小蛤蟆來回爬過
誰都無法預料拐角處會碰見奇蹟
感謝生活賜給我們跋涉的雙腳
無須轉過身就可以看見拮据的生活
它低沉地托起希望和絕望
簡單而協調地把你我圈在不知名的憂鬱中
讓我們感受光但找不到光源
為什麼還在逆風中將消息傳播
為什麼不能在孤獨的夜晚打開燈
你留下的這句話會讓收聽者
在方向感中徘徊而迷失
不，我希望那徹底的寒冷
凝固我堅硬的角度
你願意在冰火的反差中感受愛恨的動蕩不寧？
我已經與那黑暗的燈籠有過盟約
讓我更暗讓它更亮
許多人都退守在家門口
為熟睡的女兒營造夢境
我獨居子夜阻擋不和諧的聲音
銅敘述：與鐵為伍
你古雅精緻，狀如勇士的筋骨
一如對電影中英雄的類型修辭
敘述往事，人們從你身上找到
華章般結構的穩定和言辭鑿鑿
流露出貴族氣質，不合時宜又恰如其分
刻意地披上或紅或黃的外衣
總是與鐵為伍，沾染倔脾氣
和錫兄弟鎳兄弟打成一片
站在無法說服的一方，和我冷漠對峙
借著舊時光的刀子，割開你的前世今生
宛如青蓮居士的骨頭，傲然於江邊
從此，你只是劍鞘上一枚珠子
而我守望的威遠鎮，充滿對憧憬的疑慮
你總是與鐵為伍，堅守執著
頭枕江山無限，構建靈魂的銅牆鐵壁
沿著酒杯的邊緣整夜滑行，我走不出我自己
也打不開你內心的固執
卻希望和你在言辭里一同被埋沒
讓他們說去吧
說我們鐵石心腸
說我們在雨水裡也不鏽蝕的命運
兄弟們在哪裡？
我的銅兄弟們，你們在哪裡？
我時刻在尋找，十年時間裡
我彎腰，彎下目光
在泥土裡刨，在詞語里煉
噼啪作響的柴火里我看到過你的影子
你總是在暗處為我支起
活著的理由、寫詩的理由
愛的理由以及溫存的眼神
就像孩子們的五彩畫筆
信手勾勒出這夜晚的寂靜
這磨亮的鐵器，這詞不達意的表白
銅兄弟，你取走了我十年的光陰啊
提前把最美的人世間留給了背影
我總是想靠近一種堅硬，在生活里
淬鍊出質地醇厚的美和徹骨的痛
在泥土裡，我刨出了青草般的憂傷
蝸牛負重的殼，雨水的痕迹
山歌里漏掉的那一句唱詞
在詞語里，我煉出一段絕唱
一尾小金魚自由的身段
落葉的念想以及風的執著
我小心擦拭著這銅的兄弟姐妹
生怕驚擾柴與火的秘密對話
泥土裡兄弟們為即將到來的秋天的狂歡
他們的合唱會不會接受我的到來？
我想再用幾個十年，繼續尋找
銅兄弟的下落，找到它失散多年的魂魄
為它指引回家的路
髒東西
早已對一滴水，一粒塵埃抱有絕對的想像和認可
它們肆無忌憚、遊刃有餘又滿懷悲哀
在龐大的空間里彎曲和沉默
被曲解成未知數，又被羅列成不同的命名與角色
被拍打、擦拭、吹拂
最後進入黑暗的管道，骯髒而敞開的出口
再凈化、再處理、再加工、再改造
變換膚色，成為又一個方程
換算方式不同意味著命運不同
這些髒東西，曾經在宴席上輝煌
成為笑臉、臃腫、得體與雅緻
在揮霍之後又變臉。這命運的轉彎
眼淚里的鹽分，卡在喉嚨里的魚刺
像窈窕淑女寬大的袍子，多麼不合時宜
卻不得不媚俗地活在生活的夾縫裡
小鎮的冬天
在這個冬天，小鎮依舊延續著
寒冷和農業文明的斑斑舊跡
漫遊的家犬耷拉著腦袋
似乎主人的呵斥還在耳邊
摩托車的聲音嘶啞
滿載著務工回來的跌宕情緒與
妻子的渴望，女兒的期待
捲起的冷風一頁一頁翻閱黃昏的面孔
臨街商鋪的店主猶豫不定地拉下門閘
瘦弱的楊樹只剩對季節的抱怨與回憶
小鎮的冬天，輕描淡寫的文字
我情感的形容詞列隊走過舊街
一絲傷悲忍不住掉隊
TAG:詩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