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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噸驅逐艦下水,霸氣!回首百年大艦夢,心酸!

昨天,我國新型萬噸驅逐艦首艦下水。該艦完全由我國自主設計製造,先後突破了大型艦艇總體設計、信息集成、總裝建造等一系列關鍵技術,裝備有新型防空、反導、反艦、反潛武器,具有較強的信息感知、防空反導和對海打擊能力,是海軍實現戰略轉型發展的標誌性戰艦。

它的下水,標誌著中國驅逐艦發展邁上了一個新的台階,對於完善海軍裝備體系結構、建設強大的現代化海軍、實現中國夢強軍夢具有重要意義。

只有了解中國海軍發展史的人,才能明白中國人對大型艦艇的渴望。自1888年北洋海軍成立起,擁有世界一流的大艦就成為中國人的夢想。然而,百年來,中國的大艦夢一次次被打斷,而中國人又一次次執著地重新拾起。回首這條坎坷的來路,也許我們才更能體會到今天的彌足珍貴。

血染大東溝

1894年9月17日清晨,海面上微風徐徐。包括旗艦定遠艦在內的北洋艦隊10艘主力艦,停泊在鴨綠江口大東溝外的深海區。

定遠艦上的水兵們照例凌晨4時30分便起床了。他們洗漱、點名、用「聖經石」打磨甲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管帶劉步蟾和海軍總教官、德國人漢納根,在軍官餐廳邊用早餐邊討論著艦隊的日常事務。

9時15分,水兵們在甲板上集合,開始了每天例行的戰鬥操練,像每一個周而復始的早晨一樣。誰也不會想到,幾個小時後北洋艦隊將經歷組建以來第一次,也是最慘烈的一次血戰。

一個多月前,由於缺乏護衛,中國運兵船高升號被日艦浪速號擊沉,800多名官兵葬身大海。這些天,平壤戰事吃緊,急需增援。為了避免慘劇再次發生,李鴻章派北洋艦隊護送載著4000多名清兵的運兵船,前往朝鮮。

此時,運兵船已順利抵達中朝邊境的大東溝。定遠艦的信號橫桁上掛出了準備回航的信號旗。就在艦隊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一名正在瞭望的哨兵突然發現,西南方海上飄著一縷詭異的薄煙。半個小時後,煙柱越來越多,一支日本艦隊浩浩蕩蕩地駛來。

其實,早在兩個小時前,日本軍艦就發現了冒著黑煙的北洋軍艦了。起初,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伊東佑亨以為碰上的不過是三四艘護送運兵船的軍艦而已,可當他發現遭遇的竟是北洋艦隊的全部精銳時,心裡也有點兒打鼓。

據《日清戰爭實記》記載,為了平復水兵們不安的心情,伊東佑亨當即下令開飯,甚至還允許水兵們飯後在甲板上隨便吸煙。

也難怪日本人會心裡發虛。當時,中國海軍實力號稱世界第七,亞洲第一。因為有定遠艦、鎮遠艦兩條鐵甲艦,噸位上遠遠超過日本海軍。

此時,坐鎮定遠艦的海軍提督丁汝昌知道,日本艦隊此行是沖著運兵船來的。為了讓戰區遠離運兵船停泊區,他當即下令艦隊全速前進,迎擊日艦。

雖然北洋艦隊有定遠艦、鎮遠艦兩艘巨無霸坐鎮,但實力明顯遜於對方。北洋艦隊軍艦10艘,日軍12艘,數量上不佔優勢;我方平均航速15節,對方在16節以上,速度又輸一籌;雖然在火炮口徑上我方略有優勢,但發射速度大大慢於對方。

開戰不久,北洋艦隊行動遲緩的劣勢便暴露出來。一個月後,丁汝昌呈送清廷的報告中寫道:「我軍以夾縫雁行陣向前急駛,倭人以十二艦魚貫猛撲。相距漸近,我軍開炮轟擊。敵隊忽分忽合,船快炮快,子彈紛集。」

雖然丁汝昌使用的陣形在此後百年來廣受詬病,但中國海軍史研究會會長陳悅認為,在裝備不佔優的情況下,採用此種近距離撞擊戰,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方法。但北洋軍艦艦齡老化,鍋爐接近報廢,又燒著劣質的燃煤,即便竭盡全力也始終無法靠近對方。

下午3時30分,開戰僅兩個多小時,北洋艦隊10艘軍艦中,已有超勇、揚威、致遠、經遠等軍艦被擊沉,靖遠、來遠兩艦因重傷而撤往淺水區自保,濟遠、廣甲兩艦避戰逃跑。戰場上,只剩下定遠艦、鎮遠艦兩艘主力艦。

提到當時的情景,《日清戰史》上有這樣一段記載:「我本隊舍其他各艦不顧,舉全部五艦之力量合圍兩艦,在榴霰彈的傾注下,再三引起火災。定遠艦甲板部位起火,烈焰洶騰,幾乎延燒全艦。鎮遠艦前甲板殆乎形成絕命大火,將領集合士兵救火,雖彈丸如雨,仍欣然從事,在九死一生中依然將火撲滅……」

日本人無奈地發現,即便是被5艘日艦圍起來打,即便是已無還手之力,即便是身中百彈,定遠艦、鎮遠艦二艦卻絲毫沒有沉沒的跡象。以至於松島艦上一名日本水兵臨死前哀嘆道:「定遠艦怎麼打不沉啊?」

下午5時45分,暮色將近,長時間圍攻定遠艦、鎮遠艦無果,伊東佑亨只得鳴金收兵。當時正在遠東觀戰的英國遠東艦隊司令菲利曼特爾說,日軍之所以不能徹底消滅中國海軍,皆因中國有定遠艦、鎮遠艦兩艘鐵甲艦。

「遍地球第一等鐵甲船」

1891年出訪日本時停泊在長崎的定遠艦。(圖片由陳悅提供)

自從1885年開始服役起,定遠艦、鎮遠艦就是中國海軍的驕傲。對於幾無海防觀念,且財政捉襟見肘的中國而言,這兩艘鐵甲艦來之不易。

鴉片戰爭以來,當冒著黑煙、有兩個大軲轆的英國明輪船,把幾十艘中國帆船沖得七零八落時,中國人突然發現自己已被世界落下很遠很遠。洋務運動開始後,清政府內部圍繞購買鐵甲艦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討論。

買大船還是買小船,買回來由誰來開,怎麼保養,各種爭論莫衷一是。十幾年過去了,鐵甲艦仍杳如黃鶴。

心急如焚的南洋通商大臣沈葆楨,臨終前痛心疾首地上疏朝廷說:「臣所每飯不忘者,在購買鐵艦船一事,至今無及矣。而懇懇之愚,總以為鐵甲船不可不辦,倭人萬不可輕視。」

沈葆楨一語中的,當時清政府得知,日本向英國訂購的鐵甲艦扶桑號已經下水了。1874年,剛剛明治維新的日本,就攢了一支歪歪扭扭的船隊侵入台灣。彼時,日本國力尚弱,但已敢於向海外擴展,如今有了鐵甲艦,豈不更加囂張?一直拖沓扯皮的清政府這才火急火燎地派人前往西方,辦理買船事宜。

起初,李鴻章相上了英國造的「柏爾來」和「奧利恩」艦。可英國人趁機大敲竹杠,「忽允忽翻」,把價格一路哄抬到200萬兩白銀,最後竟乾脆找個借口不賣了。

在英國碰了一鼻子灰的李鴻章,派深諳洋務的李鳳苞到德國考察。當時,德國已在普法戰爭中取勝,一躍成為歐陸第一軍事強國。可它強的是陸軍,不是海軍,沒人認為德國也能造出大軍艦。急於向世人證明海上實力的德國人對李鳳苞殷勤備至,又是拉他到家裡做客,又是請他參加新艦下水儀式。德國人的努力沒有白費,1880年,他們終於拿到了中國的訂單。

此時,得知中國與德國簽了造艦合同,英國悔之晚矣,並感嘆道:「年輕的中國外交官已在國際交往的實踐和學習西方近代科技知識的過程中,逐漸成熟起來。」德國人似乎也要借這第一筆跨國訂單,打響自己的名牌,鉚足了勁給中國軍艦用上最好的材料和技術。4個月後,中國又向德國訂了一艘同樣型號的鐵甲艦。

身在德國的近代中國科學家徐建寅,在日記中寫道:「現在中國擬造之船,議仿『英弗萊息白』及『薩克森』之制,集二者之長,去二者之弊……似可列於當今遍地球第一等鐵甲船。」

1885年,裝飾著龍紋圖案的定遠艦、鎮遠艦二艦駛出德國基爾軍港,乘風破浪開往中國。陳悅告訴記者,定遠艦、鎮遠艦在當時引起的轟動,絕不亞於今天人們談到航母。二艦仍在海上,國內的《點石齋畫報》就做了長篇報道,甚至連定遠艦的結構圖也登出來了。

定遠艦標準排水量7220噸,艦長94.5米、寬18米、吃水6米,功率6200匹馬力,航速14.5節。姊妹艦鎮遠功率7200匹馬力,航速15.4節,在當時均屬龐然大物。

對野心勃勃的日本而言,定遠艦、鎮遠艦不啻為當頭棒喝。1886年8月,當丁汝昌率二艦到日本長崎進行保養時,小山一樣的鐵甲艦震動了日本朝野。憤懣、驚懼、羨慕……一時間,諸般情緒瀰漫於日本社會,上岸休整的中國水兵竟然因此遭到日本警察和市民的攻擊,傷亡達50餘人。

另一個被反覆引用的故事是,日本軍官東鄉平八郎登上定遠艦參觀後,稱其並不可怕,理由是中國水兵把衣褲晾曬在炮管和甲板上,火炮炮管裡布滿灰塵。這個故事每每被用來證明北洋艦隊管理混亂,士氣低落。但陳悅告訴記者,因為沒有烘乾設備,甲板上晾衣本是19世紀各國海軍的常例,日本亦不能免俗。而從東鄉平八郎的渲染中,不難品出他的「酸葡萄」心理。

不管怎麼說,定遠艦和鎮遠艦的出現,大大抑制了日本對外擴張的野心,使他們將近十年不敢在東亞造次。同時,定遠艦、鎮遠艦也刺激了日本發展軍力的決心。為了對付中國的兩艘巨艦,日本在國內發行海軍公債,設計建造了專門克制定遠艦、鎮遠艦的松島、橋立和嚴島三艦,甚至連日本小孩子都在玩一個叫「炸沉定遠艦」的遊戲。

就在日本瘋狂擴張軍備時,中國的海軍建設卻陷入了停頓。光緒大婚,慈禧慶壽,修頤和園……似乎所有事兒都有理由擠佔北洋海軍的經費。就在世界海軍一日千里大發展時,定遠艦、鎮遠艦卻顯出了老態。

「經費匱乏,疏於保養,彈藥短缺,定遠艦和鎮遠艦就像是整個北洋海軍的縮影。」陳悅感慨道。

孤懸海外

從黃海海戰死裡逃生的定遠艦逃進了威海衛。此時,北洋海軍慘淡經營的另一個軍港旅順已經落入日軍之手,2萬軍民慘遭屠殺。

定遠艦管帶劉步蟾凄然看著與自己生死與共的軍艦,他知道,北洋海軍的末日只是個時間問題。

沒有人如劉步蟾那樣,與定遠艦聯繫得那麼緊密。1882年,他作為駐廠監督遠赴德國,見證了定遠艦從一塊塊鋼板變成一艘軍艦的全過程。1885年他駕著新艦回國是何等的風光。爾後,他又被任命為定遠艦管帶,與其共榮共生。

幾天後的1895年2月5日凌晨,10艘日軍魚雷艇悄悄逼近,一顆魚雷擊中定遠艦。艦尾左舷機械工程師室被炸出一個一米見方的大洞,海水汩汩湧入船艙。提督丁汝昌還想做最後的努力挽救軍艦,無奈進水太多,定遠艦最終擱淺在劉公島東部。為了不被日軍俘獲,2月9日午後劉步蟾下令在艦內裝滿炸藥,點燃自爆。

戰前,劉步蟾曾立下「苟喪艦,必自裁」的誓言,當晚他兌現了諾言,自殺殉國。此前,鎮遠艦已經不幸觸礁,喪失了戰鬥力。

後來,還算完整的鎮遠艦被日軍俘虜,修整後編入了敵人的艦隊。定遠艦則由於損毀嚴重被日本人當廢鐵拍賣掉。

定遠艦殘骸被日本富豪小野隆介買下。出於一種難以言傳的心理,他把軍艦的部件拆下來,運到其故鄉福岡太宰府,建造了私人寓所定遠館。

百年來國人不復聽到定遠艦的消息,直到去年,海軍史研究會會長陳悅才在旅日作家薩蘇的帶領下,探訪了定遠館。陳悅告訴記者,如今,定遠館被一名玩具收藏者租下來當了倉庫。

陳悅說,那場景顯得有些詭異,在擺滿阿童木和機器貓的房間里,驀然就可以發現從定遠艦上拆下的立柱和橫樑,上面密密麻麻的船釘孔歷歷在目。最令他唏噓的則是用船板做成的鐵門,鐵門上炮眼星羅棋布,上面依稀還能看到被火燒過的痕迹。陳悅注意到,炮眼周圍有一圈鉚釘眼,這說明炮眼曾經被修補過,但為了展示日本武力,被補好的傷口又被無情地撕開了。

據當地文獻記載,小野並未在定遠館中居住太長時間。傳說,定遠館落成後,每每有人夜半時分看到穿中國水兵制服的人影走動。據說,一個盜賊行竊時,聽到一個聲音威嚴地責問:「稅。」這恰恰是中國膠東話里「誰」的口音。後來,小野只好把定遠館捐給當地神社管理。

當然,這只是傳說而已,但這艘軍艦的確傾注了太多中國人富國強兵,走向外洋的夢。然而,軍人的英勇改變不了軍隊的沒落,艦炮再利也無法挽救制度的腐朽。這可能是北洋艦隊自創建之初便無法改變的宿命。

大豆換來的軍艦

北洋艦隊覆滅不到二十年,清王朝也隨即沉沉落幕。此後的日子裡,城頭變換大王旗,但中國人仍在夾縫中尋找重振海軍的可能性。

1934年6月,中國海軍剛剛下水的寧海號巡洋艦到橫濱港參加日本海軍名將東鄉平八郎的葬禮,又一次吸引了世界的目光。

寧海號長106.7米,寬11.9米,吃水3.96米;排水量2526噸,航速30節。

這艘深灰色的小型軍艦,看上去和我們的軍艦有著同樣風貌,她威風堂堂,壓倒了其他停泊的船艦。筆者所深受的印象是,雖然此艦匆匆來航,但是塗裝和保養竟然是如此的完美,而且甲板上的官兵動作又是如此敏捷。在我的腦海里,交織著「精悍可靠」和「強敵」這兩種感受!

時任日本海軍造船少佐的造船專家福井靜夫,目睹了寧海號的英姿後,寫下了上面的話。

不獨福井,大概許多人都沒想到中國會有這樣現代化的軍艦。甲午海戰後,北洋艦隊全軍覆沒。自少年時代就遠渡重洋學習海軍知識的管帶們,自殺的自殺,充軍的充軍,革職的革職。一些倖存者終生不能再聽到「海軍」二字。從那時起,中國再也沒有一條像樣的軍艦。

一晃30年過去,海軍的衣缽傳到陳紹寬手中。這位由北洋海軍名將薩鎮冰帶領著走上軍旅生涯的軍官,從來沒有忘記中國海軍的大船夢。

1928年,剛剛踏上權力巔峰的蔣介石在咸寧號下水儀式上,雄心勃勃地宣布:「我們要挽回國家的權力,必須建設很大的海軍,使我們中華民國成為世界上一等海軍國,全在諸位將士身上。我們預計十五年後,就有六十萬噸的海軍,做世界上一等海軍國家。」

何等宏偉的藍圖。台下的國民政府海軍部長陳紹寬聽得熱血沸騰。但蔣介石的承諾卻從未兌現過。陳紹寬在《海戰》中稱,此後的10年間,國民政府每年給海軍的經費僅為英國海軍預算的二百二十六分之一,日本的一百一十五分之一,「尚不逮他國一艘戰鬥艦經常費之半數」。即便是在國內,也遠少於對陸軍和空軍的投入。

不過,陳紹寬一直沒有放棄向海外訂購軍艦的可能性。英、美、德各國的報價太高,他不得已只好選擇了價格最為低廉的日本播磨造船所。1930年12月,陳紹寬代表南京政府與日方簽了合同。

寧海號造價432萬日元,摺合146萬美元。中國海軍史研究會會長陳悅告訴記者,陳紹寬選擇與日本合作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日方同意中國以東北大豆折價支付。

陳悅說,寧海號其實是一條教學艦。由於經費有限,只能造一條船,所以他讓日方把當時最先進的武器都裝在寧海號上了。從現有的資料上可以看到,寧海號上配備了140毫米雙聯裝炮3座6門;76毫米高炮6門,機關炮10門;535毫米魚雷發射管4具,魚雷8枚;深水炸彈9枚;甚至還配了2架水上偵察機。

陳悅說,僅2000多噸排水量的小艦,裝這麼多武器,使寧海號從一開始就顯得有點頭重腳輕。不過,從中也能體會出陳紹寬的大艦情結。

與日方的合同中還規定,日方要向中方提供寧海號的設計圖紙。寧海號動工不久,江南造船廠根據寧海號的圖紙又造了一艘排水量稍小的軍艦——平海號。作為寧海號的姐妹艦,平海號是中國自製的一艘巡洋艦,排水量2383噸,艦長109.8米,寬11.89米,吃水4.04米。

寧海號、平海號這兩艘軍艦雖稱不上多麼先進,但終究是中國海軍抗日戰爭前排水量最大、最現代化的兩艘軍艦。營造時,九一八事變已經爆發,國內反日聲浪一陣高過一陣。輿論對陳紹寬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找日本造軍艦多有詬病。既要保持民族氣節,又要在夾縫中發展自己的海軍,誰又知道他的苦衷呢!

自沉長江

平海號雖然是中國自己造的第一艘巡洋艦,但艦上的武器裝備還要到日本去安裝。九一八事變後,中日關係降至冰點,平海號安裝武器的工作也一拖再拖。當它裝好全部武器開回中國時,已經是1936年6月了。

平海號服役剛剛一年,七七事變爆發了。在接下來的大戰中,海軍將扮演什麼角色呢?

1937年國民政府的《國防作戰計劃》中,對於海軍有這樣一段要求:「海軍於開戰初期,以全力迅速集中於長江,協同陸空軍及要塞,掃蕩撲滅敵在我長江之艦隊,爾後封鎖長江各要口,並杭州灣、溫州灣,阻擊敵之登陸。」

大戰未開,制海權已經放棄,海軍變成了「江軍」,陳紹寬只有搖頭苦笑。

縱觀雙方實力,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1937年,日本海軍噸位在76萬噸以上。雙方若想在海上一較高下,中國海軍的實力至少須是日軍的七成,也就是54萬噸左右。可當時中國海軍共有艦艇53艘,噸位6萬,相去甚遠。

封鎖長江成為海軍在抗戰中的主要任務。封鎖哪裡?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江陰。長江一路東來,流至江陰,江面突然收縮轉向東北,過了這個大轉彎,江面又逐漸變寬,直奔入海口。江陰距上海90海里,距南京也僅有105海里,被稱為「江尾海頭」。此處,江面窄、江水淺,是不折不扣的咽喉要塞。

此時,還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戰機。以旗艦「八重山」號為首的數十艘日本艦船和300多名日本海軍陸戰隊員,正滯留於長江中上游。如果及時封鎖江陰,正好可以來個瓮中捉鱉。這雖然不會對戰局起到根本性的影響,起碼可以煞一煞日本的囂張氣焰。

就在蔣介石猶豫要不要使這個殺手鐧時,長江上游那些日本軍艦卻一艘艘開出了長江口。是誰走漏了軍事機密?許多史書提到了一個名字——黃浚。

黃浚時任南京政府行政院機要秘書。據說,他與日本著名女間諜南造雲子有染。中國要封鎖江陰堵住日本軍艦的情報就在耳鬢廝磨間,傳到了日本人耳朵里。

一個極富戲劇性的描述曾反覆出現。8月6日,漢口的日本僑民突然亂了起來,大批日僑哭爹喊娘地奔上停泊在碼頭上的貨輪。有的飯菜剛剛擺上桌,顧不上吃一口就匆匆上船跑了。一場瓮中捉鱉的好戲還沒上演,日本軍艦和貨輪已經載著軍民,溜之大吉了。

對於這個傳說,陳悅並不贊同。他告訴記者,實際情況相當複雜。國民黨海軍派系林立,陳紹寬的中央海軍是主力艦隊,人員多半來自福建,稱為閩系;沈鴻烈的東北海軍,原是張學良的老部下,稱為青島系;陳策的老牌革命黨海軍,被稱為廣東系;還有蔣介石自己培植起來的嫡系電雷學校。封鎖江陰的方針下達後,各派都不想讓自己的軍艦首先沉江,難免互相推諉。

更重要的是蔣介石一直猶豫不決。中日開戰以後,中國軍隊在上海打得異常慘烈。陳悅分析,蔣介石希望這種頑強的表現可以引起國際輿論的支持,從而吸引西方調停,與日本進行和談。既然要和談,他多少想給雙方留點餘地,所以一直沒有下狠心把日艦捂在長江里。

陳悅的證據是,他曾看到日本檔案中記載,當日本軍艦從長江上游下來時,途中遇到中國軍艦,中國軍艦竟然還敬禮、升旗。後來隔了很久,還有一條載著日軍的日本商船,大搖大擺地從武漢開到南京。其間沒有任何人過問。

戰略上的誤判貽誤了戰機,但沉江的決心最後還是下了。8月11日,蔣介石下令封江。陳紹寬站在寧海號艦的指揮台上,看著通濟、大同、自強、德勝、威勝等8條老舊艦艇和招商局等輪船公司的20多艘商船,沉入了長江。從這一條條軍艦的名字,不難看出人們對海軍寄寓了多大期望。苦心經營的艦隊未發一炮就沉入江底,陳紹寬的心情可想而知。

到8月12日中午,40餘條大小艦船,185艘裝滿石料的民船、鹽船,沉入了江陰封鎖線。這是中國海軍史上最悲壯的一幕,為了抗戰,剛剛起步的中國海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過,這道封鎖線把日本軍隊擋在了長江之外,粉碎了日本人「三個月結束支那戰爭」的夢囈。直到1938年2月,日軍才在江陰封鎖線上打開了一個僅容一艘船通過的缺口。

海空大戰

長江被中國沉船封死,日本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大批的日本戰機很快出現在長江上,開始對僅有的幾艘中國軍艦狂轟濫炸。以平海號、寧海號二艦為主的中國海軍毫不示弱。9月22日至23日,海空大戰達到了白熱化。

9月22日,細雨霏霏。午飯剛過,平海號艦長高憲申就發現7架敵機穿破雲層,從三個方向逼來。由於平海號升著司令陳季良的中將旗,因此成為敵機的主要攻擊目標。

一顆炸彈落在平海號的左前甲板上,飛來的彈片打中高憲申的腰部,頓時血流如注。艦上的士兵操著高射炮和機槍向敵機猛烈開火。一個署名「文刀」的軍官曾在回憶文章中描述了這樣一幅慘烈的畫面:

張炮手因為機關槍壞了,不離開職守迴避,正在修理,被丟在艦舷附近水裡的炸彈炸倒了,遍身是傷。鄭禮湘望到情形,奮勇衝過去想放槍,還不知機關槍已壞了,才跑了幾步路,幾個炸彈又在船舷附近爆炸。他翻一個滾身,整個腿肚子給彈片削去了。但他這蠻子,雖失去了腳,仍想爬到槍那裡去。「噠噠」,敵機掃射下來的機關槍恰又打穿了他的胸膛。在他手剛摸到槍柄的剎那,他才感到痛苦,撒開握槍的手,仰天翻倒過去。他睜目對著天際,若含有無限的恨意,想看打死他的敵人是誰!

直到暮色將近,敵機才漸漸退去。這一天,平海號前後苦戰6個小時,傷亡35人,擊落敵機5架。直到最後一刻,已昏迷多次的高憲申才被抬下軍艦。寧海號、應瑞號等艦均受重創。

當晚,陳季良在艦長會議上下令:平海號旗艦決不能為躲避轟炸而降下將旗,各艦不能擅離戰場,一定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第二天午後,26架敵機向平海號、寧海號諸艦撲來。江面和空中霎時織起一張火力網。寧海號上空的敵機如蒼蠅一樣飛來飛去,炸彈一撥一撥瘋狂砸來。艦長陳宏泰回憶:「當時彈群紛紛落在本艦艦首並望台左右舷水中,距離僅咫尺,爆炸時水柱爆煙高避桅頂,爆片橫飛,前段左右舷被洞穿多處。」

不久,苦苦支撐的陳宏泰發現不遠處的平海號艦身已經傾斜,一寸一寸地挪動著身子,終於擱淺在淺灘上。平海號失事後,更多敵機向寧海號撲來,4枚60公斤的炸彈直接命中甲板。艦艙進水,彈藥打光,傷亡嚴重。陳宏泰知道大勢已去。當晚,寧海號沉於江中。

兩天的激戰,中國海軍的將士們擊落20多架敵機,同時也損失了平海號、寧海號兩艘主力艦。當時在江陰要塞觀戰的一位德國顧問感嘆道:「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我所看到的最激烈的海空戰。」

此後,中國海軍變成了一支沒有軍艦的海軍。整個抗戰期間,海軍將士們硬是靠在江底布水雷,炸沉了300多艘敵艦。

1945年,慶祝抗戰勝利的閱兵式上,一群衣衫襤褸的士兵走來,打著一個牌子寫著「海軍」。看到這一幕,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起義

1949年3月2日早上,剛剛做完禱告的蔣介石突然得到報告,重慶號巡洋艦偷偷開出上海吳淞口,一路北上開往煙台了。

其實,國民黨海軍與重慶號失去聯繫已經4天了。起初他們不敢把這個消息報告給蔣介石,而是一連數日不斷地用無線電呼叫重慶號艦長鄧兆祥,勸他返回上海。鄧兆祥始終不應,只一股勁兒地往北開。眼看重慶號是鐵了心要投奔共產黨,海軍才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正蟄居在老家奉化的蔣介石。

得知重慶號起義,蔣介石怒不可遏。他在當天的日記中狠狠地寫道:「此乃我海軍之奇恥大辱,惟有將其炸沉,以免為匪利用。」

仗打到1949年3月,蔣介石手中已沒有幾張牌了。而重慶號就是僅剩的牌中重要的一張。據說,1949年初蔣介石在一次宴會上給他的將軍們打氣說:「有長江天險,有海空軍在,有重慶號巡洋艦在,共軍又能奈我何?」

如今,蔣介石倚重的重慶號也起義了。這對他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

重慶號長154.22米,寬15.54米,吃水5.03米,64000馬力,標準排水量5220噸。它原本是一艘英國軍艦。據說,二戰期間,招商局在香港訂製的6艘艦艇被港英當局徵用並送到了歐洲戰場。為了補償中國,二戰後,英國政府把戰功赫赫的「阿瑞圖薩」號巡洋艦送給了中國,改名「重慶號」。在國民黨海軍中,重慶號是裝備最好、火力最強、航速最快、排水量最大的軍艦。

1948年10月,回國不久的重慶號被國民黨海軍總司令桂永清調往東北參加遼瀋戰役。重慶號上的官兵基本都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有的還是大學生。當年他們響應政府「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投筆從戎,如今卻要將槍口對準自己同胞,他們怎麼也想不通。

1949年2月,趁重慶號回上海保養期間,艦上的年輕官兵與中共地下黨聯繫,成立了「重慶軍艦士兵解放委員會」。2月17日,重慶號奉命開往吳淞口錨地待命,「解委會」感到,重慶號此行很可能是要去阻止解放軍過江。緊要關頭,他們決定起義。2月25日凌晨1時30分,「解委會」切斷無線電和電話,取出武器,拘留了艦上的軍官。令他們喜出望外的是,艦長鄧兆祥不但沒有阻止他們起義,還積极參与進來。

在鄧兆祥的指揮下,重慶號開出吳淞口,次日清晨7時順利抵達解放區煙台港。

「一定要炸沉重慶號」

得知重慶號起義的當天,蔣介石就給南京空軍副總司令王叔銘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炸沉重慶號。

次日清晨,4架轟炸機從台灣新竹基地起飛,一路飛到重慶號上空。可它們剛一露頭兒,沿岸和艦上就炮火齊發。轟炸機不敢降低高度,只好在高空胡亂投下幾枚炸彈,就匆匆飛走了。第二天,幾架飛機補充了油料和彈藥,再飛臨煙台時,竟發現重慶號消失了。

得知重慶號失蹤,本就氣悶的蔣介石把王叔銘罵了一個狗血噴頭。《蔣公事略稿本》中記載了當時的情景:「接見王叔銘副總司令,以據報重慶號艦叛逃,泊於煙台港內,我空軍轟炸不中,竟被其逃逸無蹤。公以此為我空軍之莫大恥辱,當對王叔銘副總司令嚴加訓斥,矚望轉告周至柔總司令,使其知恥負責也。」

挨了一頓臭罵,空軍方面不敢怠慢。國民黨空軍第二軍區少校陳鍾琇找來一張山東半島沿岸的地圖,沿著最後一次發現重慶號的坐標,划了一個扇形圖。以重慶號的平均速率,推算它可能走到了什麼位置。根據這個大體的測算,偵察機開始了地毯式搜索。

18日清早,飛行員王金篤飛到葫蘆島上空。曾在青島駐防的王金篤經常去葫蘆島近海釣魚,對這裡的地形十分熟悉。這天,他在空中突然發現,葫蘆島多出來一小塊長方形的「新島」。他覺得納悶,把飛機拉低準備仔細瞧瞧。可他剛一靠近,岸上就槍炮齊鳴。

王金篤把發現「怪島」的情況報告給陳鍾琇。陳鍾琇把葫蘆島空照圖和重慶號正上方鳥瞰圖,兩廂一對,斷定那個所謂的怪島就是經過偽裝的重慶號。

原來,由於煙台港離當時美軍駐防的青島太近,停泊5天後,中共中央命令重慶號開赴葫蘆島。到達葫蘆島後,一連幾天沒見著國民黨轟炸機的影兒,蘇聯專家提出,應該給重慶號偽裝一下。

偽裝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談何容易。當年曾在重慶號服役的周榮老先生回憶,號召一下,成千上萬的遼西農民推著小車,趕著毛驢,運來了幾萬斤秫秸。不到三天,重慶號就被蓋得嚴嚴實實,從遠處看就像一個大草垛。

不過,大草垛的秘密最後還是暴露了。一天上午,周榮正好當班,一架飛機突然低空飛來。周榮看到機艙里有個胖子,依稀就是桂永清。接著,飛機上撒下了一麻袋紙片,周榮隨手撿起一張,上面是桂永清向重慶號官兵賠罪,希望大家迷途知返的傳單。

艦長鄧兆祥感到,這可能是敵人對重慶號採取重大行動的前奏,立即命令大家撤除偽裝,不能讓軍艦葬身火海。

3月19日一早,9架國民黨軍轟炸機出動向重慶號狂轟濫炸。三枚重磅炸彈直接命中,附近海岸陷入一片火海。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當天下午中央指示,拆下艦上的精密儀器和武器,打開海底門,將重慶號自沉海中。

對於只有舢板、木船的解放軍而言,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重慶號不光是國民黨的王牌軍艦,當時在全亞洲也是最先進的。人民海軍尚未成立就能擁有這樣大的軍艦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可無奈缺乏空中保護,解放軍與這條大船只能失之交臂了。

無奈放棄

1950年2月,新中國剛剛成立,國家就成立了重慶號打撈委員會,主持工作的是一個蘇聯專家組。1951年4月,海軍青島基地工兵營和海軍某部潛水分隊的潛水員,在蘇聯專家的指導下開始了打撈工作。

工兵們在艦體上拉上鋼絲繩,用岸上的攪拌機拉著鋼絲繩一點點把重慶號扶正。潛水員潛到艦底,關閉當年打開的艙門。最後再用抽水泵將艦內的海水抽出去。沉沒兩年的重慶號終於浮出水面。

當時,國家已打算把重慶號改名為黃河號,重新編入海軍部隊服役。但經過一番考察後,蘇聯專家認為修復重慶號代價太大。

蘇聯專家組出具的一份名為《關於修復重慶號的報告》中稱,修復工作約需3年,國外訂貨約需5千萬盧布,國內修理費約需1800億元人民幣(舊幣)。這個費用比買一艘新巡洋艦還貴。

無奈中國當時沒有修復巡洋艦的技術能力,只得放棄了。

後來,重慶號上的主機和鍋爐分別作價處理給一些地方單位,火炮和雷達作為海軍學校的教具,船殼則拖到上海打撈局做水上倉庫。1960年,上海打撈局曾試圖把從江陰封鎖線上打撈出水的海容號主機安在重慶號身上,可最終還是失敗了。1964年,重慶號撥給天津渤海石油公司作為海上鑽油平台的宿舍船,並改名為「北京」。

上世紀90年代,廢棄將近半個世紀的重慶號被徹底解體,船殼送入鍊鋼爐化作鋼水。「重慶」二字的艦牌收藏在中國軍事博物館,被定為國家一級文物,供人憑弔。

1949年重慶號無奈自沉後,半個世紀,中國不復有巡洋艦。新中國成立後,很長時間內,我國大力發展小炮艇,出現過「小炮艇萬歲」的說法。在資金短缺的情況下,這顯然是一個無奈的選擇。擁有大船,到深海去,永遠是海軍和每一個中國人的夢想。時至今日,這個夢想終於成為現實。

參考書目:《北洋海軍艦船志》、《逆海——中華民國海軍紀實》等。

本文原載於《北京日報》2011年9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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