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最大誤解:後人如何誤讀了金玉良緣?
長期以來,因為第五回薛寶釵和林黛玉的判詞是合在一起的,加之最終賈寶玉是和薛寶釵結合了的。一直有一種觀點,以為金玉良緣是佔據主導地位的,是成功的。所以,很多人喜歡用金玉良緣來形容天作之合美滿的愛情和婚姻。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不錯,在曹雪芹甚至小說里的賈寶玉看來,薛林是同等重要的,所謂釵黛合一,但是,這兩個人同等重要,並不等於賈寶玉和這兩個人的感情也是同等重要的,這是兩碼事情,而且,其實骨子裡,曹雪芹也好,小說里的賈寶玉也好,對薛林自有取捨。
如果說,在判詞里我們還看不出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的差別,那麼,在紅樓夢曲里,就幾乎是一目了然了。
寫薛寶釵的曲子,是這樣說的:
[終身誤]都道是金玉良姻, 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 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其實一個「終身誤」,已經把薛寶釵凄涼的婚姻狀況概括出來了,薛寶釵就是個棄婦,被賈寶玉給拋棄了,為什麼拋棄?很簡單呀,因為忘不了死去的林黛玉呀。而且,我要說的是,這支曲子,表面是在寫薛寶釵,卻是在寫林黛玉,在否定金玉良緣,在肯定木石前盟。
寫林黛玉的曲子,是這樣說的:
[枉凝眉]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當然,林黛玉的結局也是悲劇。但並不代表林黛玉就輸了。林黛玉是勝利者,她贏得了賈寶玉的心,哪怕她死了,那種可怕的影響力和控制力依然存在,直至賈寶玉拋家棄妻,出而為僧。
如果說,終身誤是為了否定金玉良緣的話,那麼,枉凝眉就是在精心打造寶黛的愛情,你看看,這兩人,多會比喻,幾乎用盡了人世間最美的語言,請注意,閬苑仙葩就是賈寶玉對林黛玉的評價,那是完美的;美玉無瑕就是林黛玉心中的賈寶玉,神瑛侍者所在的赤瑕宮尚且是小有瑕疵的玉石宮殿,但在林黛玉看來,賈寶玉完美無缺,這還不說明問題?所以,這支枉凝眉,有的只是唯美完美的感情之後無能、無力與無奈。可以說,寶黛最終沒在一起,但是他們的愛情卻是勝利了。
不妨再比較一下,就是在寫薛寶釵終身誤的曲子里,薛寶釵是「山中高士晶瑩雪」,而林黛玉則是「世外仙姝寂寞林」,山中高士和世外仙姝,差距不是一丁點兒那麼大吧?
所以,其實在曹雪芹筆下,在賈寶玉眼裡,小說為我們設定的一個前置語境就是,林黛玉的地位是高於薛寶釵的,木石前盟是被肯定的,金玉良緣是被否定的。
而一個最有趣的事實就是,曹雪芹寫木石前盟,是肯定,表現的是一段超越世俗物質的愛情;曹雪芹寫金玉良緣,是否定的,要表現的是一段拉郎配硬撮合的功利(金、玉就是物質的象徵)婚姻的悲劇。可笑的是,後人往往強加上自己的理解,把金玉良緣理解為美滿姻緣,把木石前盟理解為無稽之談,這是多麼大的誤讀。
所以,紅樓夢曲子引子里所說的「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
這個「懷金悼玉」可不是懷念薛寶釵,悼念林黛玉的意思,而是懷抱薛寶釵卻苦苦思念林黛玉的意思。千萬不要再誤讀了啊。
可以作為佐證的就是,在「懷金悼玉」這裡,有一條批語是這樣說的「眉批:懷金悼玉,大有深意。」這個深意,正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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