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生視角：還原飄零在倫敦的華裔妓女

我們同樣聚向唐人區，在那裡平息剛跨入異鄉的驚魂。在那裡找工作、找房子、找安慰，找個定定心的地方來完成從熱土到冷土的過渡。我們同樣擠住在窄小、失修的屋裡，一群人分擔房租，安全感便是一群人相等的不安，幸運感便是同伴們相等的不幸。然後，我們像你們的後代那樣，開始向洋人的區域一步一探地突圍。

——嚴歌苓《扶桑》

看過嚴歌苓的這部小說《扶桑》的旁友們都知道，這是一部關於中國妓女在美國的故事。

很悲慘的故事，Biu君當時看完後印象深刻。

寫的是一百多年前，被拐賣到美國做了妓女的中國女子扶桑與一個白人少年克里斯之間的戀情。

十一歲的克里斯用家長給他的糖果錢定期去會見扶桑，長時間地欣賞她，目迷神醉，繼而保護她，呵護備至。

後來成為學者的克里斯，還曾克服了當時頗為激烈的種族偏見，為不幸的中國妓女辯護過，卻還是改變不了扶桑悲慘的命運。

儘管這本書寫的是100多年前的故事，事實上，直到今天，類似的事情依然在發生著，發生在每個國家、每個中國城的角落裡。

在國外做皮肉生意，對中國人來說其實是很諱莫如深的，不會有人真正地去曝光自己。我們都信奉著一套「出門報喜不報憂」的處世哲學，再加上這本就不是什麼好行當，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一位來自台灣的藝術學校畢業生，將飄零在倫敦的華裔妓女的故事拍成了電影，這部電影叫做《接線員》。

這位名叫盧謹明的畢業生告訴BBC，她在倫敦唐人街聚餐時認識了一名在當地非法按摩院當妓女的中國女子安娜。

在朋友眼中，這位叫安娜的中國女子再正常不過。但在2009年，來自中國一個小村莊的她在倫敦希斯羅機場附近被發現自殺身亡，他們才發現她鮮為人知的一面。受安娜啟發，盧謹明決定把她的經歷拍攝成電影。

《接線員》周五（6月23日）在台灣上映。雖然電影預算不過30萬英鎊，但已獲包括義大利米蘭國際電影節在內的國際電影獎項提名，併入圍台灣金馬影展，獲選在英國愛丁堡電影節期間播放。

電影《接線員》的主角是一名在英台灣留學生，她畢業後在英國找不到工作，卻無意間發現在當地一家非法色情按摩院當接線員可以賺點外快。

透過這名留學生的經歷，盧謹明的鏡頭毫無保留地將按摩院員工的遭遇和尋歡客各種僻好呈現在觀眾眼前。

和許多其他有類似經歷的女子一樣，安娜初時透過假結婚，入境英國。她在中國的家人花了大筆金錢給她安排這段虛假婚姻，因此她努力工作還錢給家人。

安娜死時35歲，在英國待了兩年，其中一年在按摩院工作。

其實沒有人逼良為娼，走上按摩院這條路完全是她們自己的選擇，或者說，是命運擺在她們面前的捷徑。

令這些女子願意在按摩院工作的原因很多，一些女子離婚後希望在英國重過新生活，一些希望能在按摩院工作養活孩子，也有留學生受金錢引誘。

在按摩院工作，不需要流利的英語，不需要文憑，就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不菲的收入。

但是，在按摩院的工作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去做的。

盧謹明說，有些朋友認為安娜的家人經常問她拿錢，令她感到很大壓力。也有朋友認為她接受不了自己在按摩院工作，每天都是一個掙扎。

她也知悉安娜有朋友問她借錢開餐廳，卻從沒還錢。安娜追問的時候，那個朋友卻威脅要告訴她的家人她在英國幹什麼工作。

當地黑幫經常跟她們索取「保護費」。如果她們沒付錢，就會把她們毒打、搶劫她們、甚至強姦她們──他們知道這些女子不敢報警。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一旦踏上這條路便回不了頭。

這部電影太寫實了，寫實到連劇組的演員都懷疑劇本的真實性。導演盧謹明說，《接線員》的橋段全都受安娜和她的同事的經歷啟發。直到她安排一眾演員和那些在按摩院工作的女子會面，演員們才知道原來她們演的都是真的。

電影《接線員》在屏東包場超過40場，試映會好評不斷

而整部電影帶來的空間感和距離感也讓人感觸深刻。我們在英國，就是異鄉人。「我想透過電影談談那些異鄉遊子的內心深處」，從一開始的滿懷夢想，奮鬥打拚，到發現夢想與現實的落差，這中間的酸甜苦辣，體會過的人才能懂。

扶桑的故事還在繼續著，這大概是最讓人無力的地方。只希望許多人即使努力工作、走了很遠的路，當他們終有一天回頭看的時候，依然記得干這些事情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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