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雙重篩選過濾時代，中蠱而不自知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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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不寒而慄的是，明明是被人隱形控制了，成了提線木偶，你卻毫不自知甚至還樂在其中。

最近有些事，讓人很有感觸。

1.

比如，寫了有關台海的文章，有人在後台或文章下面留言：（台海關係）這方面你不在行，還是去寫你擅長的吧。這算是善意的規勸。有粗俗或惡意的，就直接來一句「放狗屁」，或更簡潔直白的「放屁」，配上威武霸氣的幾個！！！

我就很奇怪了，雖說大學專業是醫學，後來學了半吊子的法律，這些年的工作主要是從事少兒和健康類圖書的出版，但台海關係卻是我在吃飯的主業之外最在行的領域和方面了。

這不僅僅是自以為，而是有充分的底氣和根據的。

在內，我確實有20多年的觀察、積累，這麼多年來國內只要是相關著述我幾乎全部找來看過，家中的相關剪報資料就有好幾大箱，這份細磨子功夫，恐怕不少台海關係相關專業出身的研究生、博士生和磚家叫獸也未必有這份沉澱積累吧；

在外，10多年前我就定點在新加坡聯合早報網、國內光明網「光明觀察」寫台海評論，它們都是很有水準、聲望和影響力的，不少搞台海關係研究的也很認同我的分析，也有部分文章通過不同渠道形成內參供決策參考。如果我不在行，他們會發我的評論分析、會拿去供決策參考嗎？

寫評論分析，最重要的是前瞻性和深度，這些我都可以說是較高質量地做到了，文章都是白紙黑字立此為證，可供查證翻舊賬甚至「鞭屍」的。

更別說，最關鍵的，我的那些能經得起時間檢驗。這些年來，對岸很多相關的政策走向、選舉動向和結果、人事變換及配備，各黨之間的態勢發展……我基本上都是提前三、五年乃至十年預判，迄今為止沒有出過大錯，大多一一應驗。

那既然如此，怎麼就叫我不在行呢？

但是，現在既然這麼多人如此自信、直白地說我不懂或不在行，那起碼，他們自己是認定他們的看法才是對的，他們才是在行的了。

看看國內眾多磚家叫獸，或連線對岸一些靠迎合討好大陸民眾關注提高收視率混飯吃的所謂磚家名嘴們在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而叫好點贊打賞者眾；再看看今日頭條等等網站有關台海問題的文章下面，成千上萬在我看來完全是想當然的胡扯，事實上也完全不符合對岸實際情況的評論，這就不由得讓我進一步思考了：

為什麼，這麼多人，明明是自己不了解情況，混淆黑白或顛倒是非，卻如此真理掌握在自己手裡般的自以為是呢？

2.

被好友拉入了一個群，群里都是他篩選過，總體上都還是比較有素養、知識面也比較寬、有了點年紀和閱歷的群友。

某天，就周邊局勢有了一些爭執。

爭執的焦點，是為什麼那麼多小國都可以欺負中國這個大國，那些國度的人為什麼都喜歡欺壓和刁難中國人。

然後有一個人就說，是因為中國的軍力還不夠強大，整體實力還不夠強大。

這個話，當然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實力是基礎，肯定是越強人家越不敢欺負嘛。

但是，作為20多年訂閱「艦船知識」「現代艦船」等雜誌的資深軍迷，我是比較清楚我國現在的軍備實力的。既不會像「嚇尿黨」那樣盲目自信無限誇大中國軍隊裝備的水準，也不會像另一部分「噴子」那樣「中國什麼都不行」地將中國軍隊的裝備水得一文不值。我能夠比較客觀地認知中國海、空軍在哪些方面和美日俄等傳統軍事強國差距較大，哪些方面自己這些年進步比較大，哪些方面甚至有反超之勢。

所以，我和很多人覺得，如果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恐怕不一定是「中國軍力不夠強大」這個原因，或者說這不是根本原因。

很簡單，這些年吃中國豆腐的，還不說印度這種大國，土耳其、印尼這種中等國家，或越南、緬甸、菲律賓、緬甸以及尚比亞、委內瑞拉等區域中等國家或小國，最極端的比如像蒙古這種蕞爾小國，它的國家整體實力非常羸弱，其軍事實力相比中國簡直可以忽略不計。而且，它夾在中俄兩國之間，完全依靠中俄兩國才能與外界接觸和交往。極端情況下，一旦中俄翻臉，要關閉邊境，它都完全要與世隔絕坐地等死了。最關鍵的還有一點，它從前靠俄國討生活，蘇聯垮了之後它這些年幾乎主要是靠中國過活，沒有中國的投資和援助它幾乎連日子都過不下去。

但就這麼一個小國弱國，卻極端仇視中國，一邊拿中國的援助過活，一邊卻是上至國家領導人下至普通警察和民眾，比起賽來仇視中國、欺壓中國人。

這是因為相對於蒙古中國國力不夠、軍力不夠嗎？很顯然不是嘛。

所以這個問題，我覺得結論是很明確的，實在就沒有什麼爭執的必要了。但是對方非要爭，不斷地狡辯，運用轉換話題、因果倒置、以偏概全、白馬非馬等等詭辯技巧不斷地扯下去。

我說，大家都是40左右比較有閱歷的成年人了，有必要玩這些花樣，為辯論而辯論嗎？

但對方依舊不依不饒不屈不撓固執己見，所以我不僅落荒而逃而且很長時間都不再在那個群里發言。如果不是顧及群主的好意，看在群里很多人確實有見地（其實那人自己在政治和經濟、歷史方面本身也比較有水準），可能都直接退群了。

我就不懂，現在的人，為什麼會這麼偏執呢？

3.

這幾天又出了一件讓左、中、右各派政治傾向不同，所謂的五毛、自干五和美分、帶路黨們都難得地眾口一詞、齊聲反對的事情——接收難民。

已經很多年，能讓人如此不約而同地對一件事有一個一邊倒的一致意見了。

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想了下，除了我們都一樣的自私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應該還是歸根於這幾年媒體和輿論的無心插柳。

按照我們永遠幸福和陽光普照，歐洲和美帝永遠暗無天日水深火熱的宣傳原則，只要是美日歐有恐怖襲擊或難民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的媒體立馬就像禿鷹發現了腐屍蒼蠅聞到了血腥味一樣窮盡一切手段滾動播出（當然國內廣州武漢等地泛濫的黑人問題等它們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

拜媒體這種拿著放大鏡挑問題和狂轟濫炸報道所賜，全國人民萬眾一心團結一致難得地達成了共識——難民都是好吃懶做和作姦犯科的，他們是一切亂象之源。那麼，我們當然不能開門揖盜和引狼入室，這股禍水還是隔離得越遠越好。誰要贊成收容難民，那不啻是要破壞大家的幸福生活，與全國人民為敵。對於那種發揚什麼精神啥人性光輝之類考慮收容難民的錯誤傾向和思想，那自然是要舉國一致全民而攻之、全力而討之。

但是，我也就此想到另一方面：這是碰巧，是此前帝國主義的乏走狗歐洲各國出現了這些爛事，作為反面教材被我朝媒體狂轟濫炸，不經意間為我們輕易達成一致奠定了民意基礎。

如果反過來，比如是俄羅斯老大哥引進難民，生了眾多事端，而我國媒體依照慣例選擇性不報；或者，更甚至是我們的鐵哥們巴基斯坦等接受難民後，中東那些分子和巴鐵內部的分子雙方打成一片魚水情深，難民的孩子那天使般純潔的面容、烏黑的大眼睛和周圍民眾燦爛得笑作為正面典型一再在我國滾動播報宣傳，從而森森地影響了我國民眾，一顆顆聖母之心油然而生呢？

而如果有了這些屏蔽和鋪墊之後，此時剛好，相關部門為了在國際上掙面子，又急於想接受難民，而開動機器大肆宣揚人性的光輝，以及神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類的我國傳統美德呢？

那樣，我們還會這麼一邊倒地反對接收難民嗎？

當初，韓國總統據說是被人隱形精神操控，很多人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似乎不大可能。

想想我們這幾年，各種公眾事件中開始一邊倒地支持（或批判、反對），然後又大逆轉，這種事例累見不鮮、舉不勝舉。

那麼，有沒有人跳出來想一下：為什麼我們的民眾，這麼容易被輿論左右？我們的民意為什麼這麼容易被操控呢？

4.

再看看現在整個互聯網上，幾乎任何事都會吵成一片，什麼都會有人來噴，什麼事都能無限上綱上線，或因為主客觀攪合在一起，或無知者無畏，或屁股決定腦袋、立場決定觀點，總之雞同鴨講、各唱各調。然後是回歸立場決定觀點、屁股決定腦袋的站隊，涇渭分明地左右互博，烏煙與瘴氣一色，口水共板磚齊飛，最後一地雞毛。

群氓喧囂，戾氣瀰漫，整個社會似乎已經缺乏那種有話好好說、就事論事的氛圍。

為什麼會這樣？

是因為權威的失聲，然後民眾覺醒，人人都是自媒體，人人都是意見領袖了？亦或是官媒信用的破產，輿論引導的失敗？（於是有人專門反向解讀官媒的報道，有人對輪子那些明顯不合邏輯的「小道消息」深信不疑，熱衷於傳播各種真真假假的扒糞）

有這些客觀原因在，但根本原因，首先是信息不對稱，然後是偏執，只看自己想看的聽自己想聽的、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如果再進一步深究，從小到大的填鴨式教育，訓練和培養了人們不願、不會、不習慣獨立思考的本能。同時，洗腦灌輸了一套其實是違反常識的思維和話語體系。當非正常處於一種常態，正常就變成了反常。一旦有人回歸常識，獨立思考，跳出那套思維和話語體系，大多數人會本能地覺得他異端。就像隔壁朝鮮那些相關中國、美國的正面、負面宣傳，外部世界看到了他們的反常與荒謬，他們反覺得外部世界不正常。

這麼多年來由於輿論控制和引導，本身大陸人所獲知的信息就是經過過濾和篩選了的，這導致不同的族群所獲知的信息嚴重不對稱——

打個比方，有的人老早就買入了某隻股票潛伏，沒幾天就因為重組或重大利好而翻番，多少億賺到手；或某人早早就帶人囤積了某地的礦山資源，因為提前獲知了郭嘉相關收儲規劃；或在規劃公開發布前買了某地的房子……這些屬於信息的提前獲知。

另一種屬於信息封鎖，比如某地發生了什麼事，或歷史上的一些公案，只有少部分知道，大多數人不知道或被告知的是另一種面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這樣，當知道真相的人訴說時，反而會被大多數人斥為胡說或荒誕不經；

還有一種是選擇性過濾掉，比如對岸或國外的某些事情。並非完全封鎖，而只讓你知道部分，往往是想讓你知道、對某方有利的一部分。久而久之，腦海中裝了很多相關信息，談起來也能頭頭是道，但這種不全的信息實際上都是狼奶，是有意埋下的伏筆和木馬。一旦特定時候，某些知道全面信息的人基於全部信息做出分析判斷，大多數人反而會覺得此人顛倒黑白，「你不懂」「不在行」。最明顯的例子，比如抗日戰爭，再比如島內的某些事和人的認同和支持度，等等。

另外，以微博崛起為代表的輕閱讀、快速閱讀和碎片化閱讀，讓整個社會更加浮躁。不具備完整邏輯思維，不願意靜下心來，不願意深入思考，更談不上獨立思考，很樂意別人直接灌輸和接受灌輸。

而微信的廣泛習慣性閱讀，進一步讓人思維固化——比如，長期訂閱甚至只看某一個人的微信公號，會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邏輯引導往下走。如果單看他的某個故事、某篇分析，除非層次太低的公號作者，否則往往是可以自圓其說的。也就是說，只看局部或單個的事例，不跳出來俯視全貌，他的分析和論述沒有問題；但一旦跳出來，你會發現他有非常大的盲點或邏輯漏洞。而大多數人，往往沒有這種自覺和警覺與自省，久而久之，陷入一種類似「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啊就是好」式的思維固化。他已經不會跳出來問一句「為什麼好」，也不容許別人質疑，甚至根本就不願意看到和聽到別人的質疑。

進一步帶來致命一擊的，是以某頭條為代表的智能推送。

某頭條們成功的根本原因是投其所好——你想看什麼，我就主動給你什麼；你喜歡什麼內容，我就讓你看什麼內容。表面看這樣挺好，雙方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但投其所好的本質是先作了篩選，在不知不覺間，很多信息就自動被過濾和屏蔽了，人就被自我感動、自我蒙蔽了。

新聞和信息的最重要價值是真實，真實的信息必須要全面。當獲知信息成了投其所好，這和皇帝被一群馬屁精包圍、袁世凱同志被專門辦給他一個人看的報紙所蒙蔽有什麼本質區別呢？

再加上，嚴格監控之下，稍微獨立一點發聲或異見平台，不論是網站、公號、微博，都已經直接和諧，能放出來的本身已經是過慮過的。充斥我們身周的本身就只剩下能給你看的或想給你看的了，而智能推送或訂閱相當於是在這些已經過濾過的信息中，再選擇和過濾一次，天長日久，你獲得資訊的渠道越來越單一，資訊面其實越來越狹窄，資訊的內容越來越受控和片面，長此以往，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想不片面、不思維固化、不偏執，又怎麼可能呢？！

所以，很多人就這樣不知不覺中就中了蠱。

表面看沒人控制你，你像風一樣。自由奔放，形勢一片大好。

實質上，因為你獲取的資訊是經過多重篩選和過濾的（也即基本面本身就有問題），思維模式是從小訓練或受影響而固化的，那麼雖然是看似獨立自主分析、思考問題所得出的結論，實際上幾乎是按照人設定的程序套路、在走人為設定的必然路徑。

而更讓人不寒而慄的是，明明是被人隱形控制了，成了提線木偶，你卻毫不自知甚至還樂在其中。

這，才是這個信息雙重過濾篩選時代的最大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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