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289年的詩人最強大腦

文/牛皮明明

一

1956年，太平洋對岸的艾倫·金斯伯格嚎叫著：我看見一代人的頭腦正毀於瘋狂。

紐約街道的行人哪知道，早在1200年前的大唐，一代人的頭腦已經足夠瘋狂了。那時候，他們參加一個叫大唐最強大腦的電視節目。

主持人走上台說：Hello av 8 day，你的天賦就是人類的財富，歡迎來到大唐衛視最強大腦。

No.1選手，你選擇的項目是？

No.2選手，你選擇的項目是？

他們食指指向天空牛皮哄哄回答：寫詩。

如果現在這麼說，別說去最強大腦，非誠勿擾也不見得好使。

可那時候，寫詩就是這麼牛掰。

輪到評委發言。

科學評審Dr.玉真公主表情嚴肅，指著舞台上的參賽選手：詩歌是我唯一評判的標準。

嘉賓評審岐王李范面色凝重：我冒冒失失的給一個難度分，那是我對自己的不負責。

你看，那時候的評審多靠譜，沒問一句你的理想是什麼？

Dr.玉真公主踐行自己科學判斷，PASS張九皋，給少年選手王維啪啪按下直通鍵，保送德國參加高手高手高高手對決。哪位敢說王維頭腦不好使，全大唐的維粉不拍死你。

二

1923年，阿根廷著名國家圖書館館長詩人博爾赫斯說：這麼多昂貴的證據，不可思議的奇蹟。

200年前，中國也有一位很棒的圖書館長，叫愛新覺羅·玄燁，他是大家的老朋友小玄子。他操辦過幾屆大清最強大腦比賽，選手太low。比賽結束，大夥悻然：又是納蘭性德得冠。

小玄子出了名的愛讀書，常聽胡震亨先生書里講大唐最強大腦賽況，牛了個掰。

「我要拍一部紀錄片追憶那屆比賽。要得金熊、金棕櫚、金雞獎，所有的帶金字的獎我都要。」

說干就干，弄neng！讓曹雪芹他爸爸的爸爸曹寅坐高鐵進京，曹寅又請了電影顧問公司彭定求、沈三曾等業界大亨，斥巨資，揚州開拍，一年後殺青。

全片四萬八千九百多個分鏡頭，二千二百多演員，九百多個剪輯，這部電影叫《全唐詩》。

你別以為小玄子只會打仗，製片人當的也敬業，坐擁10000個敬業福。

這部電影里，你可以看到空山新雨、夜泊牛渚、大漠孤煙。也可以看到早辭白帝、夜來風雨、西塞山前。

拍完之後，小玄子說：「戛納，我來了！」

三

最後金棕櫚獎沒得到，回國得個金雞獎也不孬！

要說這部電影拍得真不容易，劇組有分歧，演員有矛盾。導演分歧是審美能力不同，演員矛盾就比較清楚，就是戲份少，吻戲更少。

猛人李白喝了三百杯站出來，我本蓬篙人，斗酒詩百篇，只選了550個分鏡頭不合適（550首詩）。

「乖，摸摸頭，夠多的了。黃渤才給了幾個鏡頭呀！」

猛人杜甫拉了一牛車詩跑過來。「大學士蘇東坡都說我演技好（古今詩人眾吳，而子美獨為首者），我只有1149個分鏡頭不合理（1149九首詩）。」

「三天沒吃飯了吧，晚上，我請你吃飯，記得七點半天上人間！」

王維請導演到輞川別墅赴宴，哎呦喂！鴻門宴。

「大學士蘇東坡說我的畫中有詩，詩中有畫，曹導（曹寅），沈導（沈三曾），能不能拍拍畫？」

「下次，下次一定，我找小剛導演來拍！」

只有一個人，鏡頭少，話也少。

四

他是猛人張若虛！

真正的猛人話都不多，你懂的！前幾天北京開了個會，領導說了兩小時，你能記住個啥？

大唐還有個猛人，唐三藏，大家都覺得他是話嘮，其實他話並不多，就幾句。「悟空、為師餓了，快取些齋飯。」「大王饒命」！大夥別忘了，三藏還說過一句：

「貧僧是東土大唐去西天取經的和尚！」

多麼謙卑的高僧呀！擱在今天就是一句：我粑粑叫李雙江。

第一季初唐最強大腦比賽中，學霸張若虛以蜂巢迷宮一舉成名，被推薦評為「吳中四子」之一。其他三位是賀知章、張旭、包融。

賀知章大家都熟悉，就是寫碧玉妝成一樹高那哥們，張旭大家也熟悉，就是寫狂草的那兄弟。與他們齊名，這名聲可不是花錢推的粉！

歷史孤燈閃爍，多少詩人拚命刷著朋友圈，李白刷了，杜甫刷了，白居易刷了，蘇東坡刷了、黃庭堅刷了，余秀華也刷了，就連純金大V乾隆也刷了30000多條。

比賽結束後的900年里，張若虛的朋友圈盜號般的只剩了兩條，時間就是一場玩笑。

又過了幾年，不知哪位導演突發奇想，翻開他塵封已久的朋友圈，看到《春江花月夜》，眼淚就下來了：點贊，轉發，一點就是一萬個贊，十萬次閱讀量。

電影《全唐詩》頒獎典禮上，評委一致豎起大拇指：牛！孤篇壓全唐。

張若虛讓人想起金庸先生筆下的掃地僧，隱身於上萬個形色詩人大軍中，專註、極致、慢！掃地上千年。他這一抬頭，一飄身，看似平平無奇，卻是一招力壓全唐幾萬詩人。

五

小玄子的那孫子弘曆一生刷了39340首詩又如何，點贊的有幾首？

朋友圈終日刷屏的詩人，大夥轉發的又有幾首？

在大唐289年的最強大腦比賽里，誰完爆了誰？王維完爆李白？李白又完爆崔顥？這真的那麼重要嗎？

重要的是，200多年的比賽，詩人們無須燒腦，也不用找塊黑布蒙住雙眼盲擰魔方，更不用玩快速心算。

一支筆，幾本書便可翻蜀道入四川、乘孤舟下揚州、渡長江去金陵，飲三杯走江湖。

想想時間真是公平的，1000年不刷朋友圈又如何，你還不是眼淚巴巴地讀春江？歷史上那些裝出來的牛逼，最後不還是都還給牛了！

張若虛一生就流傳了兩首，其中《春江花月夜》就293個字，293個字穿越千年，我們有幸讀到春江潮水、海山明月、今夜扁舟，江月年年。而傳達這些信息的只有293個字，可這就足夠了！

一起回顧一下這首詩：

《春江花月夜》

唐代張若虛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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