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佳《落花時節又逢君》

落花時節又逢君

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題記

人生若只如初見，一如那朝杏花微雨，四月芳菲落盡時，洛水河畔逢君。

憶往昔，那季梅雨，輕揚；一如柳絮，隨風。遠處青山淡描眉黛，墨色被打撈起，暈染開來，自成一方小小天地。小雨酥潤，一如那角潮濕的心。輕掩門扉，撐著油紙傘，漫步於江南水鄉，沿人流涌動，驀然間，抬首，一個世家貴胄，一個高門仙姝，萍水相逢。四目相對，一個瀟洒風流，一個小意婉約，自是脈脈含情。雨幕傾斜，衣袂紛飛，青絲相纏，一個粉面含羞，半遮面而去；一個俊顏帶笑，撫須目送。一個一步一回首，一個一頓一搖扇，皆紅鸞星大動。他們，邂逅了整片江南。彼時，歲月靜好，時光安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可知？陌上花開花落，清庭人來人往。又一度秋風畫扇、黃花憔悴損之際，懶起畫眉，輕攏墨發，方靜坐空亭，輕抹慢挑，如怨如慕，海棠驚落，維付心事與西風，訴諸皎月。近郊處有笛聲相和，如泣如訴，其聲悠揚，響徹天穹。笛聲不問聲漸消，牆外腳步聲漸進。不聞子規啼夜月，但聞敲門音，應是故人來。痴痴相望，細描一發一絲，靜刻一顰一笑。他們，溫柔了這季冷秋。彼時，默然歡喜，靜然相許。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爾偕老。春光嫵媚，楊柳嬌羞，喜鵲高鳴。擇良媒，下六聘，定佳期。鑼鼓鏘鏘，炮竹陣陣，棗紅馬上蕭郎臨，鳳冠霞帔新婦至。三生石上注姻緣，天地台前拜高堂。結髮挽心，春宵帳暖，輕挑燭芯，燃近天明。早起凈面，新帖額飾，淡掃娥黛，低語夫婿，眉色深淺無?凈手焚香，持作羹湯，羅裙曳地，舉案齊眉，奉君品嘗。暮雨霏霏際，棲於閨閣，相視展顏，旁側挑燈，玉手一揚，衣袖微甩，墨香暗浮，更有紅袖添香。臨艷陽天時，相向而坐，輕掃碧弦，玉笛和鳴，自成一體。他們，灼艷了那段春意。彼時，雲捲雲舒，悠然自得。

世間那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夕陽近黃昏，晚風拂柳，古道悠悠，長亭十里，薄酒一席，送君遠方。執手相看，無語凝噎，脈脈不得語。遠處漁婦喚夫歸，江上漁歌互答，夾雜頑童嬉戲聲，更是泣涕如雨，其聲悲切不堪聞。蘭舟催發，攜君耳畔，漫語呢喃；望君謹記，天寒之時，勿忘添衣；雨雪之際，宜居於室，忌遠行。佳節良辰，托鴻雁傳信一封，訴爾近況，盼君早歸。淚眼望君遠去，久立冷風中，已無知覺。此去別君已三載，三更時節最易醒。錦裘冷寒，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離人難如夢。又聞犬吠聲，下榻推門去，原是遊子歸來。皎皎明月照我庭，月色如洗。猶憶舊時對影成雙，遙看今朝孤影自憐。昔時別君千萬里，但求一紙空名。送爾新繡衣，贈君典籍重重，望金榜題名日早臨，拾細軟歸。今早應悔，吾心安處，方是吾家。應羨洛陽莫家女，十四採桑南陌頭，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候。牽牛河漢何其幸，每載鵲橋來相會。照我舊時鏡，紅顏難駐，青絲成白髮，心下戚戚然，唯恐君側，另有美嬌娥。蠟炬淚痕尚未乾，晨起雞鳴，已近天明。漫步亭中，食不得咽，，默然望天。雲中誰寄錦書來？原是舊時雁。細嗅墨香，輕解箋封，縱信紙淺薄，堪比千金。和淚研磨，欲問歸期，著筆又停，道盡珍重，訴盡相思別離，臨別時節又開封。他們，消瘦了此廂春光。彼時，美景虛設，星光黯淡。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自古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時光易把人拋，縱桃粉杏俏，春色滿園，難敵流年似水，韶華易逝，不過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纏綿病榻已久，每日形骨銷瘦，前朝朦朧夢裡，依稀見君，一如故時模樣，妾當如蠶桑，暗黃欲殞。當歸當歸子當歸，勿忘家中貧妾。彌留之際，憶吾平生，命途多舛，縱是高門仕女，誥命在身，嫁作君婦，心中亦苦悲。自長亭別君，獨守空房，相見日晞；往昔與君種種，朝朝暮暮，應是不悔，惟怨此非男兒身，難隨君共赴京都。頻頻望亭前，離人猶未歸，掙起執筆，留字一行，望君珍重，勿復念妾。濁氣緩吐，方漸闔眼眸，撒手而去。金榜題名日，榮歸故里際，離人歸來，鐘鼓喈喈，僕從夾道相迎，不見佳影，芳魂竟早逝。遣散眾人，深鎖庭院，坐爾舊時床，照爾舊時鏡，螺子黛仍在，獨不見畫眉人？聞遠處琴弦響，執短笛欲和，才憶人面已去。清明時節，細雨紛紛，那方青冢，草已青青。挑燈夜讀，不見紅袖添香，明月輕灑，一地梨花雪，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又憶君。他們，凝固了每頃清明。彼時，四季隆冬，皎月斷魂。

追溯前世，不過佛前一寸青蓮，常伴古塑青燈；因緣巧合，受君金光普度，歷盡天道輪迴，靜守江南，只為候君。那朝隅中，杏雨微霽，柳絮似錦，落紅如雨，雒河旁又見君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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