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華厚：寫詩、畫畫、打太極，我的北漂版圖丨實力詩人訪談

詩

人

盛華厚：1982年生於山東夏津縣，畢業於中央美院中國畫學院水墨人物專業，中國畫院一級畫師，陳氏太極拳全國青年組冠軍。曾獲第三屆北京大學未名詩歌獎、中國青年詩人新銳獎、首屆全國大學生詩歌比賽狀元獎、傾向詩歌節一等獎等。著有詩集《默讀》，詩畫集《拉薩女神》（瓊吉詩 盛華厚畫），詩文被翻譯成日語、韓語等國文字，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京東國學教育基地常務院長，國際漢語詩歌協會常務理事，北京巴蜀書畫藝術院副秘書長。詩文散見於《詩刊》《中國作家》《今天》《詩歌月刊》《詩林》等。太極名家祁和平入室弟子，陳式太極拳第十三代傳人。2014年被評為「中俄青年友好交流年50名優秀青年」，2016年被評為中國義大利文化交流使者。多次在中國政法大學、中央財經大學等做文化專題講座。錄製有電視訪談節目《八零上線：盛華厚---用藝術玩穿越》，《聚焦名家：盛華厚---「得天獨厚」的多方面藝術家》，《盛華厚：筆墨丹青追夢人》。個人事迹拍成的微電影《因為有你》及紀錄片《青年畫家盛華厚》曾在央視及俄羅斯國家2台和播出，現居北京。

訪

談

1、花語：盛華厚你好！你是山東夏津人，請介紹一下你的家鄉和少年成長經歷！

盛華厚：花語姐你好！我的家鄉是德州夏津縣，就是舉世聞名的「德州扒雞」的德州，而夏津縣是一個美麗且有著2200多年歷史的旅遊城市，西漢時叫鄃城，是齊晉會盟之要津，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朝代也是夏朝，我們又是華夏兒女，所以夏津這個名字更有了一種悠久感。它地處山東西北平原，北依德州，南鄰聊城臨清，東連濟南，西隔京杭大運河與河北省相望。夏津是穩居全國棉花生產縣十強，也稱「銀夏津」。另外還有4A級景區，叫夏津黃河故道國家森林公園，這個公園裡有世界最大的古桑樹群，裡面散落十幾個村子，當年義和團的一個分支就在其中一個叫義和庄的村子起義，我就出生在其中一個叫盛庄的村子裡。我在盛庄生活了十幾年，它包括了我整個平淡無奇而慶幸難得的成長經歷，因為是黃河故道，所以公園裡有很多沉澱形成的沙土崗子，小時候常在崗子里挖出陶罐和人頭骨，陶罐如今放在我的工作室，人頭骨很遺憾沒保存下來，不然放在我工作室，晚上暢想它可能是黃河河套地區的一個匈奴人，活著時可能也是一位畫家詩人，得不到愛情就死心跳黃河了……那會是多奇妙的一種穿越感啊。我16歲就到縣城美術學校上學了，所以15年的農村生活影響了我的審美與創作，我也更能理解艾青的土地，葉賽寧的田野，蘭波的牛糞，海子和梵高的麥田，說到這裡我想說我的一個情節，因為喜歡旅行，我走過一些地方，吸引我的第一個因素就是當地有沒有名人和古迹。所以我想用名人來說一下夏津縣處境有多麼「兇險」。夏津東邊接壤的高唐縣是國畫大師李苦禪的家鄉，再往東就是大禹治水的禹城，西南接壤的臨清是國學大師季羨林的家鄉，西邊走過京杭大運河就是就是清河縣，打虎英雄武松的地盤（一說為山東東平縣大清河一代），北邊接壤的武城是武僧一龍的地盤，東北接壤的平原縣是國學大師任繼愈的家鄉，劉備在平原做過縣令，而德州還是后羿和東方朔的故里，當然還有個影星張雨綺，但我個人不喜歡用娛樂明星記住一個地方。你看夏津的處境有點四面楚歌，是不是很「兇險」？儘管夏津人傑地靈，但目前尚未出現這般人物，所以我很期待！打住，原諒我用這麼多文字敘說家鄉，我這人，多少有點「家國情懷」，哈哈。

2、花語：近日，由詩人師力斌和安琪主編的《北漂詩篇》主辦過兩場有關北漂詩歌的朗誦，一個子把人們的目光，再次引向北漂。我印象里，你也是浩瀚北漂大軍里的一員，請問你是從何時開始北漂的？如何理解「北漂」一詞？

盛華厚：是的，我是北漂。儘管北漂這個詞熟悉的有點過時，但我在回答這個問題時還是在度娘查了查北漂的具體含義，解釋略長，我歸納為「二非一無」，即非北京地區、非北京戶口、無北京房產，這三點對80後的我在北京相當長的時間裡全部躺槍。我是2002年來到北京的，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北漂，在北京一無所有。原因很簡單，就是和千千萬萬美術考生一樣在北京某美術高考培訓班學畫考中央美術學院，但是這個簡單的原因後面卻有一個複雜的決定。2002年我在濟南一所美術中專第一次參加高考，在中專時全校學生都給我取了個外號叫 「大師」，這樣叫到畢業搞的的從「大師」位置上下不來了，於是就考了中央美院，那時我都沒出過山東省，更對中央美院沒什麼概念，只從老師那裡聽說是中國美術最高學府，對所有學美術的人來說考上中央美院是最大的夢想，所以第一次考央美有做樣子的僥倖成分。填報志願後我進入等通知的痛苦日子，就來了次說走就走的旅行，騎車去內蒙看草原，當騎到北京時還有些小激動，不僅是被這個城市的大給鎮住了，主要因為三個因素：中央美院、西川和食指。因為西川老師在中央美院工作，所以去拜訪他等於了了兩個心愿。第一次進中央美院就被其灰色的迷宮般的建築給吸住了，就對著中央美院發誓一定要上這所學校，那時還有個狂妄的心態，感覺自己不上中央美院就屈才了，哈哈！但遺憾的是沒見到西川老師，後來成了他學生後我提起這事，他說那時他在美國。還去了昌平精神病院找詩人食指，也沒見到。噻，有點扯遠了，一句話，北漂的最初原因就是考中央美院。現在看，我很感謝那個外號，哈哈。來，爺們進入下一個話題。

3、花語：北漂途中是否遭遇困境，有沒有想過打退堂鼓？

盛華厚：從2002年來北京開始，我便走上困境的長征路，這裡我想再加一個詞：困難。我覺得困境是一種內心的狀態和生命的某個階段，而困難是生活的處境，所以那段時間我既是困境，又有困難。有些困境和困難超出很多人的承受力，身心的各種煎熬尚可忍受，但人格尊嚴是很大挑戰，因為沒錢及時交學費而被趕出畫室，因為沒錢吃飯而偷吃了同學們半年剩飯，這個階段的同學們又送我一個外號叫盛飯。好歹我那時懂得吃飽肚子才能談尊嚴的道理，所以剩飯一直吃到培訓結束。2004年我打過退堂鼓，人生中有很多放棄其實是迫於無奈，就像一個畫家成了盲人就再不能畫畫，這跟堅強無關。2004年我第三次高考落榜後有過離開北京回山東做個上班族的想法，自己並非完全死心，主要因素是家庭貧困和復讀造成的壓力，之前考中央美院是自己內心的渴望，可以為此付出沉重代價，但一連三次落榜，我開始顧忌父母的經濟壓力，就是說父母是否有經濟能力做支撐，經過一番周折，父母賣了家裡唯一一頭牛支持我繼續考央美，所以又堅持了一年，不過這一年我考上了。報到那天我又對著中央美院發誓，沒錢買飯就是吃衛生紙也要留在北京。

4、花語：是什麼使您堅持到現在，能否說下北漂途中最讓您感動的一件事？

盛華厚：我想說是夢想，但堅持夢想只是一個人成功的前提，我在大學任教時常對學生說成功的秘訣：堅定的目標，果斷的行動，不懈的努力。所以準確的說，我只是在堅持一種行動，並且形成了習慣。北漂途中有很多感動的事，但是感情上的感動我覺得膩歪，也不想渲染。但有兩個感動關係到我的生存與運數，第一次是在大一時，我的經濟已到了吃衛生紙的程度，正好因為什麼事西川老師請我吃飯，我一口氣吃了三個人的份量，然後說可以支撐一天不吃飯了，老師問怎麼回事，我如實相告，臨走時老師硬塞給我500元錢，因為我看到老師買完單的錢包里只有500元錢了，看著老師離去的背影，我當時眼睛就濕潤了，2005年的500元對我來說不是小數目，要知道我那時每個月的生活費只有150元。第二次仍然是經濟問題，這次更加嚴重，在大三時，一直資助我的一位叔叔過世，這導致我沒錢交大四的學費，那面對的問題就是休學，正在我申請休學時，我的導師畢建勛教授知道了我的情況，然後找了一個收藏家買了我30幅畫解決了我大四的學費，我這才得以順利畢業。

5、花語：如何與詩結緣？最初受過那些人的影響？

盛華厚：我最早一首打油詩是9歲寫的，「一陣秋風吹，黃葉落紛飛。大雁南方去，北歸變新春。」這詩裡帶著村莊氣息，我在北京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大雁，也許大雁在霧霾上邊飛。我覺得自己與生俱來就有詩歌情懷，因為這種情懷而慢慢確定詩歌這種表達方式，才會結緣。最初看過汪國真、席慕蓉、鄭愁予等，17歲我到濟南讀書，有機會到書店買書了，那時看西川、海子、王家新、駱一禾、戈麥、食指、舒婷、余光中、戴望舒、徐志摩、艾青等，外國詩人有艾略特、葉賽寧、海涅、蘭波、馬拉美、波德萊爾、莎士比亞、普希金、泰戈爾、博爾赫斯、阿赫馬托娃等，外國文學家因為翻譯問題我很難具體說受誰影響，但我後來受尼采、但丁、亞里士多德影響很大。中國詩人海子影響過我，但真正影響我的還是西川老師，除了我喜歡他的詩歌外，也因為我們是正式的師生關係，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

6、花語：你寫詩多年，在思維方式和價值判定等方面，詩歌對你會發生什麼樣的影響？

盛華厚：關於思維方式，我不知是因為寫詩的緣故，還是自身就有，總之我在創作時是典型的跳躍式形象思維，比如我在思考失眠的原因時，我會想到外星人是否也會失眠，然後想起一部科幻電影中外星人在海底生活，想起海底沉船中的古董，想到我身邊又沒有玩古董的朋友，想起和一個這樣的朋友喝過酒，然後我就起床去喝酒，喝著酒就想到了武松，然後潘金蓮，然後就想看個A片，打開電腦又想關注黃岩島近況，突然覺得好久沒和一位軍人朋友聯繫了，然後拿起手機就打電話，這個問題影響著我的生活，我坐地鐵常坐過站，返回來又坐過，每天腦子到處遊盪，聽到一首歌，看到一個咖啡館，都會讓我想到過往和未來的一些場景，也許和我畫畫有關，我的詩歌很有畫面感。至於價值判定，我的價值觀建立的比較早，在我學畫畫之初就基本確立了我的夢想，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放棄什麼，寫詩多年後，我有一種體悟，寫詩是一種命運，一旦心智向它打開就意味著人生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伴隨物質與精神上的困難和愉悅，寫詩最終與幸福有關，它使人優秀，但也使詩人貧窮，多數詩人並不寬裕。詩歌給了我豐厚的精神營養，它作用於繪畫，而繪畫給了我生活保障，這讓我寫詩更接近純粹。

7、花語：在你的生活中，什麼樣的經驗是「詩歌的」？作為一種較為穩定的命名，「詩歌」在你這裡是如何定義的？

盛華厚：生活中到處充滿了詩意，當我的狀態和各種詩意相遇時就形成了我的詩歌經驗，詩人和所有人一樣面對生活中的吃喝拉撒，待人接物，而詩意就散布其中，當我觸景生情，睹物思人時，就會與詩意相遇，這個生情和詩人是擴散性的感情，瀰漫在生活各個角落，我心靈的觸角和這些詩意是在相互尋找，我幾乎可以說生活中的一切經驗都是「詩歌的」。詩歌的定義我個人覺得可以從文本、結構、語言和內容上說，古體詩有很嚴格的結構和語言等，詩歌更指向現代詩，從五四運動和新文化運動後的白話詩，經歷各種詩歌思潮和運動發展至今，詩歌定義其實已經非常開放了，我個人對詩歌定義也在變化，以前覺得只要語言精湛、敲回車鍵，結構分段等差不多就是詩歌了，現在我覺得散文、隨筆、簡訊、日記、微信等文本形式都可以寫詩，所以我可以說，用不同文本和確切的語言表達自己思想感情的文字就是詩歌。

8、花語：現代漢語與古代漢語相比，是一種邏輯性較強的語言方案，那麼在操持現代漢語創作文學作品的時候，你是否看重邏輯推理在詩歌中的力量？你又是如何處理語言中的邏輯性障礙的？

盛華厚：只要用現代漢語寫作，這種語言的邏輯性就無法迴避，關鍵是詩人是否依賴於這種邏輯推理，我個人在詩歌創作中更看重整首詩中的思想、感受及語言是否對等，邏輯推理有它的重要性，但它一旦貫穿整首詩就會削弱詩歌本質的表達，所以我會把它控制在段落和詩句中，我會用段落打破它，再用段落中的詩句將它分解，所以我的詩歌中常出現並列、類比、跳躍等句式，因為我是畫畫的，我還會在這種邏輯性里植入形象以達到我要的畫面感，但我在寫一首詩時不會刻意想這些問題，都是在修改時把它們串起來用，我應該就是這樣創作的，但不知是不是處理這種障礙的最佳方法，但我會繼續摸索的。

9、花語：對於快樂和幸福您的註解是什麼？能否說一下您認為的最快樂的事？

盛華厚：快樂和幸福相比，感覺快樂屬於相對短暫的感官層次，可以是一段時光，可以是某件事，某個人，是直接的表達，而幸福則是相對恆定的一種內心狀態，穩定的生活，滿意的感情。快樂與幸福的區別如同漂亮與美麗的區別。我認為最快樂的事不好說，不過我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很快樂，自然困而睡，自然醒而起，每天創作不用上班，想吃啥吃啥，想喝酒有的是，想去哪玩拎包就走，這種快樂叫做自由！

10、花語：有些人故意將詩歌寫的晦澀難懂，以增加所謂的深度，你怎麼看？

盛華厚：故意用晦澀難懂的語言就會給讀者設置了閱讀障礙，反倒弄巧成拙，什麼詩歌是故弄玄虛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所有讀者都是毛毛蟲。詩歌的深度是詩人的綜合修養、思想境界和文化視野決定的，增加詩歌的深度還是從增加自身的內功做起，藝術創作不能走捷徑，否則就會自掘墳墓。

11、花語：現在許多詩人都在畫畫，您認為這是一種時髦，還是詩人在智能上的一種進步？如何看待這件事？

盛華厚：可能一部分詩人會認為這是一種時髦，但我更認為是詩人在智能上的一種進步，中國是個詩歌大國，幾千年下來所有詩人都面對過生老病死愛別離、風霜雪雨霧月夜、儘管每人感受不同，但寫著寫著就會進入一段時間的高原現象，或者進入一個死胡同，這種寫作障礙持續時間久了就接近江郎才盡。我可以把詩人分成三類，第一類是一生都不曾遇到高原現象，第二類是憑藉自身的功力慢慢熬過這一關，第三類就是在高原上持續的時間有些長。近十年來隨著國際國內藝術區的發展，比如798和宋庄，常常會有一些玩當代的藝術家辦展覽，藝術圈子就那些人，很多又都是詩人，玩著玩著就會彼此影響感染，所以這三類詩人都可以通過一些畫家朋友接觸到繪畫，詩人們發現了繪畫語言的趣味，一部分是真喜歡，並想從中得到自己所需，一部分是用畫畫填補寫不出滿意詩歌的時間。這麼一來二往就出現了一個現象，詩人常和畫家玩，作家常和導演玩，反過來，很多畫家也開始寫詩，導演開始寫劇本，我覺得這種跨界本身是進步的，也就無所謂時髦或者智能進步。2008年我在中央美院策划過一個中國當代詩人藝術展，把中國幾乎所有詩人的畫都集中在中央美院做了個展覽，引起很大轟動，以後機緣到了我還會策劃。而我身邊好多詩人朋友都向我諮詢怎麼畫畫，然後我告訴他們國畫和油畫材料的不同，有的甚至我直接買好了材料送給他們。如何看待這件事呢？綜上所述，我覺得是各種文化發展到現在形成融合雜交的現象，我本人樂於看到這種現象。

12、花語：你對好詩的標準是什麼？

盛華厚：從技術上說至少能用準確的語言把思想和感受表達出來，從藝術上說思想要有深度、有寬度，感受要有穿透力、開合力，語言要有張力，整首詩一定要有格局，對詩意的轉折與悖論靈活運用，結構上第一段或第一句要抓心，中間要有經典詩句，最後一段或最後一句要兜得住。我個人喜歡強力型詩歌。

13、花語：你最得意和最悲傷時通常會做些什麼？

盛華厚：這兩種情況下都會飲酒，我在好幾個訪談里都表達過我對酒的依賴，沒有酒我基本無法進入創作，但我控制的很好，保持在微暈狀態，所以不會酗酒。除了飲酒，得意時我會看電影或聽音樂，悲傷時就會喝醉，睡覺，沒有經歷長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談論人生，而我經歷過不止一次的長夜痛哭，然後觀照自我存在，常常覺得人只有在痛苦中才像個人，而我在極端痛苦中被迫發明了笑，得意時我或許會和人分享快樂，但悲傷時不會找人傾訴，哭過繼續工作，我喜歡尼采說的：「我們讚美那些一邊哭泣一邊前進的人」。

14、花語：在詩人、畫家、太極高手之間，你最喜歡那個稱呼？

盛華厚：畫家吧，現實上講繪畫保障了我和家人的生活需求，藝術上講畫家的修養面更廣，包括了文學和太極哲學，就算將來我會創作很多文學作品，甚至拍電影等其他領域，我希望大家對我認同的第一個身份就是畫家，當然大家怎麼稱呼我，我都不會在意。

15、花語：對你來說，北漂意味著什麼？您認為北漂必須具備什麼樣的品質？

盛華厚：套用第一個問題答案，北漂意味著「二非一無」。當然我知道這樣回答有點表象和答非所問。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北漂是心理上的歸屬感，是從內心有沒有把北京當成家園。我想把北漂分成兩類，一類是在北京「二非一無」的工薪打工族，另一類就是在北京有工作、有房有車，有一定物質基礎但就是沒北京戶口的人，這類人很多都比有北京戶口和北京土著生活的都優越，所以這類人理解的北漂會有所不同。拿我來說，我的情況偏於後者，在北京神出鬼沒了這麼多年，北京的高樓大廈與胡同串子，立交橋與地鐵，永遠堵車的街道與香噴噴的霧霾等都融進了我的生命里，我甚至對北京有了依賴，比如我回到家鄉就很難進入創作狀態，因為我習慣了北京的孤獨感，這種孤獨感不是北京戶口解決的，單從藝術創作上我非常需要北京的這種漂泊感和孤獨感。但做為一個資深北漂，我認為所有北漂都應該具備善良正直、樂觀忍耐、吃苦負責、堅強執著的品質。

16、花語：對你來說詩意的生活和寫詩哪個更重要？

盛華厚：這兩個方面既互補，又是因果的關係，沒有詩意的生活很難寫出富有詩意的詩，但只有詩意的生活而不寫詩就沒創造價值。我個人覺得詩意的生活更重要，也許有一天我會封筆或在創作上黔驢技窮，寫詩就會停止，但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要面對必須的生活，無論有沒有詩意。

17、花語：除了寫詩還有別的愛好嗎？在詩歌之外，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可以自我概括一下嗎？

盛華厚：我發現我以職業畫家的身份來回答詩人身份的問題總會遇到一個纏繞，就像上面說的，我應該是除了畫畫還有別的愛好，當然我除了畫畫也寫詩，而且還打太極拳，但我個人從未將寫詩和習武當成愛好，所以得說除了畫畫寫詩習武外還有別的愛好，愛好還挺廣泛，比如看電影、聽音樂、喝酒，但我不是酒鬼，還喜歡看美女，我應該和所有正常男人一樣非常好色，但又和大多數正常男人不同的是我僅僅是看，也因為我是畫人物的，可能是一種職業毛病。詩歌之外，我是個「三隨」的人，就是隨和、隨意、隨緣。

18、花語：最近在忙什麼，有何長遠打算？

盛華厚：最近在進行繪畫創作，同時整理近幾年來寫的文字，計劃年前年後辦個人畫展，出詩集和隨筆集。當然還忙私生活，最近在隔三差五的相親，真是慚愧，在北京打拚第十六個年頭了竟沒有討得誰家女兒做老婆，實在是個人問題的失敗，想去郊區找個哭的地方發現都是玩車震的，哈哈。

簡評三則

盛華厚是我在中央美術學院任教時05級的學生。每次下課後，其他學生散去，他就湊過來給我看他寫的詩歌。他當時的詩歌還屬於少年之作，趣味是1930年代的。但他的認真勁又讓我不得不點上一支煙給他耐心講解一些現代詩歌的創作方法和觀念。他老是這樣跟著我走出教室，穿過校園，一直跟到我上車，我等於每次下課都要單獨為他「加課」半小時，大二時他在美院成立了空白詩社，經常參加各高校的詩歌活動，後來我聽說他獲得了北京大學未名詩歌獎、全國大學生詩歌大賽狀元獎等一些獎項，而且日本、韓國——或許還有其他國家——的人開始翻譯他的詩歌。他在詩歌創作方面的進步速度令我驚訝。

盛華厚在短詩、長詩、詩劇、隨筆等方面都有涉獵。上道之後他不再喜歡詩歌中的美文學趣味，對各種五花八門的派別也沒什麼興趣。他的語言開合度較大，遠距離聯想能力和即時觸碰生活的能力很棒。這表現為他文字的勇敢。因為他的專業是美術，所以他注重形象描述，這使得他的詩歌具有一種畫面感，反過來，詩歌寫作大概對他的繪畫也有所啟示。我知道一生堅持詩歌創作會遇到很多困難，希望他能夠克服，走得更遠。

——西川

作為80後詩人群體中的佼佼者，盛華厚的詩歌寫作起點與眾不同，他青年時代在中央美術學院的繪畫學習經歷，造就了他對視覺構圖的超級敏感而他師從著名詩人西川的習詩生涯，又塑造了他超越許多同齡詩人的智性寫作的獨特品格。盛華厚的寫作文本，既有鮮明畫面的質感，更有對生活現象與生命現象的理性抽象，他不像一般的青年詩人僅滿足於俏皮的、生動的敘事，或精緻的、本色的抒情，而是在融合敘事與抒情兩種元之外，呈現出對於哲學發現的強烈興趣與自覺追求。簡言之，盛華厚詩歌寫作的最大特點與亮點，即在於其詩歌文本一以貫之所包含的形而上意味與哲學色彩，與他的自我觀察、自我分析與反諷手法構成對應關係。盛華厚追求理性、智慧與思想文化含量的寫作向度，使其在沉迷於日常形而下寫作潮流中的青年詩人們當中脫穎而出，並有力的彰顯出其詩歌寫作的精神分量及廣闊藝術發展前景。

——譚五昌

盛華厚的詩歌超出了當前口語詩的寫作水準而擁有自身的獨特價值。詩歌的經驗敘述更加青睞於隱喻，暗示此在性和本真性，這就使得詩歌的經驗敘述與我們在口語詩歌里常見的日常敘述區分開來。任何詩歌敘述均與敘述主體有關只是表現形式和方法各有不同，盛華厚的詩歌就具有這種「先進」文學的主體性和「主體間性」，並且常常利用「虛構」的同義復現，反覆強調他詩歌寫作的虛構性和隱喻性，他的這種隱喻性經驗敘事，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有現代詩歌傳統資源為支撐，比如盛華厚的《與我有關》回應了北島當年寫的那句名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或者說是對北島當年在後文革時代的後革命情懷的後啟蒙再解讀」。盛華厚既繼承了希臘哲語「認識你自己」的精神，同時也發揚了中國現代認真嚴肅審視自己的傳統，而這種就源於傳統又超越傳統的寫作，就是他在這方面給中國新詩寫作提供的「新經驗」，也就是我在文題里所說的詩人所要暗示的「自我正義」也是「歷史正義」。這種前有所承、後有所發，值得我們特別提出來褒獎。

——楊四平

【實力詩人訪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