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詩詞大家白居易、杜牧、歐陽修都很鍾情的紫衣姑娘

趁著暮色初沉，我一溜煙兒跑到一棵紫薇樹下，盯著繁密如紫色星辰般的花簇，一不小心觸到了纖細的樹榦，然而，只輕輕一觸，整棵樹就搖曳了起來。在熱浪猶蒸的酷暑天氣下，嬌薄的淡紫色花片隨著樹的晃動散落在肩頭與腳下，這一幕美極了，如仙境一般。

這一刻，人也隨著花枝亂顫的紫薇花一起痴醉在南風裡。其實，這個時候還尚未進入紫薇花的盛季，滿苑也只能偶遇一兩樹半開的淡紫色花。白、粉、玫紅、深紅的紫薇樹還在等待著南方的炎熱徐徐散去後，才三三兩兩地露出嬌面來。

世界上最盛產紫薇花的地方——南非的比勒陀利亞

在世間所有的色彩中，我獨愛淡紫色。淡紫色的紫薇花靜立在庭前院落，如身著一襲紫紗衣的仙子，神秘而憂鬱，聖潔而不可侵犯。當我用手輕輕地撩撥著她的樹榦時，千枝萬朵的紫薇花在無風的空氣中顫動著，仙袂輕飄，宛若驚鴻曼舞。

紫薇花雖不受東君之寵幸，卻是整個夏季的主角。不僅如此，她還與三位居士結下了人生的不解之緣。

紫薇花與「香山居士」白居易

唐時的白樂天極愛紫薇，他將紫薇花視為紅顏知己，並在詩中稱自己為「紫薇郎」與「紫薇翁」。一年間的五月至九月，紫薇新花續舊枝，最是白翁芳心爛漫、詩意萌動的時候，他在詩句中所寫「紫薇花對紫薇郎（翁）」，近看遠觀、輕撩細捻、日賞夜夢，恍如賈寶玉步至太虛幻境，不思歸凡。

長夏漫漫，倘若人人都能像白翁般沉浸在這一片好花天，也就難於因暑浪而空生煩惱了。紫薇花非朵、非團、非穗，她的離離碎葉，如爛翦的雲霞。一簇花又由頂頭分為六瓣微微發皺的小朵兒，可謂「花開六朵，各表一枝」。

紫薇花與「樊川居士」杜牧之

晚唐詩人杜牧，其詩如長空舞鶴，明月孤映，高霞獨舉，蒲灑流逸，在滿眼皆是風流才子的唐代獨秀一枝。他本人也高蹈幽姿，不與世人苟同，並與另一飄逸出塵的才子張祜互為知音。曾有一詩云：張生故國三千里，知者惟應杜紫微。杜紫薇，即為杜牧也。

杜牧也如白居易一樣，在紫薇省做過中書舍人，又特地為紫薇花寫過詩，所以人人稱他為「杜紫薇」。其詩曰：曉迎秋露一枝新，不佔園中最上春。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艷陽人。比起白居易，這位才情萬種的杜郎似乎與紫薇花更性味相和，當得起「紫薇郎」這一雅號。

紫薇花與「六一居士」歐陽修

情致嫵媚、風流清俊的「醉翁」歐陽修是宋朝的一位「紫薇郎」，他曾詠紫薇花曰：

亭亭紫薇花，向我如有意。

高煙晚溟濛，清露晨點綴。

豈無陽春月，所得時節異。

靜女不爭寵，幽姿如自喜。

將期誰顧盼，獨伴我憔悴。

而我不疆飲，繁英行亦墜。

相看兩寂寞，孤詠聊自慰。

在歐公的眼中，紫薇花風流而不風騷，如人間之靜女，凡塵之高調客。她漫自開敗，不待等閑之顧視。此時的紫薇花，著上了一層出世的色彩，就像淡泊寧靜的歐陽公，獨自顧視著官場外的清幽氣象。那麼，紫薇之於歐陽修，亦是難得的知己了。

你看，那色凈花纖的紫薇，在樹靜風止的時候，都似乎無時不在搖曳著。她彷彿自帶仙風，那麼輕盈，一觸即落。但她並不柔弱，從大暑節氣伊始，再到立秋、處暑，一直開到白露、秋分時候才紛紛零落。正應了楊萬里所寫的那句：誰道花無紅百日，紫薇長放半年花。

我也痴迷著紫薇花，每年大暑節氣一過，就隔三差五地觀望著花枝的變化。紫薇這種善於與人類進行心靈感應的神秘植物，自然也時常饋贈給我一首首的詩篇。就像這首《長門怨》，就寫於兩三年前的紫薇花季。

長門久不至，其怨向誰陳？

一自長安來，知音少有聞。

落拓無人見，戚噓五內分。

願為蒼桐葉，簌簌向長門。

蟾蜍戶中生，葳蕤腹中盈。

雲結天漢上，萬物具空濛。

日暮秦淮水，澹澹邈無窮。

誰憐沉浣影，雙鬢兩無聲。

楚天朝霞舉，一瀉九萬里。

白日照荒山，桑松卧古岩。

拂衣乘月去，月色空如洗。

盡飲琉璃水，攜君度長年。

三萬六千日，犖犖似行舟。

流水無息止，絡愁扁舟頭。

長愁兼短愁，晝夜相續游。

不知前後水，今流復昔流？

素手撫君愁，嚴霜不見底。

垂首秋露生，行行不能已。

霜下紫薇稀，紅白相間離。

物我多如此，跮蹉無定期。

何來不死葯？羽君上靈台。

生已既如此，死亦應如是。

蓬萊徒可見，菩提心上栽。

縱如長門雪，零落欺白日。

在我俗眼看來，紫薇花是通靈之花。人跡乍至，微風輕搖，她的身體就妖妖嬈嬈的顫動，宛如驚鴻一舞。她的顏色，以紫色為最佳，人們把她看作是天下紫薇星下凡，披著神秘而幽邃的氣質。她從一開始，就如一襲東來的紫氣，翩躚而至，散發著道家哲學的神光異彩。

文/玄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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