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怪物到亞當，一起去追憶熒屏上的異形黑暗進化史

本月，雷德利·斯科特爵士執導的《異形：契約》終於公映了。它的回歸，既是前作《普羅米修斯》的延續，也是這個開始於1979年的電影系列最新、或許也是最黑暗的篇章，更是對《2001：太空漫遊》以來新好萊塢電影將科幻作為思想實驗的哲學電影傳統的繼承。

迄今為止依然在繼續的整個《異形》系列，是一個從黑暗開始，以黑暗閉合的循環。下面，就讓我們沿著《異形》世界的時間河流，從故事發展和意義闡釋的角度，追溯「異形」形象的源流和演變。

1979：驚悚怪物

1979年，雷德利·斯科特執導的《異形》，是這個系列的開山之作。故事發生在2122年，礦業太空船「諾斯特洛莫號」收到LV-426星球的訊號，船員登陸後發現異形巨卵，幼蟲孵化成長後殺害所有船員，只有女主角艾倫·雷普莉一人生還。

本片名列2001年美國電影學會評選的一百部「百年來最偉大的驚悚片」第六位，是一部非常優秀的科幻驚悚片，但也僅僅止步於此，只能說是一部經典的「懸疑困獸情境」好萊塢怪物驚悚恐怖片而已。

電影最大的創新，是斯科特以資深廣告導演的眼光，設計出一種名為「xenomorph」的強大怪獸，並加以細緻描繪。其黑暗的敘事和視聽風格，也奠定了本系列的整體基調。

首部影片中的「異形」，只是一個典型的好萊塢怪物形象，除了象徵「危險」本身，帶有一點恰如其分的邪惡之外，並無更多意義。也許沒有人能夠想到，正是從這一點點邪惡的種子開始，後來生長出了整個黑暗的宇宙。

1986：邪惡敵人

1986年詹姆斯·卡梅隆接手編劇和執導完成的《異形們》，被譽為是電影史上最偉大的續集電影之一。故事的時間線已經拉長至冬眠50年後，雷普莉被救起，但是因為無法提供異形毀滅貨船的證據，而被開除軍籍，撤銷飛行執照。2179年，LV-426上一個殖民地與地球失去聯絡，雷普莉與一隊海軍陸戰隊奉命到達調查，發現殖民者已經盡數成為異形的犧牲品，經過與大群異形以及異形女皇的艱苦戰鬥，雷普莉救出兩名生還者，與任務機器人一起進入冬眠，向地球返航。

相對第一部而言，本片在內容和意義上要豐富許多。詹姆斯·卡梅隆受越戰的啟發，採取戰爭片的模式撰寫了劇本，同時首次以女性擔任動作片主角，最重要的是，他為異形引入了昆蟲式的社會結構，第一次為這種生物賦予了社會象徵的意義。

在電影中，異形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之前的邪惡和危險，而是從生物學和社會學的角度上象徵的異質和非人，與《星河戰隊》中的蟲族殊途同歸。這種冷戰時期並不新鮮的「邪惡敵人」設置，後來也成為了異形整體形象的基石之一。

1992：慾望化身

1992年，大衛·芬奇執導了他的處女作：《異形3》。故事緊接上一部，同是在2179年，逃生飛船墜毀在一個關押男性犯人的監獄星球「復仇者161」上，船員中只有雷普莉一人生還。隨著犯人們一個接一個地失蹤，她意識到有一隻異形隨她而來，後來更發現自己被異形女皇所受孕。最終在消滅了異形之後，她選擇帶著馬上就要從她的胸腔里迸出的異形跳入高溫熔爐與之同歸於盡。

《異形3》是整個系列中比較另類的一部，電影沒有把焦點放在異形身上，而是更多地關注女主角置身於一群男性罪犯環境中所激起的衝突和糾葛。本片中的異形，與其說是外在的威脅，不如說是角色們受到壓抑的性慾的外化。異形本身原本帶有的性暗示，在本片中得到了極大的發揮和演繹，營造出直指人心的深刻力量，給整個系列帶來了絕無僅有的人性刻畫和主題開掘。

1997：道成肉身

1997年，法國導演讓-皮埃爾·熱內執導了本系列的第四部《異形重生》。故事發生在上一部兩百年後的2379年，雷普莉被人克隆復活，以獲取異形女皇，繁殖異形加以軍用。後來眾異形在克隆基地中逃脫，大開殺戒，雷普莉在帶有自己人類基因的異形幼崽幫助下，消滅了女皇，又在逃向地球的路上，將人類和異形的混血生物射向太空。

本片是《普羅米修斯》之前的最後一部《異形》電影，也是全系列中最重要的一部，將整個系列的走向，從怪物電影引領到人性追問的道路上。異形混入了人類基因，因而具有了某種程度的人性，認定雷普莉而非異形女皇為母親，幫助雷普莉殺死異形女皇等設定，將「異形的人性」這一重大主題，擺到了其後的創作者面前。

2012：上帝出場

創造者雷德利·斯科特重啟了本系列，於2012年親自執導《普羅米修斯》。作為《異形》的前傳，時間軸倒回2093年，考古學家伊麗莎白·肖等人登上科研飛船「普羅米修斯號」，根據在2083年找到的一份星圖前往遙遠的行星LV-223。登陸後，大部分船員被一種不明的黑色液體（致命的生物武器）及被稱為「工程師」的外星人所殺，最後只有肖和生化機器人大衛逃出，啟動了另一艘「工程師」的飛船離開該星球。

雖是前傳，但電影主題卻在大踏步地前進，將《異形》系列深入開掘為一個創世神話。斯科特將工程師比作約翰·彌爾頓《失樂園》中的黑暗天使，認為人類不是上帝的後代，而是黑暗天使的後代。作為唯一沒有「異形」形象正式出場的《異形》電影，本片這種直指人類文明源頭的原罪意識，超越了本系列前一個階段的整體架構，進入真正的哲學探討範疇。

2017：亞當降世

剛剛上映的《異形：契約》，可以被認為是緊接《普羅米修斯》故事的不同章節。「普羅米修斯號」失蹤十年後，攜帶兩千名冬眠中的殖民者和數千人類胚胎的太空殖民船「契約號」在飛向一顆類地行星的途中，意外停下維修，收到來自附近一個未知星球的神秘人類信號，船員們前往調查。登陸後，有些船員感染不明生物，爆開他們的身體並展開殺戮。此時這星球唯一的居民，也是「普羅米修斯號」唯一的生還者大衛，突然出現將倖存的船員帶到安全地點。然而最終真相大白，這裡的異形，是使用這顆星球上所有生物——包括伊麗莎白·肖——的身體，通過基因工程進化製造而成，而其創造者，正是生化人大衛。

本片中的異形，不再是一個怪物，不再是一種敵人，甚至不再是人性邪惡的化身，它是一個新的物種，新人類的始祖。工程師是創造伊甸園的墮天使，他們創造了人類的亞當。大衛是人類和工程師一起創造的黑暗伊甸園中的上帝，異形就是他所創造的亞當。在這裡，伊麗莎白·肖獻出的不是肋骨，而是她的全部。我們有理由相信，第三部前傳中的異形，一定會以「弒父」的形式告別大衛，真正地從母體中脫胎而出，向宇宙的每個角落散布開來。讓我們拭目以待，與這個已經陪伴了我們近四十年的形象，再次在銀幕上重逢吧。

註：文中圖片除註明外均來自網路

編輯：朱麗

審核：管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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