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教經典不完善，是一隻跛腳鴨

天地君親師牌位

「

天地君親師

」

《史記》說，孔子特別崇拜老子，「乘風雲而上天」，嘆服其為一條自由遨遊的神龍。

但是老子就不同了，第一次見孔子，便予以嚴厲申斥：「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送子以言，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

這需要翻譯一下：「俺聽說有錢人贈送錢財，沒錢人贈送格言。俺是沒錢人，只好送你格言：『聰明絕頂為什麼容易死亡呀？好議論別人是非。智慧雄辯為什麼容易完蛋呀？好揭發別人陰私。（人的生命不僅僅屬於自己），做子女的不能這樣做，做臣子的不能這樣做。』」

孔子是人不是神，老子是神不是人。事實上老子非常討厭孔子。在主張「貴柔守雌」的老子看來，天下之所以戰亂不休，民眾之所以啼飢號寒，皆因孔子這樣的聖賢太多，把人不當人。在他的眼裡，聖賢貪鄙兇殘而不自知——眼前這個身高九尺六寸，長著一副「錛兒頭」的傢伙深刻苛察，嘴尖舌快，正是他倒霉的原因，正是他成為喪家之狗的原因。

老子是對的，孔子有太多毛病，儒家學說有太多毛病。作為一種信仰現象，神的概念不完美，是其一大致命傷。孔子學說涉世太深，自相矛盾。儒家把天視為最高主宰，使之具有某種神性，卻又不想得罪皇權，只好玩弄雕蟲小技，把天、地、人並稱為「三才」。這樣一來，就剝奪了天作為唯一神的地位；即使這樣，皇帝老倌也不高興，他們只好將人進一步細分為君、親、師。由於親、師肯定是人，「天地君親師」正好否定了「天地君」是神。

儒家關於「天」的概念本身是混亂的，孔子的天、天命，孟子的天道，朱子的天理一脈相通，但又有區別，天與天命、天道、天理究竟什麼關係，始終無人拿出一個權威說法。這本身就削弱了天所具有的神性。儒教的最高神「天」還缺乏擬人性。其他宗教中的神大多有姓名、有形象、有感情、有意志、有行為，信奉者可以根據人的一般經驗來設想神的一般特徵。

這對於宗教而言，並非無足輕重。由於儒教始終不肯對最高神賦予人的一般特徵，也就無法編造有關他的傳奇故事。神的故事對神的真理傳播帶來極大的方便，世界三大宗教都有成百上千個關於神、關於神的使者的故事。儒教喜歡講道理，對於普通百姓而言是枯燥無味的，和難以忍受的。

孔子見老子 東漢 畫像石 武氏祠

「

聖人不仁

」

儒教經典不完善，是一隻跛腳鴨。

宗教經典一個共同特徵，是具有廣泛的人民性。為便於傳播，經典大多採用民眾喜聞樂見的口語寫成的，複雜古奧的部分則「凡事要用比喻」，用寓言形式作出說明。這是必要的妥協。儒家經典採用語言文字分離的文言文寫成，居高臨下，詰屈聱牙。世界上最好的宗教經典大多出自文盲半文盲之手，「宗教是人民的鴉片」，耶穌基督、穆罕默德、慧能和尚的優勢在於來自底層，不識字或識字不多，他們能夠更好地代表民眾見解，抒發民眾心聲。

千百年來，儒教對於可操作性很不在意。其他宗教從不對普通信眾提出超乎一般道德水平和行為能力的要求，而且有一些補充細節，即使不小心違犯教規教法，也提供「告解」「行善積德」「臨終悔悟」之類的改正機會。儒教對教徒提出太高標準，嚴格按教規辦事就成了孔孟一類聖賢，做不到就連信徒也不是，「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這使一些人喪失信心，而使另外一些人陽奉陰為，「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成為儒生一般特徵。

而重點在於，儒教始終缺乏彼岸理論。彼岸設想是宗教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它滿足對彼岸的心理需求，使現實社會不公正得到合乎情理的解釋，使宗教有獎懲世人的手段，也使奉教行善的信眾得到必要的心理補償。由此，20世紀三大信仰思潮——科學人本主義、國家主義和共產主義——無不標榜自己設定的彼岸蓋世無雙，無不標榜會給追隨者信奉者帶來美好的未來。儒教不承認彼岸，神學理論千瘡百孔。這樣一來，信眾只能從其他信仰那兒尋找彼岸；由於缺乏必要的獎懲，信眾行為不規範，也不會熱心傳播儒教。儒教教徒只能是一個鬆散的人群，張牙舞爪，氣勢若虹，卻始終形不成與世俗政權，以及其他宗教抗衡的精神力量。

還有就是，對於信眾而言，它明顯缺乏親和力。孟子指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主張，比西方聖賢高明得多。只可惜，它始終未能被中國主流文化接受。儒生追求的最高理想，仍然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治國」「平天下」為已任，他們對同胞就很難有一種平常心，很容易成為民眾對立面。2500年來，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可恥旗幟下，一些以儒家文化傳人自許的大人物，例如王陽明，例如曾國藩，例如蔣介石，雙手無不沾滿民眾鮮血。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儒教聖人與普通百姓明顯對立，這在世界上是十分罕見的。1969年春天爆發珍寶島衝突，一名高官公然宣稱「讓蘇修打進來吧，犧牲三億人，我們還是一個大國」，這是典型的「把你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竟然沒有引起任何抗議活動。儒家這種「居廟堂之高，不憂其民」的惡劣傾向，註定了民眾「處江湖之遠，不憂其君」。2500年來，以孔子為精神導師的中華民族一直患有精神分裂症——君子推崇的儒教從未被女子與小人接受過，女子與小人推崇的牛鬼蛇神也從未被君子接受過。

北京孔廟

選自《神學筆記（第二卷）》第六章 孔子

寫

在

後

面

人類苦難可以分為三種：一種是大自然強加的，例如地震海嘯，疾病死亡；一種是外部勢力強加的，例如敵寇入境，壓迫剝削；一種是自找的，例如不寬容，不信（真正的）神帶來的痛楚與絕望。前兩種我們必須承受，第三種則很無聊，屬於瞎折騰，屬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中華民族在抗擊前兩種苦難方面具有過人的天賦，而作為一種＂補償＂，在製造第三種苦難方面特別出色，稱得上十足的昏蟲。

《神學筆記》只反「科學」不反主旋律，只不過追根溯源，試圖揭發背後深藏著的東方式狡黠和愚蠢，以及西方人的蠻橫和無恥。

隔壁人妖，天下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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