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場沒有形容詞的電影

接受平凡的自我，

但不放棄理想和信仰。

沒有形容詞的電影是什麼概念？

我舉個例子，電影開場，他們相約準備去朝聖的對白是這樣的:

「你去不去朝聖？」「去。」

「我想跟你們一起去朝聖行不行？」「行。」

剛開始，我一直在擔憂這部影片會不會有狗血的對白？會不會讓觀影者失望？直到看完整部影片後，我才感受到了張楊導演這部電影的風格竟然如此質樸簡約、毫無嬌飾。他通過具體細微到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來表現朝聖者內心的信仰。

影片是按時間順序來敘述的，有兩個顯著的時間標誌：一是朝聖隊伍在途中遇到大爺邀請他們去他家住，從他們幫大爺耕地，可知道當時大約是在春天，也是小丁孜登達的出生時間；二是待他們到達岡仁波齊，小丁孜登達的父母輪換背著他磕長頭，其中一個特寫鏡頭能看出小丁孜登達那時已經對眼前嶄新的世界有了感知。

影片中除了關於磕長頭的震撼畫面以外，還有一些畫面的呈現是值得稱讚的：比如可愛的小羊羔一出生，接著便是屠夫江措旺堆宰殺氂牛的畫面，這種對比，烘托出屠夫的殘忍與罪孽；比如在楊培死前，他便在白天、夜裡不斷地咳嗽，這已給他的死埋下了伏筆。

當尼瑪扎堆在岡仁波齊山腳下的帳篷里發現楊培死去並告知大家的時候，整個帳篷里的空氣似乎瞬間凝固，沒有一個人能說出話來，直擊內心的傷痛與震驚是語言無法描述的。

影片的11個朝聖者中，我覺得刻畫得最成功、最深刻的當屬屠夫江措旺堆，將他的殘忍、懶惰及內心的獨白表現的很完美。宰殺氂牛體現了他的殘忍，懶惰則體現在他磕長頭的路上，他不時地會躺在地上休息，而他身後的9歲扎西措姆卻一直磕著長頭在前進，將屠夫的懶惰展現出來。

扎西措姆走過他身邊時說：「加油！」此時鏡頭以小女孩為前景，屠夫面部為主體，通過畫面能看出屠夫內心的變化。

影片後來有這樣一幕，屠夫眼前出現一隻小蟲子，但他並沒有碾壓過去，而是用尊重與懺悔的眼神看著這個小生命從他眼前慢慢爬過，這是屠夫內心一個很重要的轉折點——從殘虐生靈到愛護生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影片也描述了一段曖昧的感情，一位朝聖的年輕人去理髮店洗頭的時候與理髮店的女孩互相傾慕，產生了愛情。我猜測，導演安排這段插曲可能是向青海藏族導演萬瑪才旦的作品《塔洛》致敬。

（電影《塔洛》劇照）

換個角度思考，《岡仁波齊》里目標堅定的朝聖者與《塔洛》中迷失自我的主人公形成了對比——朝聖的人不會迷惘。

看完電影后，我跟很多朋友說我剛看了一部叫《岡仁波齊》的電影，他們都取笑我說，「你說錯了，應該是看完了一部紀錄片。」我在心裡笑了，大概每個觀影者都動容於這部電影的真實。導演張楊也應該是想儘可能地突顯影片的真實感，讓觀眾願意相信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在這部電影的剪輯上，也的確運用了一些紀錄片的製作手法，大部分鏡頭是長鏡頭，畫面幾乎通篇都是大全景與中景，很少有小景的特寫，展現給觀眾的感覺與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眼睛所看到的非常接近，令整部影片更顯真實。

導演張楊說《岡仁波齊》的拍攝一共用了九個多月的時間，其中拍攝出發地芒康小村莊的日常生活，就用了兩個月，而來自村莊４個家庭的11名朝聖者，是配合著拍攝來完成自己的朝聖。他們每天磕一兩公里的路程，等為電影的製作積攢夠素材，剩下的時間便搭車前行。真正的紀錄片是生活的真實寫照，不攙合任何藝術形式的加工與升華。所以，《岡仁波齊》並非一部紀錄片。

《岡仁波齊》這部影片的導演是想儘可能地突顯影片的真實性，讓觀眾覺得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呈現出來的便是電影的藝術。影片中每個人都是善良的，都是完美的，結局都是那麼的神聖，但是現實生活當中人性真的那麼單純、高尚嗎？

影片中，朝聖者們還有一件不斷重複在做的事情——念經，每天晚飯以後大家都會聚在一起：「我們開始念經吧。」影片就是這樣平淡日常地傳遞著藏族人民的信仰。

（《岡仁波齊》導演張楊）

可以肯定的是，《岡仁波齊》遠勝於那些浮光掠影的藏區航拍風光片。從劇組角度，他們力爭表現信仰；從觀眾角度，我們消費了信仰；從朝聖者的角度，他們擁有信仰。然而，信仰中的韌性和力量，遠非電影藝術可以展現。

（本文作者：楊宇）

朝聖之路是起點，也是終點

從電影院出來，同行的友人問我：「電影怎麼樣？」我說：「這是我看過的最樸素的一部電影了，沒有之一。」

怎麼個樸素法呢？它的台詞樸實，故事也是娓娓道來、平淡真實，結尾毫無懸念，甚至，它連背景音樂都沒有。然而，就是這樣的樸素，卻打動了我的心，讓我連一字一句，一個鏡頭都捨不得漏下。因為，它讓我看到了真實的、不嬌飾的、虔誠的信仰。

這是一條關於夢想和希望的朝聖路，有新生有死亡。這條路的起點，是一個沒有任何預兆的叩拜，卻給了我一個心跳猛烈的瞬間：啊，開始了！

這一路上，他們蓬頭垢面但信仰堅定。他們匍匐叩首，木板敲擊的響聲空曠又孤獨，身邊汽車呼嘯而過的嘈雜，也成了難得的伴奏。這一路上，他們遇見了其他朝聖者，遇見了熱情的藏民、睿智的老者，也遇見了滑坡、車禍。這些平凡的幸福與苦難，讓這條路不再波瀾不驚。

然而，當一個新生兒的降臨，一位老人安靜的離世，才讓這條路真正有了靈魂。這不是一條單行道，而是生生世世，循環往複的輪迴之路。一波人到了終點，另一波人正在路上，還有一波人，剛剛開始。

人生本該如此，有一個堅定的目標，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歷經大大小小的磨難，收穫屬於自己的人生哲理，最終到達目的地。

在人生之路，我就像剛剛完成了第一個叩拜的朝聖者，終點就在遠方，希望正在腳下。

（本文作者：九妹）

編輯 | 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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