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房？還是熱成狗？且看古人如何玩轉盛夏，避暑納涼

中國人的生活一向離不開《易經》，雖不「知道」，卻無時不在「道」中。譬如，古人視季節的變化為神秘的天地現象，並以五行相生相剋之理來解釋萬物之變化。時值炎夏，就不得不說「伏天兒」。

這個詞始出《史記》，記錄了春秋時期的一段故事。春秋時期秦國的君主秦德公，雖然在位時間只有短短的兩年，卻做了一件益民的好事。秦德公去世那一年，炎夏灼人，他擔心夏天的熱毒邪氣使他的子民罹患蠱病，所以，當即命人殺了四條狗，以狗血禳除長夏惡氣，將狗肢體懸掛於城門之上，用來去規避邪。雖然這件事情做得「很狗血」，秦德公卻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提出「伏天避暑」的人。

以後的幾千年間，伏天避暑成為了人們度夏的習俗，人們在入初伏的第一天，也就是「伏日」，或閉門閑睡，或亭榭悠遊，或酒食會友，或浮瓜沉李，或曲沼流杯，或通宵聚坐，總之，這一天成為了傳統的假日，人人無干他事，只納涼消遣。

如今，少有人知曉伏天的風俗了，唯有幾個守舊的老人兒，自夏至伊始，就開始嘴裡叨著《九九歌》，掰著指頭計算著日子的過往，直到立秋時候，才緩緩松下一口氣兒。

夏至入頭九，羽扇握在手；

二九一十八，脫冠首羅紗；

三九二十七，出門汗欲滴；

四九三十六，渾身汗濕透；

五九四十五，炎秋似老虎；

六九五十四，乘涼進廟祠；

七九六十三，床頭摸被單；

八九七十二，半夜尋被子；

九九八十一，開櫃拿棉衣。

以前，人們總是擔心夏天的到來，認為這個時候的死亡率最高。清代李漁的這一論言，更讓人「額手淌汗」。他說，假如上天不創造夏天這個季節，只有春秋冬，病死的人便少了，醫生們就流浪街頭了。只因為天地間多了一個夏天，你常常早上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晚上就傳來他死去的消息了。

李漁知道，盛夏伏天是一年中最危險的季節，常常會發生「暑病」，尤其是身體虛弱的人，度夏如過鬼門關。因此，民間又有「苦夏」的說法，常言「過得七月半，便是鐵羅漢」。顯然，夏天並不像文人筆下所寫的那般詩意。

空調的出現，讓人們對於「苦夏」的感觸似乎不那麼深刻了。大多數的人，伏天里整日待在空調屋，吹著徐徐的涼風，「無視」伏天暑熱的存在。不過萬事萬物都有其兩面性，空調也不例外。

我第一次吹空調是在22歲的時候，進入冷颼颼的空調辦公室，頓感身心清涼，黃天暑熱里的煩躁情緒也隨之消失殆盡了。舒適的同時，也接二連三地出現了一系列癥狀，從一開始的膝蓋腳踝發冷，接著打噴嚏、嗓子乾澀、視力模糊、清涕不止，頭暈昏沉，以至於到了第三天，就止不住地咳嗽，聲音暗啞，到了最後，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想，如今長年累月坐在辦公室的白領們恐怕有不少一定也感同身受，對此叫苦不迭。

雖然多年沒有這樣的遭遇了，卻對身邊苦患「空調病」而不知的人感到痛楚。尤其是夏天，學生們總是輕咳不止、鼻涕連連。有人甚至告訴我，他的親戚因為吹多了空調，在烈日之下，毛孔都無法打開，喪失了排汗功能。

清人徐文弼著有一本《壽世傳真》，提出了長夏養生五條勿做之事，讓人免於疾病，遺憾的是，很少有人對此五條能加以認真遵守。以下列出的是《壽世傳真》中的五條原文：

其一，勿多食苦味，減苦以養肺氣

（與之相反，現代人的做法是打著養生的旗幟，雖然厭惡苦味，卻大肆食用苦瓜，以為其祛心火。）

其二，勿食凍水、冷粉、冷粥等物

（與之相反，冰箱的普及，更是讓人人「不冰不食」。據我了解，兒童之中十有八九都最嗜食冰激凌，也無怪乎許多兒童們都陽氣虛弱，面色無華。）

其三，勿食煎炒灸等物以助熱毒

（與之相反，每年夏天，夜晚的路邊攤點和店鋪都紛紛白煙繚繞，或涮或烤，食客們也以數聽冰鎮啤酒，吃得不亦樂乎。）

其四，勿枕冷石、勿熟睡扇風

（與之相反，現在夜間熟睡時空調開至天明的怕也是常有的事，寧願蓋著厚被子睡，也不願關掉空調已成了很多人的選擇。）

其五，勿冷井水洗面，烈日晒熱之衣，不可便穿

（對於這一點，運動之後，即沖冷水澡的人應該也不在少數吧。）

徐文弼講到的夏日養生五條，能全數做到之人恐怕寥寥無幾。也許，這些箴言在現代人看來是有悖於情理的，是紙上談兵，他們甚至反詰道：我常年如此，還不是好好的嗎？

不過如果你有耐心看完以下元代邱處機的《攝生消息論》，恐怕就不會如此振振有詞了。

貪涼兼汗身當風而卧，多風痹，手足不仁、語言蹇澀，四肢癱瘓。雖不人人如此，亦有當時中者，亦有不便中者，其談何也？逢年歲方壯，遇月之滿，得時之和，即幸而免，至後還發；若或年力衰邁，值月之空，失時之和，無不中者。

這段話是什麼意思？風乃百病之長，它與寒、暑、濕、燥、火相合為病，在長夏尤為高發。純陽之體的兒童和身輕體壯的青年，也許一開始接觸風邪，並未感到異常。卻隨著年衰力弱，漸漸地有感於往昔之邪，以發今朝之病。空調之風寒無處不在，也許在黃天暑熱之時，人人視它為救命稻草，卻因此患上了依賴症，以至於久病不知。

關閉空調的那一刻，也許會感到暑熱難耐，卻也自有一番好處。豈不聞，《黃帝內經》中有云：夏三月，此謂蕃秀，天地氣交，萬物華實，夜卧早起，無厭於日，使志無怒，使華英成秀，使氣得泄，若所愛在外，此夏氣之應，養長之道也。

最可悲的事情是，日光在外面照著，你卻渾然不覺。毛孔不開，則氣不得泄，氣不得泄，身體則失於和，病始生也。

暑氣如蒸，難耐至極，怎麼辦呢？你或可學學李白，搖著白羽扇，裸處於青林之中，逍遙自在地享受著山間的清涼世界。以下這首詩便是謫仙人當年脫光身子避暑時的生動情景再現：

懶搖白羽扇，裸體青林中。

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

當然了，如果你沒有詩仙那麼洒脫，或許你還可以學一學小資文人李漁，脫光衣服躲在亂荷之中，就連老婆孩子也看不見找不到，豈不悠哉快哉？以下是其避暑時的自我描摹：

匪止頭巾不設，並衫履而廢之，或裸處亂荷之中，妻孥覓之不得，或偃卧長松之下，猿鶴過而不知。

如果說這兩位姓李的行為太過文藝范了，我等凡人實在學不來，或許你還可以試試以下的阿Q精神勝利法。

長夏漫漫，火輪一般的太陽停在天空中，沒有風，也沒有雲，更沒有鳥願意飛來。你獨自一人徘徊在前屋後院中，處處都像是曾經孫悟空待過的烘爐一樣。你滿身都是汗，汗液縱橫在你的皮膚上，流成一道道溝渠。到了飯點，面對可口的美食，你幾乎沒有一點食慾。你跳下熱如鍋底的床，準備睡到地上，可是，地面上一時也濕熱如膏。而且，蒼蠅和蚊子一個接著一個地飛來，用它們的小腿一會兒逗逗你的鼻子，一會貼在你的脖子上，你不斷驅趕，它們就是久久不散。正在無可奈何的時候，你忽然聽到了外面如金鼓齊奏，彷彿有百萬兵馬山河澎湃而來，打開窗一看，原來大雨如瀑，啊，一身的汗頓時化為了烏有。蒼蠅蚊子也不見蹤跡，終於可以吃飯了，終於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文/玄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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