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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一次差點傾家蕩產的買房經歷

心似刀絞如倒懸,枯坐燥等若凌遲。

一秒彷彿千年慢,苦痛修羅難熬時。

買房的痛苦雖然已經過了幾天,但還是如烙印般烙在心口,墨磨好,筆蘸濃,便寫下這首詩來。這時,臨川兄走了進來,看字後說道:

「少芝兄竟有雅興寫詩,只是筆勢料峭縱橫,險奇詭譎,彷彿經歷了何等苦痛難熬之事!」

我說:「前幾日買房,嘗盡人生百態之苦,看盡人性瘋狂之縱,心內有感,所以寫下這首詩。」

接著我又說:「這詩孰不含蓄,算不得好!只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便如鄭板橋砍桃裂畫、焚琴煮鶴一般,寫此大白之詩。臨川兄一定不知道我買房子經歷了怎樣現實吧!這種現實與悲劇藝術撕裂美不一樣,所謂的現實給你的感受,不是撕裂美,而是,它就是赤裸裸的現實,簡簡單單的名與利,根本就沒存在過美,一言以蔽之,錢耳!! 」

接下來我就娓娓道來我的買房經歷:

2016年8月,我正在上一堂《商務管理運營》的課程,突然接到我大哥白康的一個電話(我家裡是親兄妹2人,但家族裡是表兄弟9男1女,這裡是一個排行老4的哥哥打的電話),他說自己最近要在江蘇崑山買一套房子,問我有沒有閑錢,我雖然積攢不豐,但拿出個兩三萬還是有的。

但是在借出錢後,我自己的心裡就開始發嘀咕了,這房價一天一個樣,正是讓我看不懂。

房價必跌論的崩潰

記得剛畢業那會租住上海的嵐皋路現在均價90000元/米的高檔小區,得出結論,這房子都租給我這種小白了,那邊整整8棟樓都是空的,每天晚上開燈到11點,營造有人的假象,我再聽一些房價唱衰論的專家,例如時寒冰這些人這麼一煽,還有什麼內蒙古鄂爾多斯房產泡沫,美國次貸房產危機引發08年全球金融內爆,以偏概全的我鐵定認為,房價一定降,沒跑兒。那時,是2013年2月左右。

可是成長就是不斷證明自己是個傻逼的過程,用馬克思的哲學來講,就是對自我的否定之否定,但在否定自己的過程中,也積攢下了謙虛的美德。所以我想,比起我白康大哥,我一定更傻一點,那麼他那麼聰明的人都買房,房子怎麼會降呢?於是,我的房價必降論,開始了鬆動,然後立馬180度乾坤大挪移般的旋轉。

接下來,我買了吳曉波頻道推薦的一個課程《德科地產20講》,是在房地產行業的知名小帥哥,劉德科同志主講的關於「房地產投資、商業地產投資、住宅投資」的微信群音頻直播課程,就是開課的時候,在一個群里,一條語音一條語音的發,再加上幾頁PPT,這傢伙每1月才講一次,我聽了他第一堂課之後,就果斷決定,買了。因為這哥們說:「一線城市就是紅太陽,這個國家最好的資源、教育、醫療等等都集中在這裡,絕對會一直漲,有錢當然要買了。二線城市是月亮,月亮比太陽稍次,但也是必漲,而且在一線城市新一輪瘋漲後,二線城市蘊藏著最後的機會。」

於是,我向早年的資產自由學派慢慢轉變為共產主義的知識分子一樣,也慢慢成為「房價必漲論」的堅定信徒,成為「房價必漲教主」任志強的忠實信徒。

當然,要買房,對於我這樣的三無九零後而言,肯定是要家裡人支持的。於是我試探性的打通了父母的電話,父母說你想好,這是你結婚錢,我說想好了,拿來吧。因為在思考的過程中,我白康哥的房子已經漲了一半,瘋狂吧啊!就幾個月!

為以防萬一,買房子當然湊越來越多的錢更好,於是我又借了同學一些錢。

就在湊錢的這幾天,因為見白康哥買了房子,白康的親哥哥,也是我大哥白陽也要買房子,並且很快把借白康哥的5w要回來付了首付,湊了30萬買了崑山千燈裕華園的房子。當然,在我買房之前,也厚顏無恥了把借白康哥用了一個月的錢要回來買房子了,並還借了另一個在南京的白歡哥幾萬塊錢。

於是乎,我湊夠了50萬...

我就是房地產商用「火鍋涮的肉」

然而,「江山換新顏,瞬間已千年」,記得上海的購房者有一個段子:「當年內環2w,沒有買,被擠到了外環,外環沒買被趕到了嘉定新城,嘉定新城沒買被趕到了崑山...」我的故事就從趕到崑山開始。

50萬應該在崑山付首付夠了吧!於是我們開車來崑山轉悠,馬路上儘是房產中介,我們提前電話到了白康哥房子附近的樓盤,因為這邊要開通地鐵S1號線,網上可以查到,從上海地鐵11號線花橋站引來,直接打通蘇-昆-滬的地鐵交通網路,這也是白康哥房子暴漲的原因。

結果,這個樓盤的房子因為是地鐵房,早就售罄了!現在只是買商鋪,大哥,商鋪、商業住宅、居民住宅,根本不是一個等級好吧!這個中介,只是把我涮過來,你要了解他這個竭澤而漁、喪心病狂的心思,你來,還有可能買我的商鋪;不來,肯定不會買了。雖然我電話早就給他講清了是要買居民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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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們離開繼續尋找,來到了崑山千燈碧桂園的房子,一進來感覺就很好,各種小松鼠,小鴨子,卡通人物,萌呆萌呆的歡迎你,小河流水,藍色優雅的游泳池,石子拼湊的小土坡,門前一行暖心的slogan:「碧桂園,給你一個五星級的家!」

我們進去後,先吃了點免費的自助餐,然後看人潮滾滾,就果斷付了2萬的認籌金,請注意,這個認籌金是你當天有選房子的資格,並不是保證房子就是你的保證金。中介興沖沖的給我們講,這個房子到頂12000,並且給我算好的首付貸款與月供,計算下來一月4000多,可以承受。不過正式認籌的時間要在6月,2個月以後了。

千燈碧桂園世紀城

白駒過隙,一晃就到了認籌日,我和哥哥、父親三人來到認籌現場,門口清一色1米9的大帥哥,身穿制服,手拿警帽,氣勢如虹。來人足有6000多人,浩浩蕩蕩的開往崑山市會展中心,大鼓開場,震天動地,然後就開始叫認籌號認籌選房,在選房的過程中,主持人還一邊主持著誰的認籌號碼中大獎的事宜,這裡面有關係就先選,但還是有些自己可以利用的潛規則的,就是大部分人雖然沒叫到號就過去排隊了,而傻乎乎等叫號再去排隊的,實際上等進去正式選房已經遲了,我就是哪個傻乎乎的人。

我問了問選房的人,現在多少錢了,有人說14000,有人說13500,而更可氣的是,等我進去,原來說的最高12000變成了16000至17000,我靠整整一平米漲了四五千。這樣下來,我一月要還六七千,根本不可能,當不那麼美麗的女孩子毫無顧忌的拉著我的手勸我再想想時,我說真超過心理價位了。她說:「你再想想,崑山花橋已經20000一平米了。」甩開手,我走了。廢話,能買起我還來崑山千燈幹嘛!

經過崑山千燈碧桂園選房——認籌——叫號——買房,一輪一輪的涮下來之後,我只感覺自己是碧桂園在火鍋涮了幾圈的肉,發現不肥不香,於是扔掉了。

但是,後來買到房子的人也不是那麼一帆風順,崑山市在隨後的不到2個月的時間裡,宣布崑山市限購,要想在崑山買房子,必須在崑山市工作繳滿社保與公積金一年,才有購房資格,大批上海的購買用戶一下子被政策卡住,不知道如何交接新房產?而碧桂園的房子由於限購,房價又降到了1w3/1w4左右!

後來,因為耽擱了2個月,崑山市的樓盤全面上漲,也都到了心理預期,看了幾個樓盤後,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在崑山立足,年初花橋9000多,白康哥停了幾個月,被趕到了崑山裡面;而前幾個月白陽哥,還能拿30萬在崑山千燈付首付,今天我拿著50萬也無法在崑山立足了。

後來,又聽說因為白康哥買的二手房,房主看到房子要增值,又不想買了!不過5成首付已經付了,違約金要交不少。這也看出來了,房價折射出的人性的瘋狂!!

去嘉興,「拿破崙」的目光炯炯獨照

「嘉定沒買被趕到了花橋,花橋沒買被趕到了千燈,接下來...」

滬三角地圖縮略

我拿著放大鏡凝視滬三角地區,漸漸掌握了規律,由於紅太陽上海的溢出效應與同城化影響,大部分人選擇在滬上周邊購置房產,推高了房價,而滬三角區永遠是最發達,資源最集中的地方,就像任志強說的,日本的房地產崩潰是在全日本99%城市化的情況下才建立的,而我國還處在集約式發展的,說什麼中部崛起,西部開發...至少有生之年,最發達的,仍然是北上廣深,這裡的房價無降的可能。

我拿著放大鏡看到一字線,蘇崑滬,崑山買不起,這一片基本別想了,上海上邊的太倉也不考慮。往西走,就是正如火如荼,因為開了G20峰會而暴漲的杭州,更加不予考慮。那麼在蘇崑滬與杭州之間,就僅剩下嘉興這塊最後的價值窪地了,如果再不抓緊機會,嘉興的房價也將讓我望房興嘆,我像征戰沙皇失敗歸來的拿破崙一樣,目光炯炯獨照,說:「去嘉興」!!(嚴寒來後,拿破崙侵俄戰爭中兵敗如山倒,只有撤軍,後面敵軍追來,前面冰河擋路,拿破崙目光如炬,向著冰冷的河面,對頹喪的士兵說出:「架橋」。士兵們方才喚醒鬥志,架橋逃出生天!)

我們坐了一趟上海虹橋去嘉興的高鐵,才不到30分鐘,感覺很不錯,因為我就住在虹橋附近,如果從那兒坐地鐵到千燈碧桂園的話,目前只有坐2號線轉11號線到花橋,再開車1個多小時才能到,非常不方便,就算s1號線地鐵開了,也不方便,算算也得兩個小時。而碧桂園給我們吹噓地鐵17號線,離他的樓盤其實更遠,即使2號線到了17號線,下地鐵也要坐50分鐘公交才能到,非常不方便。心想,還不如買嘉興啊!

崑山規劃軌道交通

我們看著網站上的價格,10000/平米,11000/平米...,心裡十分開心,這我們去嘉興就是挑房子了,而不是房子挑我們了。

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我們剛下高鐵就遇到兩個中介,他帶著我們開著車滿城亂轉,經過分析下來,其實我們只有4個價格合適的樓盤可以選擇,一個商改房實在太爛,根本不像個家,放棄;一個春風十里的樓盤,在景區,周圍什麼都沒有,比我們老家縣城還破,雖然是精裝修,但是價格也不合適,放棄;還有一個奧園,樓盤被一個大戶買下,一個房子加5萬,附送車位,個人感覺還不錯,打算購買,父親說再看看嘉興海鹽碧桂園哪裡,說不定更好,閑來無事,只好應允;碧桂園樓盤價格不過萬,環境還好,但是房子有點小。

問題就來了,奧園雖然大,但是多出來幾十萬;碧桂園小,但是少幾十萬。而奧園是下星期開盤,碧桂園今天就開盤,經歷了那麼多次購房經歷,我們都抱著入房為安的巨大心理暗示,但確實又想要個大點的,而且奧園離嘉興中心城市又近,但中介給我們又說,這邊要建個大樂園,跟迪士尼齊名的——six flags,六旗樂園,美國三大樂園之一,我們心想,迪士尼建成後,周圍的房價翻了幾番,六旗建成後也一定如此,帶動10萬直接就業,30萬間接就業呢?一個城市多幾十萬萬的購房部隊,對於價格的影響將如指數級一般。而且我在國父孫中山的《建國方略》中,也看到他要將海鹽建設成中國巨大的港口,所以對海鹽發展前途也比較樂觀。

海鹽六旗樂園規劃圖

權衡利弊,難以抉擇,一會兒決定買奧園,一會兒決定買碧桂園,買奧園就要先回高鐵下星期開盤,買碧桂園就要到售樓中心等待,於是中介帶著我們一會兒翻向高鐵站,一會兒返回海鹽碧桂園,來回三四次,中間有無數爭吵,包括余出錢來裝修房子的問題。就在我們決定買奧園的時候,我們已經來到了高鐵站,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如無間地獄般的痛苦3小時襲來

中介接到電話說:「奧園下周停盤了!」

意思是奧園要重新開盤至少一月以後了,WHAT A F...

再下月我就要被踢出嘉興了,於是果斷退高鐵票,坐小轎車,回海鹽碧桂園售樓中心。駛向了買房苦難日的最後一站——海鹽碧桂園。

剛到這裡就傻眼了,這是下午7點鐘啊,竟然一堆人就呆在這準備佔位子了,突然出來一個管理人員說:「不在這兒排隊,在那邊」,一堆人嘩啦啦的跑到前邊,因為是U字商業街,轉了一圈又轉到U的溝處,後來才知道要在左「U」入口處等,在8點鐘的時候,大家拿好小凳子、撲克、電燈、零食坐到哪裡等待!對的,你猜對了,是要這個時間待到明晨8點,整整一夜,12個小時,瘋狂吧!!

搶樓就在U-life商業街

還好我們有中介,中介給我們佔位,我坐了一會兒就去溜達溜達,跟一個帶著大金鏈子的人組了一桌炸金花,開始玩。大金鏈子男沒零錢,隨便抽出三張一百,讓旁邊人去買幾罐紅牛,並順便找出一些零錢來,結果好久那人沒來,大金鏈子男便問,你不認識那個人么?我說不認識啊,餘人也都說不認識,說罷眾人茫然一陣,便啞然失笑。好吧!那人攜款私逃了,也怨他心太寬,錢太多!估計他是買房子投資的。這是買房子中聊以慰藉的一件小事。

後來太困了,中介就說你回去睡吧,11點了,我來佔位,但是記得明早早點來,於是我就去旅館睡覺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啊!早上5點天沒亮就往這邊趕,生怕買不到房子。

終於等到8點,正式開賣了,有些晚上沒見過的人一個一個插了前面,聽到人群中有些抱怨聲,有一個說:「我等了一晚上了,你這早上洗的頭髮都沒幹,好意思么?」有兩個人還打了起來,一時破口大罵,龍騰鳳舞。

保安來了!他們讓隊伍三行並兩行,有些人被擠到外面,就被保安拉出來了,所以說,人生有什麼公平可言!

在我和眼鏡中介等待的過程中,另一個沒眼鏡中介來要走了我的銀行卡和身份證,我這個人是很小心的,因為我爸跟著他,所以我就很放心,50萬全在農行卡里。後來他又給我要銀行卡密碼,我打電話給我爸,讓我爸判斷給不給!結果,他給了!!!!!全部家當的銀行卡密碼,他給了。因為這樣做可以在裡面,搞手段,提前買到好一點的房子。

但是,仍然不放心啊!雖然有我爸這個老江湖跟著,但是...但是...

突然!!一回眸,眼鏡中介也不見了,不是跟我一起排隊么?怎麼不見了,50萬,我要干多少年才能攢到50萬啊!遇見騙子了么?我急忙打我爸電話,10秒正難捱,通了,一問,他跟著的沒眼鏡中介也不見了。

不會吧!!!晴天霹靂!!!遇到騙子中介了!!!一家的血汗哪!!!我每天工作熬的多麼辛苦才攢了幾萬塊錢啊!!!一時五內俱焚,心若刀絞,天翻地覆,惶惶不可終日...

這樣的心情在再次見到無眼鏡中介和眼鏡中介後也沒有平復,因為50萬銀行卡、密碼、身份證仍然不在我身邊,我從8點又等到12點,終於進去選房了,我選中了1006,但人家說要房子先給2w,前車之鑒,入房為安,二話不說,打他兩萬,然後安排我去交首付。

可是,我的銀行卡與身份證不在啊,於是眼鏡中介帶我去找幫忙內部操作的人員,找了半天沒找到,媽呀!!壞了!!心又被提起來颳了一遍!!

直到我看到一個透明工作袋子,裡面裝的全是好多人的銀行卡和身份證,心裡才踏實下來。

交了首付,打給銀行,查詢餘額,一分不少,內心方安!而買到房子的激動,早已被這一系列的凌遲般的苦痛刮刀至盡了!!

......

臨川兄聽後,說道:「買房之苦,我何嘗不知?」

他從袖中拿出一副妙筆丹青,是他剛完成的佳作,他的畫融合了中國潑墨寫意與西方極致寫實的兩種妙處,雖然是用毛筆勾勒,畫中大樓仍然巍峨聳立,直插天際,巍巍壯麗。只是在樓下,臨川兄的自畫像確是如此的渺小不堪,即使他再有飛天豪志,也只能仰望這被遮天蔽日的高樓大廈扎破了蒼穹。

人身如蟻,在這巨樓之下;雖然如蟻般渺小,卻也只能蝸居。

我皺眉不語,再次揮筆,龍蛇飛舞二十三個大字:「安得廣廈千萬間,大辟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杜甫他老人家在「嬌兒惡卧踏里裂,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情況下,竟然還有如此的胸懷,真是讓人可敬可佩,他是一個大寫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現在,每當我坐上地鐵時,還能見到一群中介,不過他們已經不再賣上海、蘇州、杭州、南京、崑山、嘉興的房子了,而是湖州、南通、蔣介石老家慈溪、安徽黃山等離京滬更偏遠的地區,而聽新聞說,安徽的一個貧困縣的房子都突破了6k。正是:

「六城房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中介,時時叫賣,湖州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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