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系列：改一字救千人的仁義太監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居翰發視之，詔書言「誅衍一行」，居翰以謂殺降不祥，乃以詔傅柱，揩去「行」字，改為「家」。時蜀降人與衍俱東者千餘人，皆獲免。——《新五代史·宦者傳》

譯文：

張居翰打開詔書看，詔書寫著「誅殺王衍一行人」，張居翰認為殺害投降的人是不吉利的，就把詔書放在貼在柱子上，塗去「行」字，改為「家」。當時，蜀國投降的人和王衍一起東行的有一千多人，都因此活命。

1

聽說過不少更改文字獲得好處的故事，其中最著名的有兩個。

一個是隋朝末年，魏公李密下達詔書「不赦南牢李世民」，結果徐茂公和魏徵想了個辦法，在「不」字上豎出了頭，下面添了一橫，把「不」改成了「本」。

「本赦南牢李世民」，結果龍游大海。

一個是清朝康熙年間，康熙皇帝遺詔「傳位十四子」，四阿哥胤禛在「十」字上添一橫，下加一勾，把「十」改成了「於」。

「傳位於四子」，結果雍正登基。

2

事實上，這兩件事都是出自胡編亂造的野史或者小說。

第一個故事，李密和李世民根本沒有交集，李世民也沒有做過李密的俘虜。

第二個故事，清朝詔書是滿漢雙語的，改了漢字，滿文怎麼改？再說「於」的繁體是「於」，沒法改啊！

所以，讚歎一下這些奇思妙想就好，別當真。

真正敢於更改皇帝詔書，並且付諸實施的人，歷史上還真有。

這個人就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太監張居翰。

3

讓我們從頭說起。

唐朝中後期，是太監的黃金時代。

太監奔赴各大軍區擔任政委（監軍），就是那個時候流行的，張居翰是其中的一個，去的地方是北京。

幽州節度使劉仁恭也算是一方梟雄，但是跟張居翰相處很融洽。

有些人得勢的時候，張牙舞爪，鼻孔朝天，四處拉仇恨；有些人牛逼的時候，不張揚，不越界，小心翼翼。

張居翰明顯是後者。

當皇帝要把張居翰調回中央的時候，劉仁恭沒有像一般情況下擺出送瘟神的架勢，而是向皇帝要求張居翰留任。萬一張居翰走了，來個不靠譜的咋辦？

後來，朱溫開展全國性的太監大屠殺時，劉仁恭更是隨便找了個罪犯的腦袋交差，而把張居翰藏了起來。

在那次大屠殺中，全國太監死了九成九，僥倖逃生的有名的太監，只有兩個。

一個是李克用窩藏起來的張承業，一個就是劉仁恭窩藏起來的張居翰。

4

曾經面對死亡的威脅，更知道生命的可貴。

不管是在劉仁恭這裡，還是後來歸屬到李克用手下，張居翰都兢兢業業做好分內的事情，不添亂，不搞事。

讓張居翰聲名鵲起的是潞州保衛戰。

當時，李克用派李嗣昭、張居翰守衛潞州（今天的山西長治），兩人在後梁大軍的圍攻下，堅守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中，敵將多次勸降，敵軍反覆進攻，李嗣昭、張居翰率領遠少於對方的軍隊，頑強抵抗的同時還要安定民心，潞州城固若金湯。

後來，李克用病逝，李存勖親自救援潞州，內外夾攻之下，敵軍大敗。

經過這一次生死的考驗，李嗣昭和張居翰成了黃金搭檔，李嗣昭帶兵在前，張居翰在後策應，屢立大功。

5

在地方上攢足了人品，張居翰進入中央任職，擔任樞密使，相當於今天的總參謀長。

張居翰清醒地認識到，這次提拔其實並不是自己的功勞有多大，而是另一位權勢更大的樞密使把自己隨便提拔出來當擺設的。

比功勞，比資歷，比勢力，張居翰都沒得比。

既然是政治鬥爭的得益者，就要認清自己的位置。

既然知道自己是擺設，就要有做擺設的覺悟，有做擺設的樣子，每次商議國家大事，張居翰基本上都沒有自己的意見，只是唯唯諾諾罷了。

但正是這種低調，讓張居翰在波詭雲譎的政治鬥爭中，始終屹立不倒，保全了性命。

6

公元925年，李存勖派太子、魏王李繼岌攻打前蜀的王衍，張居翰隨行。

戰事很順利，因為蜀國軍隊不但不是後唐軍隊的對手，還內訌，後唐軍隊從出徵到進入成都，只用了70天的時間。

王衍投降後，按照李存勖的指示，往洛陽搬家。

幾個月後，當王衍一行人慢騰騰走到陝西、甘肅一帶的時候，河北的李嗣源造反了，李存勖慌忙東征平叛。

為了避免王衍死灰復燃，讓自己腹背受敵，李存勖在出征前，給押送王衍的張居翰下了一道詔書「王衍一行，並宜殺戮。」

張居翰接到詔書的時候，認為王衍已經投降，你李存勖也答應過饒了人家的命，現在出爾反爾，實在不講道理。

但是，皇帝的聖旨也不能不執行，按照這封詔書，整個搬家的隊伍一千多人統統要殺掉，張居翰於心不忍。

張居翰思考片刻，毅然將詔書貼在柱子上，把「行」字塗掉，改為「家」字，於是「王衍一行」，便成了「王衍一家」。

雖然王衍還是要死，但是畢竟只殺十幾個人。

一千多人因為一個太監擅改詔書而保住了性命。

7

也許是事務太多，也許是當時只是想根除可能的禍患，並沒有限定殺多少人，李存勖後來居然沒有追究張居翰的責任。

也算是躲過一劫。

再到後來，李嗣源奪取了政權，張居翰告老還鄉，71歲時在西安去世，得了個善終。

8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張居翰這個功德快趕上珠穆朗瑪峰了。

這個太監，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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