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誤我記》作者：王賢友

西方有一哲學命題，值得探討：在人生的各項價值序列中，人格價值最高。

我以為，這是談人，那些披著人皮的鬼，又如何？

天人合一寫陰陽，道法自然吞玄黃。 天要下雨。：道不誤我記

一

在我多舛的人生歷練中，始終以為中華傳統文化就是儒家文化，故而，時有呼吸困難之感。

約在世紀之初，由於涉獵民俗文化而艱難跋涉中，旁及老子、管子、韓非子，更是莊子思想的一絲一縷的哲理，方悟出中華傳統文化原來是多元的，孔孟之道以外的思想園地，很大，很廣袤，很縹緲，不可不視。

在西方哲學之人威柏的話語中，我第一次知道：哲學是對於自然界的全部的研究，人類的心智在於超越紛雜的社會現象，探討原因中的原因，來解釋整體世界。羅素在《西方哲學史》中說，「他們自由地思考著世界的性質和生活的目的，而不為任何因襲正統觀念的枷鎖所束縛」。而文德爾班則說：哲學中的每一個偉大的體系，一開始著手解決的都是新提出的問題。並說「經驗中事物互相轉化——這個是實激起了最早的哲學思考。」

從「解釋整體世界」，「不為任何因襲正統觀念的枷鎖所束縛」，到「最早的哲學思考」，在中國，是老子而非孔子！

馮友蘭先生在他的《中國哲學簡史》中說：「我所說的哲學，就是對於人生的有系統的反思的思想。……哲學家所說的宇宙是一切存在之全。」我們得出，這種哲學的「突破」，在中國亦當始於老子。

由於長期以來，人們深受崇儒風氣之影響，認為中國哲學的特點是人生哲學，即使從人生哲學的角度來談，老莊思想，也遠比孔孟高遠。

《莊子》是一本高度融合哲學、美學、文學於一身的著作。在先秦諸子中，像《莊子》那樣洋溢著純粹的哲學思辨、美學韻味、文學的風格的著作，是很難找到第二本。至於莊子思想的思想空間之開闊、精神蘊含之恢宏、生命境界之高超，那更是先秦諸子莫能望其項背的。

然而在現實中，許多道家著作被學界誤判為「偽書」，或根據片言隻語，加以批判……

老子曰：「有容乃大！」

二

道學，似乎是顯學。

如老子，《道德經》，以五千言，在充滿哲學的睿智和詩的凝鍊中，那深邃而優美的語境，使我們體驗社會，思考人生，觀察宇宙，都有極大的啟迪。

故，有王弼的《道德經注》，傅奕的《道德經古本篇》，范應元的《老子道德經古本集注》，馬敘倫的《老子校詁》，高亨的《老子註譯》，許抗生的《帛書老子註譯與研究》，任繼愈的《老子新譯》，陳鼓應的《老子註譯與評介》……

似乎是一種風，一種「古文今譯」的「潮」。

實質是「注我」，自然就會是泥沙殘渣泛起，但潮落之後，大浪淘沙，依然是「原著」盡顯風采，也有一些註譯顯露精妙……

在我看來，將典雅美妙的國粹踐踏成淺俗不堪的白話，無異於自掘祖墳，無道可行。

在我們彎彎曲曲的歷史河床上，先秦諸子時代，是讀書人人格相對獨立，思想活躍，少束縛的時代，也是一個異彩紛呈，碩果累累，學術最為輝煌的時代，它奠定了中華文化的基礎，如儒釋道三大思想寶庫，就有兩家半（因為佛教也中國化了）興起於先秦。後來的「百家爭鳴」難以讓人激動和嚮往。倒有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漢武帝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役心」使百家實為一家，「萬馬齊喑」成為不爭之實。

我們所處的時代，似乎是「反傳統」為時尚，為潮流的時代，以為「咔嚓」一聲剪掉辮子，就是反封建成功！

老子認為，事物的發展變化是一個循環的過程，生生不息的事物最終回歸到它的「本始」，這就是「道」的規律。他說「道」是「周行而不殆」的，就是不斷循環的：「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

關於他的「無為」觀念，對於破除神學、抨擊專制有著深遠的意義。在我們幾千年生生不息的文化長河流淌中，可以增添新鮮血液，芟除和與生俱來的贅物的本能，以及歷代統治者「獨尊儒術」的大棒，但老莊思想以它獨立不羈的特性和深邃辯證的哲理吸引著追求真理探索自然的人們而存在！

我以為，老莊思想，猶如蘇格拉底和柏拉圖在西方哲學史上的地位，它以「道」、「德」、「無」、「一」、「精」、「氣」、「心」等，成為東方哲學史的基本範疇。

可惜，老子的批判思想被歷史的煙火氣污垢了！

三

司馬遷在《史記》里記載，老子是春秋時代楚國苦縣（今河南省鹿邑縣）人，生活在周簡王（公元前585年）至周敬王（前500年左右）之間，為周朝「守藏室之史」。

老子，姓李，名耳，謚號聃。子，是先秦時期對人的尊稱，老，俗稱「老先生」之意。

欲解《道德經》，則須理解「道」。「道」是老子思想富於形而上學的深邃與魅力，將先秦哲學由現實生活擴展到對宇宙、對生命本體的追溯和思辨。

道有三解。

道，是指宇宙萬物生產和發展的總根源，最初本源，這是老子哲學的核心；

道，是指自然界萬物的發生、發展、運動的規律；

道，是指人類社會的一種準則、法則。

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百花齊放，唯老子以「道是宇宙」的專有「名詞」而經歷歷史的選擇，與孔子學說「長遠」。

秦漢一統以來，儒、道相輔相成，與歷史共進，但終於分流，或滔滔不息，或涓涓細流，即是儒在朝，道在野。因為，朝強調「一統」，而野則注重「自由」。在朝時，講孔孟，在野則說老莊。有時一個人，也是如此，為官時親孔孟，在野是愛老莊，可謂是屁股決定腦袋的偽傳統呀。

朝勢力大，故，孔子的社會影響大於老子，這已與學術的本身無關了……

中華民族在抵禦外侵，救災度荒的歷史進程中，自強不息，屹立天地間，是因為有儒家的「有為」、「自強」、「統一」的精神，源自儒家《易》等經典；「以靜制動」、「以柔克剛」、「貴柔守雄」則是中華民族處於劣勢時得以轉危為安的法則，是我們的傳統，這毫無疑問，是道家思想。

道，可道；非，常道也。

四

馮友蘭先生乃高人也。

他在《新理學》中有我認為的高見：道家注重個體，他們不但不說一類事物所必依照之理，似乎對於類亦不在意。

道家的「道」，不是「一類事物所必依照之理。」

《道德經》全書我翻閱再三，既沒有「理」，也沒有「類」。老子說：道法自然。

「自然」，是何意？乃「自己如此」。

自己當然就是個體了。「自己如此」，我揣摩，大約相當於《莊子》「萬物殊理」。「萬物」是一個一個的個體，「殊理」，則是各有不同的理，即個體自己生存變化之道。

個體自己生存變化之道，於《道德經》則是「自化」，於《莊子》則是「自本自根」。

此言善矣。

我以為，宇宙中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是一個一個的個體，或者說，凡存在的萬物都是個體存在。

這是一眼就可望穿的事實，問題在於如何去「闡釋」「說明」它？

我們不是深信「大河有水小河滿」的「闡釋」「說明」嗎？

在我們的生命里，像這樣的「闡釋」「說明」還少嗎？

我們人類的存在，就是所有個人的存在。沒有所有的個人存在，有人類存在嗎？

在現實中，我們往往對此迷惑不解，南轅北轍，創造了人類的悲劇。

我想起了一個精闢美妙的比喻，在這裡，我願意和你共享。

那就是個人與人類關係的「哲學」。

人類等於所有個人之和，集體不等於本集體里的所有個人之和。

在正常情況下，集體大於本集體里的所有個人之和。打個比方，集體是一串珍珠，本集體里的所有個人都是珍珠，一串珍珠比這些珍珠之和多了一個串子……

由於人要存在於一定的「社會」里，那就一定會有一根「串子」。

這根「串子」從何而來？如果這根串子是「內在」的，自願的，那就不要再說了……如果不是，則是「外來之物」。

是自願的，則「等於」之和，如不是，則「大於」之和。

道家的「個體」，是想說明「何以有個體」？「以個體為本，從自己做起」！

老子說：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可見道家以修身而修家修邦修天下，但「以修個體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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