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一個淪為乞丐的少年,偶遇高人,從此道路一帆風順

一個淪為乞丐的少年,偶遇高人,從此道路一帆風順

烏蒙的天宇中不知何時散落下無數似針還綿、似雨還雪的事物來,落在人的身上煞是冰冷。遠處幾株高大的枯樹聳立在寂寥的大地之上,好似沒了這幾株樹,天宇便會塌下來一般。

頹敗的青牆下坐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額頭上捆了根布繩,從污垢的臉面上依稀辨得出事一個十七、八的少年,赤.裸的雙腳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數塊水泡破後留下的血斑,一看之下驚心不已。

這是天空已飄下片片白雪,隨風一卷,便似天女跳著胡旋舞翩然臨風。少年好像不怕冷,望著空中的白雪發獃,像是真看到了天女。果然,他的眼前真的出現了天女:一身比雪還白的衣裳,在風雪中如白練舞空,滿頭青絲自然而寫意地披在肩上,淡月修眉,領如蝤蠐。直如九天仙女??——唯一不像的便是她手中提著個飯盒。

少年正看得出神,忽然那女子已俏麗在自己面前。少年似乎自慚形穢,將頭低了下去,心裡只願著美若天仙的女子快些離開。卻見那女子蹲下來,打開食盒,將內中的一碗米飯和兩個饅頭拿出放在少年面前。少年驚愕地看著這玉質冰清的女子,無限感激,那女子卻是輕輕一笑。這一笑讓少年如沐春風,便似草原上的落日讓人神馳。但夕陽雖好,已近黃昏,女子已自離去,少年痴痴地望著她的背影,半響回過神來,抓起饅頭邊往嘴裡送。

那女子沒走多遠,便迎上兩個精壯的漢子,望著女子猥褻地笑道:「小娘子好心腸啊,我兄弟二人也是無家可歸的人,可否到小娘子家中借宿一宿呀?」

那女子聽他二人言語不敬,心下惱怒,輕叱道:「哪來的惡人,膽敢在這裡放肆,還不滾開。」她聲音清婉動耳,如空谷鳥語,即便是喝叱,也不禁讓二人心襟搖蕩,邪心更勝,一人笑道:「老二,這小娘子臉嫩掛不住,你去把那小叫花子做了。」另一人應了一聲,徑向那乞丐少年走去,兩眼卻不住在那女子身上打量,就在他走進女子身側,想趁機輕薄一下時,卻不料那女子忽的伸手向他胸前拍去。那男子猝不及防,慌忙中忙向後倒,同時伸手擋在胸前。

老大不想這嬌滴滴的女子竟會武功,疾步上前。那老二已順勢倒在地上,女子蓮足一抬便向腰間踢去,老二反手相格,擋在腰間,同時探出一爪抓她腳踝。這時老大掄拳打來,女子右掌倏出,已迎了上去,腳下卻是一絆,手上拳掌相對,直往後跌。忽覺背後一緊,另有一隻手又搭在自己肩頭,心下陡然一驚,反手扣住肩頭那隻手,旋身一轉,只聽得骨骼錯位聲和「啊」的一聲,細下看時,卻是那乞丐,一時怔住不知如何是好,只覺那少年眼中俱是驚恐、憤怒、痛苦。

少年野獸似地低吼一聲,掙開女子的手,恨恨地望著她,捂著肩頭跑開了,女子知是錯傷了他,忙叫道:「喂,你別走。」少年卻是頭也不回,一轉街便不見了。

背後那兩人哪還敢上前,剛才那一招分明是「流雲掌法」中的「紫燕穿林」,這女子無疑是木家堡的人,而這一帶,便是木家堡的地盤。兩人本也猜到此著,但又一想:木家堡的人會在大冷天的提著個盒子到處亂走,施捨乞丐?此時二人俱是驚弓之鳥,立馬拍屁股走人,剛一轉身,脖子便是一緊,已被一青衣男子卡住脖子,離地而起。只聽他叫道:「好大的膽子,欺負到我木家堡頭上來了。」手一振,將兩人往道旁牆上扔去,蓬蓬兩聲,牆上立時濺起了一堆血。

那男子名叫木玄奇,是木家堡第三代的高手,而那美若天仙的女子名叫木夢如,是木家堡第三代中唯一的女兒身。木家堡家業宏大,由第二代的幾兄弟主事,向來是利之所趨,便不分善惡。

木玄奇笑道:「小妹,三叔公他老人家可好?」木夢如對她那些叔伯堂兄平日的做法極是不滿,父親又早亡,在木家堡不免受到冷落,若不是這三叔公照拂,指不定她母女倆在木家堡會過些什麼日子。當下冷冷的說道:「他老人家身子健朗,精神豐碩,不用四哥擔心。」木玄奇心中哼道:「若不是那人要回來找我們麻煩,我才不管他的死活。」木夢如哪知他心中所想,忽道:「小妹請四哥幫個忙。」木玄奇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須這般客氣,說出去倒叫人笑話,小妹你只管說就是了,只要哥哥能辦到,一定替你辦。」木夢如道:「剛才那個乞丐,小妹誤折了他的手,還清風四哥代我為他接上。」木玄奇慨然道:「就這小事,包在哥哥身上。這雪也不小了,小妹還是先回去吧.」

木夢如道了聲謝,復提了盒子沒入雪中。木玄奇看著她背影漸漸消失,轉頭望著那乞丐消失的方向,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北風呼嘯,大雪紛飛,風雪中忽的出現一個鬚髮俱白的老頭,大開大闔地舞著手腳向這邊跨來,動作甚是滑稽,那老頭束著頭髮,卻又故意放下一片遮住了左臉,身上穿著大紅錦袍,看起來不倫不類。但從他步履來看,武功修為已非常人能及。

老頭似乎老遠就發現了坐在牆角的乞丐,徑直向他走去,彎下腰笑嘻嘻地望著他。乞丐少年睜開緊閉的雙眼,驟地看見一張遍布皺紋,滿是風霜的臉,左眼緊閉凹陷,顯是不能視物了。

老頭見少年異常鎮靜,開口問道:「你不怕我么?」少年搖搖頭,老頭顯得很高興,又問道:「你是這兒的人?」少年又搖搖頭,只是不說話。老頭見他捂著右肩,右臂軟軟地垂著,便伸手抬起他的手臂,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卻又忍住沒哼出一聲。老頭微微點點頭,忽的按住少年肩頭,右手一拉一扭一送,只聽骨骼相接聲。少年大叫一聲,一把推開老頭,急往後靠。老頭退了兩步,笑道:「小娃娃力氣倒不小,叫什麼名字啊?」

少年此時發覺自己的右手已經能活動,不禁一喜,見老頭髮問,又是搖搖頭。老頭眉頭一皺,說道:「你是啞巴嗎,怎的不說話?」少年將嘴一動,開口說道:「不是。」聲音嘶啞,言語生硬,顯是不常說話。老頭頓時大喜蹲在他面前道:「小娃娃,老人家很喜歡你,我收你做孫子怎麼樣,爺爺會讓你吃飽穿暖的?」少年一聽,雙膝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口中叫道:「爺爺.」老頭扶起少年哈哈大笑,口裡直叫:「乖孫子,乖孫子。」引著他進鎮。

老頭將少年帶進一家布莊給他挑選合身衣裳,那掌柜見一個乞丐進來,極為不喜,但見老頭身著光鮮,又一口一個「乖孫子」,只得叫人伺候沐浴更衣。

老頭見洗扮後的孫子竟是一個俊朗少年,眉宇間隱隱一股氣直透髮際,頗有自己昔日之姿,心下更是歡喜,拉著少年便要離去。掌柜忙上前攔著,尷尬地笑道:「這位老先生,你還沒給錢呢。」老頭道:「要錢?要是不給呢?」掌柜苦笑道:「老先生休要玩笑,東家怪下來,小人可擔當不起。」老頭眯著那隻眼睛說道:「這布莊是木家堡開的吧?過兩天老人家送兩顆姓木得人頭給你當票資如何?」嚇得掌柜雙腿一軟,癱在地上,望著這一老一少徑自離去。那老人又順手扯下一件毛色潤滑,手工細膩的雪裘披在少年身上。

這一老一少相攜來到一家酒肆外,肉香飄浮,酒氣衝天。少年肚內早已空空如是,聞著香味不禁直咽口水,老頭笑了笑:「乖孫子餓了,先去吃東西,然後再陪爺爺去打架。」

一進店,便聽到樓上一人大呼小叫,說什麼「只要我木呂兩家以聯姻,半個江南都是我們兩家的。」同桌的幾個人隨聲附和。那人越說越帶勁,一手提只酒壺,搖晃著站起來手舞足蹈,猛覺背後一緊,整個肩膀被人扣住,不禁氣上九霄,罵道:「什麼東西敢動你家四爺爺?」

老頭道:「木家堡四少爺,大名木玄奇是吧?」木玄奇怒道:「知道是你四爺爺還敢放肆,報上名來,正好老子手腳寂寞。」老頭譏哂道:「奶腥還未腿盡,就想做人爺爺,也不怕閃了腰。聽好了,太爺爺我姓金。」木玄奇頓時一僵,顫聲道:「金無道?」老頭哈哈一笑,說道:「過了十幾年,我以為你們都忘了姓金的了。」木玄奇渾身一震,剛才喝的酒全都化作冷汗冒了出來,心中直叫苦:「完了完了,出來喝點酒,竟遇上這個煞神。」與他同桌的幾個人見金無道無意放開木玄奇,仗著酒意,紛紛撲上來,還未近身,便被對方掌力震退。木玄奇左肩被制,右臂卻能使用,一個橫肘向後掣去,金無道將他左肩向下一按,輕輕一撥,木玄奇酒醉如泥,身體不由得打了兩轉,右肘卻「嘭」的一聲打在房柱上,痛得哇哇直叫,不但如此,左肩仍被對方按著,當小孩般玩耍。

這時,背後一個美如天籟般的聲音叫道:「四哥。」

少年心中一顫,立時回過頭來,見木夢如俏麗在樓道口,冰肌玉骨,望而生慕,此時她身上已多了件雪似的披風。少年怔怔地望著她,時而感嘆,時而仰慕,想到她又折了自己的手,眼神又變得憤恨|、惡毒起來。

木玄奇一聽到木夢如的聲音,忙道:「小妹,這時我們的大對頭,快去找三叔公來救我,快快。」金無道奇道:「木天風那老兒還沒死么?嗯,不妙不妙。」他口中雖說「不妙」,卻一點也不驚慌。發現少年眼神古怪,問道:「乖孫子,你認識她?」

木夢如本是冰雪聰明之人,意見少年眼神,便知他是被自己誤傷的乞丐。她擔心木玄奇不會去搭理那乞丐,見木玄奇許久不回堡,便出來尋找,現下一見,便知木玄奇沒有去辦自己所託之事,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

只聽少年道:「就是她弄斷了我的手。」金無道冷冷地道:「想不到木家堡的女輩出手竟也如此狠毒,爺爺這就為你出氣。」手上一動,就聽木玄奇的慘叫聲在店裡回蕩,接著「嘭」的一聲被扔出木窗,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木玄奇掙扎著爬起來,捂著斷臂疾向木家堡方向奔去。

木夢如見他如此兇狠,嚇得面無血色,轉身便要下樓。聽得背後風氣,急移蓮步,反身一招「大雪紛飛」拍出。金無道一腿橫出,直當下盤,木夢如彈身而起,化招「高山流水」,掌風撲面蓋來,金無道嘿嘿一笑,左手化掌擊出,勁勢似流水出澗,朗風拂面。木夢如一驚:「他也會『流雲掌法』。」柳腰一轉,斜身逼近,連出四招,迫得對方不能上前。金無道笑道:「這幾招不壞,是木天風教的吧?」左拳如鉤,挽住木夢如手腕,右手屈指往肩井穴扣去。木夢如忽的斜傾身子,腳下錯步疾旋,自金無道手下躲開,蓮步急移,幻如仙子舞步,美妙絕倫。金無道眉頭一皺,心想:「木天風何時弄出這麼一套步法來?」心念一轉,頓時湧起個念頭,雙手變爪,怪招迭出,凈往木夢如身上破綻處攻去。木夢如那套步法精妙無比,總在危及處化險為夷,躲過一招又一招,不時用木天風所受的「逍遙遊」還上兩招。

掌法飄逸靈動,逍遙出塵,再配上幻化無方的「逍遙步」,使得木夢如就如天宮仙子作舞,清麗無比。金無道一直盯著木夢如腳下所走的步法,手上招式雖出,卻一時不將她制服,兩人就這樣鬥了數十招,木夢如憑著步法大巧,勉強躲過厲招,卻難以脫身,「逍遙步」從頭到尾走了一遍又一遍。金無道忽的長笑一聲,右手一掌凌空劈出,卻比先前多添了幾分力。木夢如見這招凌厲兇險,不敢相接,旋身往旁側過,金無道又是一笑,左腳勾出,這一腳用得巧妙,恰好擋在她下一步所走之處,木夢如一急,步法頓亂,竟也忘了出招回擊,被金無道反手扣住手腕,用力一扯,人已倒在那少年面前。

少年忽覺不忍,彎下身去扶她,哪知木夢如立時翻起身,拉下披風,一旋將披風展開,推掌送出,向金無道蓋去,手上又是一招「風捲殘雲」。卻見那披風一鼓,竟反撲了過來,將自己罩住,木夢如大驚,慌忙這下披風。此時金無道已站在面前,一張怪臉又將她嚇了一跳。金無道出手如電,點中她俞府、璇璣二穴,說道:「一點也不聽話,徒勞我老人家動手。」木夢如穴道被制,使不出力來,便道:「你想怎樣?」金無道笑道:「你人長得倒不錯,給我乖孫子做媳婦兒剛好。」又對少年道,「乖孫兒,這是爺爺給你的見面禮,喜不喜歡。」少年大窘,不知如何應答,只得含糊道:「她那麼凶,我才不要。」少女早已面紅耳赤,一聽他說自己凶,更氣得臉面發紫。金無道笑道:「爺爺慢慢教你治她的法子。」叫店家收拾了張桌子,搬來酒肉。

少年早餓的慌了,抓起滷肉便往嘴裡塞。金無道抱著酒罈喝酒,見木夢如獃獃地立著,便問道:「你不餓?」木夢如只是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金無道笑道:「你叫木夢如,是木興宇的女兒,木天雲的孫女,是也不是?」木夢如仍是不理,老人又道:「我當年說過要殺絕木家的人若非我孫兒看上了你,你早陪你老子去了。」木夢如忽道:「木家堡在江湖上雖然算不上什麼,但若知木家有難,定會出手相援,你要殺絕我木家,只怕還欠點本事。」金無道聽了卻放聲大笑,只震得屋瓦俱動,說道:「終究還是要請幫手,木家真實一代不如一代。就你木家能請幫手,我便不能?三山五嶽,邊陲西漠,只須我一招手,便能踏平此地。」後一句說得高聲烈,少年和木夢如均是嚇了一跳。店中之人被他一震,許久無人無人出聲,良久,金無道才繼續說道:「木天雲和木興宇都死了,你在木家堡的日子也不好過吧。」木夢如想起以前的日子,不禁黯然。

忽然外面蹄聲大震,二十幾匹快馬往酒肆奔來。金無道面色一沉:「來得倒挺快的。」只聽外面一人叫道:「把店圍起來,老二不守北面,老三守在東面,立星、奇旋守在西面,奇俊跟我守在這裡,莫走了那老賊;奇飛你馬上到上善若水齋請你三叔公來。」金無道嘿嘿笑道:「全都齊了,正好了結著十多年的恩怨。」只聽那奇飛道:「大伯,三叔公吩咐了只許小妹一人進齋,我去請他,他不一腳踹我出來才怪。」那人怒道:「誰叫你進去了,你不知道在外面叫他?」木奇飛應了一聲,飛馬離去。

金無道叫道:「不好,等木天風一到,我和他一交手,我孫兒豈不吃那幫小丑的虧。」他來時孤身一人,無所牽絆,本擬一舉就能功成,卻不想見到這少年後就心生喜愛便收在身邊,此時卻成了負累之事。轉身望著木夢如哼了一聲道:「我就慢慢跟你們玩。」說完又出手點了她腰間期門穴,令她不能動彈,隨即挾了二人縱身飛出窗外,兩腿連環踢出,登時將幾人踢下馬,右手一拋,將木夢如不偏不倚地橫放在馬背上,又將少年送上馬,說道:「乖孫兒,快走,看好這女娃,別丟了。」少年道:「爺爺,那你呢?」金無道道:「爺爺教訓一下他們,馬上就趕來。」一拍馬股,那馬疾馳而去——

少年似乎不會騎術,拉著馬韁東奔西走,忽而南,忽而北,人在馬背上也是搖搖欲墜。木夢如早嚇得面色慘白,一路顛簸,腹內早已翻騰不止,不禁出口喝道:「你不會騎馬嗎?」少年知她難受,歉然道:「看得多了,只是不會騎,你忍耐一下。」少女氣結,連聲喝叱。

這是金無道已縱馬趕來,叫道:「抓它鬃毛。」少年棄了馬韁,雙手緊緊扯住馬頸上的鬃毛,那馬才稍微緩了下來。金無道上前撩過馬韁,走在前面。

木夢如緩過氣來,將少年「臭小子」「小混蛋」「小畜生」地罵了個遍,罵完了少年又轉過頭來罵金無道,但她生於大家,知書達理,謹言慎行,從她口中罵出的也不甚難聽,十句還不定金無道一句。

少年道:「你再罵我也把你手摺了。」木夢如不理他威脅,仍是喝罵不止。金無道在前面笑道:「乖孫兒,我教你對付女人的方法,若是她再罵,你就將她衣服剝了。」此言一出,木夢如立刻將吐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驚恐地望著少年。少年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知道此法奏效,便道:「只要你不再罵了,我就不…不脫你衣服,你若再罵,我就把你脫光了丟到雪地里。」木夢如果然不再罵了,三人二騎飛馳向西,行了數十里,金無道勒住馬道:「乖孫兒,先歇一歇,爺爺弄點吃的去。」少年道:「我這裡有吃的。」說完從懷裡摸出一大塊肉來,道:「這是剛才我偷偷藏的。「金無道眯著眼笑道:「孫兒真聰明。」

木夢如哼了聲道:「還不是雞鳴狗盜。」說完立覺懊悔,滿臉驚恐地望著二人,卻見金無道一步步走來,木夢如眼中立時泛起點點淚花。

少年急道:「爺爺。」

金無道出手在她背上、肋間虛拍兩下,一把拉下馬來,將少年手中的肉扔給她道:「把肉弄熟了,別給我耍花樣。」少年問道:「爺爺為什麼要放開她?」金無道道:「她穴道被制太久,血氣不同,在這麼冷的天里,不出一天就會凍死,先放開她舒緩舒緩血脈。」說完奔向高處,看是否有人追上來。

那肉本就是熟的,只需稍稍烤熱便可,不到半柱香時間,木夢如便將肉拿到二人面前。金無道將肉分了,各自吃去,木夢如在馬上顛了半天,腹內仍是翻江倒海一般,如何吃得下,將手中的肉重重地向少年丟去,正中額頭。

二人吃完肉,金無道便出手點了木夢如的穴道,這次卻是讓她正身坐在馬上,身子軟軟的依在少年懷裡。少年只覺一絲幽香鑽入鼻內,沁入心脾,弄得心神不定。

金無道上馬道:「快走,被他們追上就難纏了,尤其是那木天風老兒。」木夢如冷笑道:「你怕了我三叔公,不敢和他正面較量。你現在放了我,我還可以像他老人家求情放過你。」金無道哼聲說道:「我會怕他,真是天大的笑話,就是木天海、木天雲加起來,老子也不懼他。」木夢如道:「大爺爺和爺爺都不在了,當然由得你這麼說,若他們都還健在,任一個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金無道大笑道:「若如此更好,好叫他們知道我的手段,他兄弟幾人有多少斤兩我還不知道?就木天風少年時拜白雲觀伏蒼真人為師學得點本事,其餘都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死了倒便宜了他們。」打馬走在前頭。

少年道:「爺爺,我們這是去哪兒?」金無道道:「上雪山,爺爺要送你件大禮。」少年望著懷中佳人,想不出還有什麼會比這「見面禮」更好,忽又狠狠搖了搖頭:「我怎麼會有如此不敬的想法。」

木夢如似乎察覺到他的異動,抬起眼皮瞥了一眼,低低罵了聲:「小畜生。」少年臉上一臊,低聲說道:「你別被我爺爺聽到了。」

如此向西行了數日,地勢漸高,天氣愈寒,地面已鋪了白皚皚的一層雪,整個大地都似裹了一層銀裘。遠處雲煙薄薄,輕霧籠籠,三人便似在畫中雲遊一般。

這日正午,三人正吃著金無道打來的雪雞,忽聽得蹄聲想起,地皮微動,金無道登高一望,見遠處雪塵滾滾,也不知有多少人,罵道:「他奶奶的,這樣都讓他們追上了。」點了木夢如穴道,上馬向雪山奔去。

遠遠便見一片雪山橫卧在大地上,峰高谷深,連綿千里。此時地面積雪厚近有尺,馬匹甚是難行,金無道吩咐下馬步行,少年和木夢如卻是陷雪難行。金無道索性將二人挾在肋下,使出萍波渡水的輕功,踏著雪向山上飛奔而去。

忽聽得後面馬蹄聲亂踏,有人喝道:「下馬,擁進去無論老少,統統殺了。「金無道回身一望,只見百來號人各持刀劍踏雪奔來,個個兇悍似虎。

金無道這才發現谷口兩側都是高壁列著,厚厚的積雪也不知堆了多高,心中一動,側身放下二人,一手插腰,深吸了口氣,縱聲說道:「今日相助木家堡者,無論門派世家,滿門皆死。」說完放聲長嘯,嘯聲被內力充斥,豐沛渾厚,猶如一條長龍直向山谷涌去。谷中眾人一驚,待金無道嘯罷,猛覺地動山搖,轟隆隆之聲如滾潮般震響;四下環視,只見兩側的積雪如蓄勢已久的千軍萬馬,帶著不盡滾滾而下之勢,向谷中湧來。眾人大駭,忙如喪家之犬,急往外退去。

金無道一聲厲嘯引動雪崩,見雪霧瀰漫,白塵飛天,埋了不少人,心中大暢。回頭見木夢如竟無一絲悲切之態,哼了聲道:「木家都是無情無義之人,連你這女娃也不例外。」眺眼一望,見遠處一匹馬如飛而至,馬上之人隨勢起伏,無半點凝滯。金無道眉頭一皺:「他來了。」少年順眼望去,問道:「誰來了?」

金無道不語。木夢如躺在雪裡,看不見谷外情形,笑道:「定時我三叔公來了,他老人家武功出神入化,天下已是少有敵手。」金無道聽了只是冷笑,木夢如也冷笑道:「你難道還敵得過我三叔公的『穀神玄功』?」金無道呸了一聲,說道:「『穀神玄功』何足道哉,谷口封了,我看他如何進來。」挾了二人,向雪山內奔去,卻聽一聲綿遠悠長的嘯聲傳來,裊裊不絕。

少年忙道:「爺爺,有大雕。」金無道聽得那嘯聲已是渾身一震,回身望去,只見天際一隻大白雕撲翅飛來,皺眉道:「糟糕,爺爺忘了十幾年前那老兒養了只扁毛畜生。」少年奇道:「那又怎樣?」木夢如譏哂道:「雕兒長大了當然能馱人了。」少年拉著金無道問道:「那老兒會坐著雕飛進來?」金無道從雪裡翻出一塊石頭來,奮力擲去,苦於距離太遠,石頭行至中途,去勢漸緩,被白雕斜翅躲過。金無道氣得咒罵一聲,轉向木夢如道:「『穀神玄功』與全真『先天功』並為玄門兩大奇功,你可知還有凌駕在這兩種奇功之上的武功?」木夢如不知他問此何用,玉臉一側,說道:「天下武功何其之多,玄化各異,又各有所長;但說到凌駕在這兩種神功之上的,便只有佛門的《易筋經》。」金無道聽了忽的狂笑起來:「易筋經,易筋經……」

少年見他手舞足蹈,心裡慌亂,又不敢上前,只站在一旁叫道:「爺爺,爺爺。」金無道忽的湊近他道:「乖孫兒,你怕爺爺?不怕不怕,等爺爺打敗那老兒,再教你天下無敵的武功,到時你誰也不怕,誰也不敢欺負你。」少年不知如何應答,只是點頭。金無道又道:「先找個地方把這女娃放著。」

少年抱起木夢如,尋了個山洞,這洞口背風,風雪不欺,少年便將她安放在內。木夢如喝道:「小畜生,快放了我,等我三叔公來了要你好看。」少年道:「你要走便走,我又不攔你。」木夢如怒道:「你總要先借了我的穴道。」少年見她輕嗔薄怒,可愛已極,心中微盪,說道:「我又不會,你教我怎麼解吧。」木夢如氣極,忽又想到男女有別,又羞又氣,只道他言語輕薄,大怒道:「滾出去,你這小畜生,我總有一天要殺了你!」她身子不能動,也生不出多大氣,反倒越是不可方物,少年看得神魂顛盪,心猿意馬,忽的上前吻住她的櫻唇。木夢如大驚,頓時呆得手足無措,半響回過神來,奈何穴道被制,手足不能動彈,心中一急,兩排銀牙咬住少年舌頭。少年頓感一震劇痛,欲要回身,卻被木夢如死咬著不放,心下一慌,一隻手鬼使神差地往她胸前探去。木夢如還是處子之身,柔嫩處的感觸最是靈敏,駭得大叫一聲,鬆開了口,淚如絲雨,哭叫道:「你滾,滾出去!」

少年狼狽退出山洞,舌頭疼痛不已,就地上抓了把雪塞入口中,那雪冰冷刺骨,倒緩了疼痛。幸而木夢如被點了穴道,使不出多少力來,否則舌頭只怕沒了。此刻洞內人兒嗚噎不已,少年不敢入內,轉身去尋金無道。

雪垣上金無道正凝視著那隻白雕,神情忽悲忽喜,少年上前道:「爺爺,你打得過他嗎?」金無道撫著他的頭,嘆了口氣,忽的想起一事,說道:「乖孫兒,你快去要了那女娃的身子。」少年一驚,「啊」了一聲,窘得麵皮發燙。金無道催促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少年只得硬著頭皮去了。金無道臉上一笑,就算打不過,他也會把他帶回去吧。

少年重返山洞,見木夢如渾身顫抖,嘴唇烏紫,忙上前道:「你怎麼啦?」木夢如打顫道:「小畜生,你…你還…不滾,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少年一碰她身子,便似挨上了冰,想道:「啊,是了,她穴道太久沒解,想是要凍死了。」急將身上的雪裘脫了下來。木夢如大驚道:「小畜生…你又想…幹什麼?」話未說完,那件帶著少年體溫的雪裘已裹在自己身上,不由怔怔望著他。

少年忙出洞去找金無道來解穴。金無道見他衣衫不整,問道:「乖孫兒,這麼快?」少年只是「啊」了一聲,金無道打量了一番,忽的出手抓起他道:「你下面是不是有問題?」問的少年一臉迷茫,半響回過神來,忙道:「沒有啊…」欲要說解穴一事,驟的一記雕鳴聲傳入耳中,這次嘯聲卻與頭一次不同,只聽得心季氣短,血脈憤涌,忙叫道:「爺爺,好難受。」

金無道道:「這是木天風的『神鵰鳴』內功,你承受不起,快將頭埋進雪裡。」少年依言刨了個洞,將頭埋下去,用雪覆上。但那聲音仍順著雪隙透入,弄得頭腦昏脹,心臟也越跳越快,全身似有無數道氣流在穿梭,難以抑制。過了片刻,那嘯聲停了,少年全身也平靜了下來,料想那聲音不會再起,剛要探出頭來,忽然背後一緊,身子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耳邊一清脆聲音說道:「小畜生,躲在雪裡做縮頭烏龜嗎?」

少年一屁股坐在雪裡,睜眼一看,只見木夢如俏麗在面前,身上穿著自己那件雪裘,金無道已不知去向,忙道:「你怎麼能動了?」木夢如咬牙道:「要你管,現在那老賊不在,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便欺上前。原來木天風的「神鵰鳴」內功是發自內家真氣,藉以嘯聲傳出,所至之處,便有真氣流動。木夢如在洞中也聽到嘯聲,體內血脈運行加快,自然沖開穴道。少年哪知其中道理,見她欺來,翻將起來轉身便逃。木夢如兩步趕上,一手按在肩頭,翻轉過來便往腹上一腳,少年仰跌在雪裡,兩手抓起雪便扔向木夢如,一時瑞雪亂飛,冰花齊飄。木夢如被雪花障眼,上前不得,只得揮袖拂雪。少年大笑道:「來呀,來踢我啊。」木夢如大怒,柳眉倒豎,蓮足勾雪一腳飛出,正打在少年臉上,少年「哎呦」一聲,踢起一蓬雪,踏步奔去。

木夢如見他雙腳輕陷雪中,舉步飛快,喝道:「原來你會武功,這下我可不會留情了。」少年道:「你什麼時候留過情?」他言者無意,聽者卻有心,少女臉上一臊,奔上去又摔了他幾下。少年爬起來,格開襲來的手臂,在她肩上一推,反身往一陡坡上踏去,才到半途,便再也上不去了,四肢都陷在雪裡,向下只見木夢如插腰望著自己。木夢如笑道:「你上去啊,」少年穩穩站住,說道:「我也不下來。」木夢如道:「那我來幫你。」奔上去一式「拿雲手」扯住他腳往下一拉,少年大叫著滾下坡去,躺在雪裡動也不動。木夢如喚了幾聲也不應,便滑下坡來,蹲下身去探他氣息。少年忽的睜開眼,一把扯住她的手按在雪裡,身子也跟著壓在她柔軟的身軀上。

木夢如大驚道:「你使詐,小畜生,放開我。」少年道:「只要你不再打了,我就放了你。」木夢如被他吐出的氣噴在臉頰上,頓覺全身酥軟,連忙道:「我不打你就是了,你快起身呀!」少年剛要起身,忽又道:「不行,我不信。」又將身子壓了回去。木夢如連忙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什,什麼啊」「就是,就是四匹馬分屍也不反悔。」

少年一聽如此惡毒,連忙起身,不料木夢如坐起身來便是以耳光扇在臉上,少年大怒,捂著臉道:「你剛才…哎呦」兩邊各挨了一下,打得眼淚都滾了出來。木夢如道:「我是女兒身,又不是什麼君子,你幾番對我無禮,兩下算少了。」說完又要再打,只聽得一連串兵刃相擊聲,便舍了少年嗎,奔上雪垣。

少年免得一厄,暗自慶幸,聽得聲音,也跟著爬上雪垣來,卻遠遠地離著木夢如。只見雪曠中兩個人斗得正急,金無道舞著一條銀蛇般輕柔的軟劍,每一劍都盪起一迭的破空聲,身形輕靈飄忽,抽出數到光芒護在周身。另一人峨冠灰袍,豐髯美儀,手中鐵劍封擋有序,進退按章,與金無道的軟劍絞在一處。

回望木夢如,見她秀美緊鎖,一排碎玉將嘴唇咬得煞白,面上全是驚憂擔心的神色,心裡想道:「這就是她的三叔公,那個木天風了吧。若爺爺打不過他,我也不免要被他殺了。唉,反正都是撿來的一條命,死了就死了,但願是他親手殺了我。」心裡這樣沒邊的想著又斜眼向那嬌美的臉上看去,心中飄飄蕩蕩的,忽見她口唇一張,呼出聲來,忙向場中看去,只見木天風后退不迭,鐵劍錯亂抵擋,現象環生。而金無道步步逼殺,劍招迭出,劍花罩得木天風全身皆是。

原來木天風與金無道之間有一截情,木天風顧念這份情,出手間並不含半分殺意,而金無道一出手便蘊了七分霸氣。故而金無道每一招都欲將木天風傷在劍下,而木天風只是以封劍抵擋為主,並不主攻,十招中只進一招,只想讓金無道罷下手來。此時金無道越斗越厲,湧出十分殺氣來,手中軟劍驟的挽急,迫得木天風急急後退,劍法頓亂,只得叫道:「天浪,罷手吧!」

場中二人隔得雪垣不遠,木夢如一聽「天浪」二字,心中一驚:「三叔公為何要叫他天浪,難道他是母親所說的四叔公?」轉念又想,「不會的,母親說四叔公已經死了,更何況幾位伯伯都要殺這個惡人,他怎麼會是四叔公。」卻又想不通三叔公為何要叫他「天浪」。

只聽金無道厲聲道:「不要叫我天浪,我與你木家無半點關係。我姓金,是你木家的剋星。」手中軟劍仍是見隙就刺。

危及之時,只見鐵劍倏現寒光,木天風連使兩劍,劍法輕靈似水,又不失威力,立時解了受制之勢。這兩劍才是木天風的真實功力,一使出來,飄然若仙,有出世凌雲之姿。木天風說道:「大哥二哥去了都近二十年了,你還不肯罷休嗎,你到底還想怎樣?聽三哥的話,罷了吧。」金無道嘿了一聲道:「罷了,你沒聽到剛才他們說什麼,『無論老少,統統殺了『我也要統統殺了,統統殺了!」劍法不停,狠招迭出,劍劍奪人性命。木天風心下一沉,無比凄涼絕望,喝了聲道:「三哥沒什麼對不起你的,這就陪你下去找他兩個說去。」橫身起來,將平生所學盡都使出,打定主意同歸於盡。

木天風劍法流水般使出,一劍未老後劍又出,劍勢綿柔無際,分不清用的哪招哪式,分明已將招式從有形化為了無形。練至這種境界,就猶如一個太極,無形無質,無崖無際,使對方尋不出空隙,而且能令對手的招式順著自己意念走,為己所控,進而奪劍封侯。

金無道頓感壓力,劍法微亂,但他畢竟不是常人,功力與木天風不相伯仲,數招間便緩過來,軟劍被他使得有如蒼龍繞月,時上時下,倏左忽右,令木天風一時奈何他不得。

雪垣上二人眼花繚亂,只見得場中兩人身法奇妙,劍法精絕,忽而似白鶴翔空,蒼鷹俯衝,倏忽間又如輕鴻掠波,激起一片雪塵。

木夢如看得心急如焚,她剛才聽二人語對,便知金無道確是自己的四叔公:「定是兩位爺爺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此時只望二人停下手來。卻見木天風腳下忽然迷幻起來,竟踏起了「逍遙步」,身形頓時變得飄渺,劍法也越使得輕盈。

只聽金無道哈哈笑道:「好步法,好步法,妙極妙極。」猱身攻上,無半點懼意,任憑木天風身法變化倏然如風,仍能抵擋,並無落於下風之勢。木夢如看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在酒肆中被迫演了這套步法,驚悟道:「他定是知曉了其中神髓。」一時急得流下淚來。

少年見了心中驚愕,再看場中二人,也分布出勝負。忽聽得一聲厲嘯,直欲透人肺腑,兩人投眼望去,只見木天風大步踏開,飛身而起,兩腳貼在一廂雪壁上,金無道踏雪追上,軟劍攪得如一股旋風,木天風仍踩著「逍遙步」,鐵劍勁力外透,凝成一股氣牆。

木夢如知道形式已是強弩之末,再過片刻便要分出勝負,一時心中擰做一團。只聽見三計兵刃交響聲,木天風回身向上斜踏兩步,轉身遞出鐵劍。金無道見劍勢凌厲,聚了木天風畢生功力,不敢強接,順勢便向下退。

兩人一個進一個退,自十餘丈的峭壁上飛一般落下。

雪垣上二人見了大驚,木夢如急下血泊,便要上前,少年忙道:「你要幹什麼?」少女白了他一眼,並不理會,少年大叫道:「你不要過去,很危險的,會在身上刺幾個窟窿。」

木夢如聽了芳心大怒,心想自己的兩位叔公在那裡自相殘殺,你倒樂得好看。一時氣不打一處來,奔上前去一腳踢他下雪垣,說道:「都是你。」少年一溜滾下去,起身道:「我又怎麼啦?」心想自己確實沒怎麼,著嬌人兒脾氣可真怪。

木夢如更是氣惱,跑下去便要拿他出氣。少年只得轉身奔逃,奈何地上積雪深厚,此時又下起雪,難以步行,沒走幾步,便被木夢如趕上往背後一腳,少年將身一矮,躲了過去,騰身便向她撲去,想故技重施將她壓在身下。木夢如往旁輕輕一站,往他後背一掌拍下,少年立時撲倒在雪裡,一抬頭,見木夢如曼立在雪上,一雙繡鞋還未掩過半,心裡訝然:她怎麼不陷在雪裡?卻聽她鶯聲喝道:「起來。」

少年心裡不忿,說道:「這樣你打不到嗎?」

少女又氣又急,內息一亂,噗地一下陷進雪裡,少年見了,爬起來欲要輕輕踏上雪,少女一隻腳早當胸飛了來。少年急忙抓住那隻腳。兩人拉拉扯扯木夢如被他抓住腳,掙脫不得,打又夠不著,又羞又急,只得一連聲罵:「小畜生,小色鬼,小淫蟲,」

少年不知「小淫蟲」是什麼蟲,但料知不是什麼好蟲,也回罵道:「你也是小淫蟲。」氣得木夢如玉臉緋紅,氣血倒流,一個站立不住便往側倒。少年陷在雪裡,行動不便,一個趔趄也順勢倒下,正好又壓在那溫暖柔軟的身軀上。少女羞愧難當,狠命將他推開,哪知另一側是個雪坳,少年只覺身側一空,驚恐之下本能地抓住木夢如的手臂,兩人大叫一聲,順著雪坡翻滾下去。那坡上積雪被二人帶動,俱都撲簌簌滾落下去,將二人埋在下面

四周冰涼涼的,好像還有水浸入。少年雙手艱難地動了下,絕得所到之處都是鬆軟軟的。忽的右手感到又滑又軟,是只手臂:「不知道她怎麼樣了。」一隻手抓著那隻手臂,另一隻手拚命地刨雪。猛覺得一股暖流自下腹騰起,蔓延到胸口,頓時整個肚皮都暖暖的,說不出的舒服。「要是其他地方也這麼暖和就好了。」那暖流好似知他所想,在胸口分為幾路,向雙手,頭頂和背後竄去,不一會兒便漫便了全身,少年只覺得痛快。只想對著天大吼,可被雪壓著有吼不出來,一時憋得難受,四肢亂動,忽的一腳踏到了實地,心中大喜,抓緊木夢如在雪中一屈身,猛地彈身衝出雪堆,胸膛內立時湧出吼聲。少年奔上坡面,體內氣息一亂,撲在雪裡。

木夢如無力地躺在地上,驚愕地看著少年。少年怕她又犯起性來,忙退得遠遠地。

翻過那塊雪垣,雪曠中空無一人,地上隆起好大一堆雪。他依稀記得自己轉身之時,雪壁上一方雪塊忽然倒下,向木天風和金無道壓去。少年跑過去,望著雪堆發愣,他不信爺爺就這麼死了。翻過兩塊坡,四下仍沒有人。少年心中一沉,放聲大叫道:「爺爺!」

生動四野,透著無窮勁勢,撥開雲霧,遠遠傳出。

只聽得兩聲大響,兩側各有一堆血炸開,驟地衝出兩個人來,聚掌向少年按來。

少年大驚,慌忙中認得是金無道和木天風二人,急叫了聲:「爺爺。」兩人來勢極快,少年閃躲不及,急亂中竟伸出兩掌抵在二人中間。陡覺雙臂劇痛,全身一震,兩掌各有一股勁力透入,挑經鑽脈一般疼痛,一瞬間又涌至臂彎,片刻又到腋下,跟著直襲胸口,兩股內力相遇,立時纏絞在一起,猶似兩個絕頂高手打在一處,直痛得少年撕心裂肺。

原來金木二人直斗到最後也未能分出勝負,卻各傷元氣,便坐地調息,又值下雪,嵇康二人裹成雪似一堆。正當二人周天迴轉之時,一股雄渾的內力湧來,兩人都當是對方所發,俱都破雪而出,聚力來迎。二人都在調息之際,神光內斂,耳目不聰,只尋內力所發處迎掌,卻不想那內力是少年所發。

兩人內力透入少年經脈,都以為是打入了對方體內,一時各自催動內力。木天風從少年左手太陰肺經灌入,由魚際,經列缺,通尺澤,到雲門、中府,轉入足陽胃經,與金無道從手陽明大腸經輸來的內力在水突、氣舍兩穴相遇,成水火不容之勢。金無道片刻不停,剛勁的內力又從少年的手太陽小腸經透進,走至聽宮,跳入督脈,與木天風從手少陽三角經運至的內力在大椎穴相衝,難以通過。

二人見兩道內力俱不能勝,又將少年左右剩下的八條手陰、手陽經脈度入內力,各馭真氣,頓時少年經脈中十二股內勁來回交鋒,此消彼長,柔退剛進,剛弱柔攻。

少年但覺得左邊的內力陰柔,右邊的剛猛,兩道內力相遇處都疼痛難忍,像是被打入了煉獄,推進了油鍋,痛不欲生,一張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這時,少年夢覺得腹下一空,像是被抽幹了精氣,那股綿柔的暖流又沖了上來,順著腹正中往上竄,卻在胸口那劇痛處停了下來,一陣旋轉,化去了那劇痛;再往上爬,頭頂那痛也消失了。少年又驚又喜,意念一動,那暖流也隨之而動,將剩下的四處疼痛俱都化去,在周身竄了一遭,又回到腹中。

少年立時感到腹內膨脹難受,像是要炸開,又一陣刀絞似地痛,渾身又想有使不完的力。片刻之間,腹中內力四下逃竄,周身經脈都充滿了內勁,波濤洶湧,澎湃不息,脹得難受之極,忍不住大吼一聲,雙臂一振,內力頓從雙掌洶湧而出,將木天風和金無道震出數丈之外。只見少年全身通紅,額上直冒汗液,口中叫道:「好熱,爺爺,我好熱。」趴在地上亂滾,抓起雪往衣內塞去,不一刻便化作了水。木天風與金無道內力耗盡,已是油盡燈枯之際,躺在雪裡驚恐地望著少年。

金無道雙眼落淚,道:「乖孫兒,爺爺幫不了你了,你命真苦啊!」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內力全打入了少年的體內,知道他片刻就會死去。木天風吃力地做起來,指著少年道:「小….你叫什麼名字?」少年在雪中翻滾,也沒理會他說什麼。木天風道:「你不要再動了,用意念跟上你體內的真氣,將它送到腹中丹田處。」少年不知「丹田」為何物,只聽到「送到腹中」,便依言閉目斂息,意念直追內勁而去,將其強拉回腹中。

木天風見他平靜下來,無甚大礙,問道:「你叫什麼?」少年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叫什麼,我沒有名字。」木天風道:「你體內何來一股先天無極真氣,你小小年紀,修鍊是絕無可能,是誰渡給你的?」

金無道一聽,煞是驚訝,原只當那捲去自己內力的綿柔真氣是木天風所發,不想竟是處子自己撿來的孫子體內,一時高興得想大笑,卻聽少年茫然道:「我不知道。」金無道又想大笑,心想我這孫兒真實傻人有傻福。木天風又問道:「你以前可曾遇到什麼高人?」此時少年全身濕透,熱力稍退,閉目冥想了片刻,說道:「有。在我小時候,遇到一個和老先生穿的差不多的人,那時我生了病就快死了,他卻按著我的肚皮,我便覺得有股暖暖的東西鑽進腹里,感覺好舒服,幾天後我的病就好了。至於他是誰我卻不知道,不過大汗叫活神仙。」

木天風道:「什麼大汗?」少年道:「就是成吉思汗。」

木天風仰天道:「那就是長春真人了。」

「丘處機。」

少年茫然望著二人,究竟是誰?只聽背後一個嬌柔的聲音道:「長春真人就是丘處機。幾年前邱真人應成吉思汗之請,往西域雪山行營講道,被成吉思汗尊為『活神仙』,天下皆知。」

少年心中想到:「是了,但凡有名望的人都有兩個名字吧,成吉思汗不是也有人叫他鐵木真么。」回身一望,見木夢如雪膚玉骨,眼湛秋波,行動移足間無限溫柔,心裡不禁感嘆:她若不發脾氣,這樣豈不是很好。

木天風嘆道:「邱真人渡世心腸,定時不忍見你受苦,才輸了道真氣與你,現在你又將我二人功力盡數吸取,可謂天下無人可擋,你可要好自為之。」金無道忽然問道:「乖孫兒,你怎會在成吉思汗的軍營里,你在那裡幹什麼?」

「我是他的奴隸,」少年目光獃滯,「小時候,北方的金人殺了我的爹爹母親,把我抓去做了奴隸,每天干著很辛苦的活,稍不如意,那些軍官便用鞭子抽打我們,被打死的人很多。後來成吉思汗帶著他的兵打來,又把我們抓去做了奴隸。不久後,他帶著我們往太陽落下的地方走,說要去追太陽,凡是太陽照到的地方都他們的領土。他們在路上殺了很多人,佔了很多地方,可還是沒有追上太陽,他便又引著他的軍隊往回走,就在不久前,他們又殺了很多人,圍了一座很大很闊的城池,想要佔領它,可他卻病了,沒多久就死掉了。

三人聽了一驚,成吉思汗一代天驕,縱橫沙場,英雄無敵,蒙古鐵騎所到處無往不利,不久前駐軍六盤山,圍了西夏,誰想竟會突然死去。卻聽少年道:「大汗死後,他們要殺掉所有的奴隸和孚奴,我在混亂中逃了出來,一直逃到這裡。「想起自身遭遇,九死一生,不禁落下淚來。

金無道移到少年身旁,道:「乖孫兒別怕,現在你身懷絕世武功,沒人敢在欺負你,可惜爺爺…」說著已是氣喘不已,少年忙去撫他胸口。

木天風道:「天浪,你我都無時日了,還想你那所謂的報仇嗎?」金無道哼了聲道:「他兩個不仁,我就不義。想當年我在江湖上招來英雄豪傑,打退仇家救了木家,他兩個不但沒有出言相謝,反倒聽對頭挑撥離間,說什麼『歪門邪路,身行不正』,不用相助也能打退仇家,竟將七路人馬全都趕走,又說我結識山林匪盜,有辱門風,也將我趕了出來。這口怨氣,誰咽得下。」木天風嘆道:「你便變『木』為『金』,易名『無道』,以示無視天下道德倫常,要殺盡木家。大哥二哥是太顧及名聲了,一時性急才這樣做,後來我知道了此事,勸了他們,他們也有所悔悟,希望你回來。」

「悔悟?那幾個晚輩一見到我就擺出那陣勢,又算什麼?還瞎了我一隻眼睛。」

「誰叫你一出手就打傷了興宇,還要了立虹沒多久也都去了。若我不敢來得及,還有人嗎?」

木夢如妙目中立時騰出火來,望著金無道。金無道嘿了聲,道:「我現在無力還手,你盡可來殺。」沒人剛一起身,便被木天風拉住,搖了搖頭。

金無道一陣大笑,一口氣接不上來,喘息良久,對少年道:「乖孫兒,替爺爺…殺光木家。」木夢如叱喝道:「你敢。」金無道喘著粗氣道:「不用怕她,殺光了木家……照樣要她做你……女人。」說完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一隻手吃力地抬起,顫抖著斜斜指出:「給….給你…」少年順著望去,白雪皚皚,茫茫一片霧任何東西,問道:「爺爺,什麼啊?」金無道眼中神光一散,軟在少年懷裡,少年連聲哭叫。

木天風嘆了口氣,也順著金無道所指望去,大吃一驚,道:「好…好重的煞氣!」身子一挺,背過氣去。木夢如連呼不應,伏在屍上痛哭。

天上白雕引吭悲鳴,烏雲慘淡,壓得天空沉沉如喪,無半點生氣。

喜歡的麻煩點個贊,本文後續內容,請打開微信+朋友關注公眾號:kanshu78 然後在微信公眾號裡面回復197 便可以繼續閱讀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天涯若比鄰 的精彩文章:

自小被他收養,心生眷戀,卻是一場陰謀在等待
公司的美婦找我約會,一夜春雨過後,第二天她卻倒在了衛生間里
付不起房租的我,為了省錢與她人合租,漸漸的,我發現了她的秘密

TAG:天涯若比鄰 |

您可能感興趣

清道光年間,宛平有一乞丐,此人所做行徑,時至今日仍令人驚駭
甜馨在路邊遇到老乞丐,她這個行為暴露她是一個這樣的人
她是紅極一時的民國艷星,晚年淪為乞丐,兩個字毀了她一生!
這種女人,百年難遇,超級旺夫,乞丐娶了都能富
最幸運的女乞丐,在路邊乞討,送人一個饅頭,後成千古一後
一碗素麵之恩,乞丐送一把米,一年後變一百萬
年初一後,枕下壓一 寶,乞丐也能富三年,子女出人頭地成棟樑!
最「逆天」的乞丐,沿街乞討38年,全都是為了這件事情
一個乞丐的跡遇
同治年間,兩乞丐當街耍蛇,一老者看後,驚詫:此非蛇,而是人
皇帝收養了一個八歲的乞丐,從此中國就多了一個省,全是這個乞丐的功勞
乞丐出身的西漢名將,一生只打過一次仗,中國卻因此強盛百年
老年間,乞丐有個「三老門」,這一門有個絕活,令人又怕又憐
小乞丐流浪到城市,遇到一奇人,從此飛黃騰達,家族富貴三百年
母親救了一個乞丐,第二天乞丐帶來一個人,母親一看,傻了
這麼漂亮高貴的貓,你一定想不到一年前,她還是個在商場被保安驅趕的乞丐
一個乞丐的遭遇,發人深省!
他是清末民國一個名滿天下的乞丐,窮困潦倒不識一字,卻做了一件大善事感動億萬國人
路遇一隻皮包骨的「小乞丐」,當抱起一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乞丐撿到一小孩,半年後孩子失蹤,乞丐找了3天回到家,驚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