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需要多久的時間，多少血和淚，才能慢慢實現？

他在睡夢中離開了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他在崗位上聽見了風吹過自己鮮血的聲音，而我卻夜不能寐了。

01

七歲那年，為了節省一點電費，媽媽熄滅了那盞40瓦的白熾燈。

農村的夜晚，永遠要比城市來的早一些。

雖然只是晚上七八點鐘的光景，但是屋外稻田裡的蛙聲已經開始催促我早早入睡。

心血來潮的媽媽突然問我：長大後，你想做什麼工作？

躺在床上的我一邊掰著腳趾頭計算自己還有多少年才能長大娶媳婦，一邊鄭重其事的回答媽媽：「長大後，我要做一名醫生！」

窗外的蛙聲伴我入眠，同村的小芳與我同行。

長大後，我真的做了一名醫生。

當然，我做醫生的理由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光榮偉大。

我只是為了想治好媽媽的關節炎、爺爺的糖尿病還有姥爺的胃癌罷了，還有那些如同小芳一樣在花季年齡便遠走天國的姑娘。

02

我站在校中央那片人工湖的岸邊，腳下是一排排的鵝卵石。

身後的姑娘向我投來奇怪的目光，而她們根本不曾知道，我思考著未來的遠方。

一片湖，它擁有比人心更加寬闊的幅員。

兩隻鵝，沉睡在了我無數次迷茫過的黃昏。

系主任在湖中央投下了一顆水滴，他告訴我那叫做夢想。

我嘲笑過他，一片湖可以離開一滴水，一滴水卻離不開一片湖。

他卻讓我讀著厚厚的檢討書：做一顆紅岩上倒懸的生命，每一天都用一種新的姿勢，去迎接那輪噴薄欲出的朝陽。

多年後，別人帶著榮耀離開了校園，而我卻帶著上百斤的紙張和對她的眷戀離開了那個讓我常常魂牽夢繞的地方。

多少次我與湖裡的那條魚對視，它透過可以折射出人心的水面告訴我：你始終追尋的夢想呢？

03

午夜，我突然陷入夜幕的包圍之中。

有人掐住我的脖子，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我，看見他那一排排潔白的牙齒，想起那條曾問我理想的魚。

那片湖，是很多魚一生不曾離開過的地方，是很多魚的襁褓和墳墓。

那校園，是很多夥伴種下夢想的地方，是很多夥伴歡呼和咆哮的懷抱。

很多年前，小芳便遠走了天國。

每年那些南歸的燕子都會告訴我一個同樣的消息，有一天，它們會銜著我的骨頭鋪在踏著小芳留下的足跡上。

很多年後，我真的做了一名醫生。

當年倒影在人工湖裡瘦弱的身影已經有些臃腫，姑娘們口中的宋玉潘安也已經略輸文采。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不停的奔跑，從不曾停歇。

那根泛黃的聽診器見證過一個個靈魂的離開，也一次次的拍打著死神的手臂。

一席白衣，包裹住的不僅是逝去的時光，更是那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滴。

或許，當年的那條魚已經早早的死了。

可是，系主任丟在湖中央的那水滴卻不曾乾涸過。

任憑風吹雨打，任憑霜雕電刻，它依舊靜靜在站在那裡，用詭異的眼神看著我。

而我的心房，不僅流淌著血，還流淌著一種淚，據說這是一種略帶鹹味的液體。

04

那天，他賞給我了一對耳光。

我沒有生氣，因為我突然覺得這是那條魚給我的警示：夢想需要多久的時間，多少血和淚，才能慢慢實現？

他站在門口盡情的表演著，而我卻只想到了那條魚。

窗外射進來一道道帶著血的陽光，仔細聽起來，這陽光里似乎還有人在吟唱著哀傷的旋律。

我安靜的聽著這旋律，看著那些被血餵養長大的魚。

是的，那是一條喝著人血，吃著人肉的魚！

它吃了很多人，它潔白的牙齒遠比匕首鋒利，它死死的扎在每一個長大後成為醫生的人的心理。

它喝了很多人的血，它透徹的雙眸里，散發著一種讓人迷惑的目光，它讓每一個有著夢想的人死在了遠方。

在每一個白天之後的黑夜，在每一個黑夜之後的白天，都有人倒在了它的微笑之下。

在每一個新生之後的死亡，在每一個死亡之後的新生，都滲透著它鋒利的牙齒。

當年，系主任在湖中央丟在那水滴之後，我便知道，我將做一個收割陽光的幸福詩人。

在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在月亮還沒有沒落的時候，在美小護還在奔跑的時候，當魚兒也已經沉睡的時候，我，作為一個詩人，卻正在準備著去收割那些陽光。

我一抬頭，它們就深深的刺進我的雙眼。

我一轉身，它們就乖乖的藏進我的口袋。

只是，讓我不能接受的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說愛她，你們就已經收起了白晝；我還沒有來得及播種夢想，你們就給了我一記耳光。

今天，有人倒在了自己的崗位上，耳邊還響著風吹過血管的聲音。

今天，有人倒在了自己的夢想中，心中還想念著心電監護上變換的數字。

05

如果我是一名善戰的將軍，一定可以在美小護深邃的眼袋上打下一片江上，因為那是一片千里的沃野。

如果我真的是一名收割陽光的詩人，一定可以在我濃密的頭髮里書寫成千上萬的故事，因為那裡有著黑白夾雜的樹林。

多年後，我真的做了一名醫生，

可是，無數午夜夢回，我依舊要問自己：夢想需要多久的時間，多少血和淚，才能慢慢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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