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羅馬尼亞女孩

圖來自昊昊：一個好天氣的午後

最近在送外賣飛奔的路上，腦子裡都是關於非洲的碎片，也許只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吧。有人看了我的文章說要給我一個非洲游，在一個好天氣和一隻貓。我總是願意相信人性的善良，所以無論出於什麼，我都相信這個「非洲游」不是隨便說說，而那個好天氣，希望是由我來定。

今天是一個姑娘和一隻貓的非洲故事。

一個來自羅馬尼亞的女孩，住在我的對面，每個午後都會端著一杯紅酒坐在院子里，煙不離手，一隻黑色的貓總是圍繞著她，她們都一樣的慵懶，優雅，神秘。

羅馬尼亞的女孩叫Bridgit，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賭場的德州撲克桌台上。那時我剛到非洲，餓了一天的我準備去餐廳找點吃的。我住在賭場後院一排房子中的一間，賭場的工作人員除了黑人以外都住在裡面，而餐廳，則在賭場裡面。走到賭場門口，兩個身著西裝，身高190以上持槍的黑人大哥站在門口，見到我後露出本不該屬於這張臉的友善笑容，幫我打開了這扇新世界的大門。昏暗的燈光和嘈雜的喧鬧聲伴著煙味，酒味，黑人濃郁的汗腺氣味，組成了這個坐滿中國賭徒的非洲賭場。進門後的過道兩旁密集的擺放著各種遊戲機，這些都是遊手好閒的黑人和一無所有的印度人的天下。穿過過道是大廳，密集擺放的8張不同玩法的賭桌圍成一個圓圈，圓圈裡是工作人員，負責發牌的黑人，負責監台的菲律賓人和少數白人。圓圈外則是張口閉口問候家人的中國人，還有屈指可數的其它國家的人。大廳繼續往裡走又是四張賭桌，Bridgit就坐在其中一張，正在為幾個玩德州撲克的希臘人發牌。金色頭髮紮成的馬尾，看似不經意卻又顯幹練，黑色的西裝外套，熨燙平整乾淨的白色襯衣，簡單的妝容，精緻又立體的五官。舉手投足間的專業透著幾份柔情，看似不經意的微笑，讓人覺得舒心又意味深長。那一刻她絕對是這個房間最耀眼的，我不禁被她迷住，亦或者說被這昏暗中閃著金光的賭場迷住。

第二天當我走出房間，看到Bridgit坐在她房間門口的小院子，她穿著一件淺灰色的T恤，湖藍色的牛仔短褲，金色的頭髮垂在肩上，端著一杯紅酒，慵懶的逗著自己的貓。和昨天賭桌上的她判若兩人。我們相視微笑，互相介紹了自己，還有她的黑貓。她邀我坐在她的小院，說歡迎我的到來，然後猛的一口酒下肚，我想她只是想找個理由猛喝酒而已。她也是賭場的監台，來這裡2年了，男朋友也在這個賭場工作，是一個來自南非的白人，她們相識2年，相戀1年半。

我們在賭場的工作和午後的閑聊中慢慢熟絡。Bridgit來非洲之前在一艘從俄羅斯開往加勒比海的郵輪上工作，是郵輪賭場上的荷關。她說每天在諾大的郵輪上奔走工作，有時候都分不清自己是在陸地還是海上。郵輪上應有盡有，她覺得這個游輪比自己生活的城市還要大。她從剛上船時的興奮再到後來覺得無止盡的孤單漂流，終於在三年後，她結束了自己的游輪生涯，來到了非洲。

做為早到這片熱土的「開拓者」也是行業的前輩，Bridgit帶著我去了隔壁賭場，用她的話說「為了深度了解自己現在所從事的行業。」而這也的確是這座城市唯一的消遣。她喜歡玩21點，她說這樣除了運氣以外你還可以幻想自己擁有聰明的算牌本領。我看著她從100塊一局玩到1000塊一局，她面無表情，最標準的「poker face"。我不記得那個晚上她從兜里掏出了多少錢，只記得中途她回家拿了一次錢。

我總是會被玩牌的人吸引，她們靠直覺和運氣賭上一切。我有時不禁在想，我在賭桌上是不是也會有一樣的豪舉？我是否也能像她們一樣大獲全勝，或是一敗塗地。那天我們出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賭場嚴實的窗帘和一直昏暗的燈光，總是會讓你忘記白天黑夜，一個沒有時間的地方。那是我唯一一次和她去賭場，後來聽人說總是在其它賭場碰到她。

不久之後Bridgit說要回國休年假，我問她貓咪怎麼辦，她說她諮詢了航空公司，可以把貓咪託運回去，給媽媽養。之後的一周我總是看到她忙碌的收拾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她笑起來還是那麼神秘又美麗。她離開的一個月，非洲變得越發的炎熱，乾燥，我想即使她沒離開，也不會選擇在這樣的天氣坐在院子喝酒了。一個月後，她沒有回來，然後有賭場的同事說她不會回來了，說她把貓都帶走了。她的男友說在她離開後的第三個星期，他就再也聯繫不上她了。她們在一起的這一年半里，他把工資都交給了Bridgit，她走了，帶走了她的一切，也包括他的一切。那段時間賭場的每一個人都在議論Bridgit,說她是怎樣的蛇蠍心腸。甚至還有人說她是在游輪上殺了人才逃到非洲來的。而我，也因為和她臨走前的那一次交談被看作了「幫凶」。然而並沒有一個人能聯繫上她。

後來有人說看到了她，在南非的一個賭場賭博。還有人說她在羅馬尼亞，從白俄羅斯買進一些汽車然後賣給羅馬尼亞人，做起了「汽車生意」。我不知道結局是什麼，她的消失和開始時見到她一樣，對我來說，永遠都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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