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鎮偉：不再因為口碑要死要活

劉鎮偉覺得北上拍戲這些年變得越來越年輕了。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攝

20年數字

票房最高作品 2016年《大話西遊3》 3.66億

合作最多內地演員：孫儷 3次

合作最多香港演員：周星馳 10次

合作最多內地公司：北京小馬奔騰影業有限公司 2次

上世紀90年代，曾一手創作《東成西就》、《大話西遊》系列等喜劇經典的劉鎮偉，是票房與口碑的保障。「天馬行空的想像、肆意放縱的幽默、讓人啞然失笑的無厘頭」，成為他行走江湖的標籤。然而，「北上」拍片後，幾乎所有作品口碑都不盡如人意，開始被視為票房毒藥。

身處電影中心北移這個無法更改的趨勢中，劉鎮偉似乎只有繼續面對市場的嚴峻考驗，只不過現在他的狀態更放鬆、心情更平穩。他說現在不會隨票房口碑下跌的壓力要死要活，是因為「過了那個經受不起的年紀」。

回首

《大話西遊》讓他想要隱退

1956年，劉鎮偉生於香港長洲島，兩三歲起就愛跟著母親去島上的破劇院看電影。成年後他遠赴英國學習美術，後回到香港一家財務公司做經理，巧合的是這家公司在幾年後決定發展電影，參與監製了《邊緣人》《烈火青春》等「新浪潮」代表作。

幾年後公司倒閉了，劉鎮偉對電影的興趣一發不可收拾，開始做導演當編劇。當時他遇見失業的王家衛，兩人一同走上導演之路。1987年他們加入了影之傑製作公司，執導處女作《猛鬼差館》，市場反響熱烈；後來流行拍賭片，1990年，劉鎮偉說服本點名要梁朝偉出演的嘉禾公司起用周星馳，也促成了他與周星馳長期的合作；流行武俠片時，他就跟劉德華公司合作了一部《九一神鵰俠侶》，為劉德華公司賺得第一桶金。

1991年，劉鎮偉與王家衛一同成立澤東電影公司。1992年劉鎮偉執導《92黑玫瑰對黑玫瑰》，這部電影是他非常想拍的一部作品，「我是看粵語長片長大的，拿出這個劇本時沒人支持我，我就減掉所有導演的片酬，因為裡面有我對香港的情懷，後來這部影片非常賣座，破了不少紀錄讓我覺得很振奮。」

本來，劉鎮偉理想的退休年齡是42歲。1995年，他信心十足的《大話西遊》公映後觀眾不買賬，「我被罵慘了，香港的觀眾都覺得被騙了，他們沒想到原來周星馳還可以談愛情，《西遊記》還可以是這樣」。那時的劉鎮偉常年居於酒店不回家，於是他毅然計劃歸隱。1997年，香港回歸，他與好友元奎、黎大煒共組了影藝創庫公司，一年後，公司倒閉，劉鎮偉宣布退出影壇。

歸途

請解決那群內地小鮮肉

直到有一天，隱退的他突然接到王家衛的電話，「你知道《大話西遊》在內地有多火嗎？盜版碟都賣瘋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又加上周星馳的幾個越洋電話，劉鎮偉才確定這個曾經讓他墜入谷底的電影真的火了。

2001年，他應杜琪峰與王家衛的邀請再度出山，執導了《無限復活》；2002年救火《2046》，與王家衛又一次合作《天下無雙》，這部電影幫劉鎮偉贏回觀眾，他卻再度宣布退出娛樂圈，直到兩年後周星馳力邀他出山監製《功夫》，再次取得成功後，他決定留下來。

三進兩出，劉鎮偉成了香港導演北上的一員。然而那部叫好叫座的《天下無雙》卻成了他高水平作品的終章，後來他拍的大多電影被口水淹沒，包括延續西遊記IP的《情癲大聖》《越光寶盒》，甚至名字都沒怎麼改的《東成西就2011》。

不過他已經過了害怕壓力的年紀，「我過了那段因為口碑要死要活的年齡，現在拍片就保證老闆賺錢，最重要是快樂，讓觀眾看到劉鎮偉的電影不只是笑那麼簡單。」

劉鎮偉到內地拍片的時間其實非常早，至今他都忘不了1982年第一次來內地的情形，他下飛機時差點哭了，依稀記得自己數了數首都國際機場停機坪上的飛機，只停著6架。1993年他帶著周潤發來內地取景，1994年帶著周星馳在寧夏拍《大話西遊》。

就像他從來不覺得《大話西遊》是部經典，他自認觀眾解讀出的東西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老天爺玩我玩得很厲害，包括你們（媒體）也是玩我的，20年來你們從來不問我《機器俠》好不好，《仙球大戰》拍得怎麼樣，你們就成天惦記著《大話西遊》，總之你們都是唐三藏，每個人都給我戴緊箍咒，把我變成孫悟空。」

他承認，退休的那些年，電影市場發生了巨大變化，香港導演大量北上、合拍片逐漸增多、香港影院數量萎縮至巔峰時期的三分之一，劉鎮偉說自己從不「唱衰」香港電影，只是太多人戴著有色眼鏡去解讀這些現象，「很多人都問我香港市場這樣悲不悲涼，我有什麼好悲涼的？你問劉偉強悲涼嗎？周星馳悲不悲涼？內地市場這麼好玩，現在是我們的學習時間，香港同行也需要去適應，等到我們真正了解內地了，用你們喜歡的思維創造，就有經典了。」

去年他以超過1億元的成本製作《大話西遊3》，在內地電影資本市場里不停變換合作公司，他深感現在拍戲走心的人越來越少，問他電影行業最亟待解決的問題是什麼，他毫不猶豫地說，「解決那群小鮮肉吧，為什麼他們被罵得那麼慘？就真的是每個人轉過身來表情都一樣，那麼我們為什麼還需要演員來演呢？」

同題問答

新京報：你這20年來個人或創作上有無明顯變化？

劉鎮偉：變化很大，我來了內地後非常「痛苦」，因為我越來越年輕了，這是很大的問題，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越長越英俊。這些都是北上拍戲帶給我的，因為整個國家每天都在變；這是我70年代曾經經歷過的——香港從一個小漁港變成繁榮的高科技金融城市，和今天我在內地看到的一模一樣。

新京報：和內地演員合作增多，最大的感觸是什麼？

劉鎮偉：現在他們適應力很強，和20年前不一樣，那時候他們總是局限在自己的範圍里，覺得自己該怎麼演就怎麼演；現在很多接受外來的、自由的東西。

新京報：香港演員現在活躍的並不多，你怎麼看待演員斷層問題？

劉鎮偉：坦白說斷層很嚴重，找不到能擔綱主角的女明星，男明星都寥寥可數，翻來覆去不是劉德華、梁朝偉，就是劉青雲、古天樂。比如現在有個帥哥也不演戲了，都跑去煮飯了，放著戲不拍要去做廚師，如何是好？如果能改變，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勸謝霆鋒不要炒菜做飯了，回來拍戲吧。

新京報：現在一年待在內地的時間有多少？合作的工作人員是內地的更多還是香港的更多？

劉鎮偉：我差點成了象山居民（笑），住那裡都超過兩年了。至於合作比例，差不多內地佔80%，北上拍戲這些年和很多監製、製片主任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誼，都合作了不少年；但我也會起用香港班底，例如固定的攝影師多數來自香港，因為語言好表達、大家也很熟悉，和很多人合作都超過10年。

新京報：如果能夠穿越回去，會對20年前自己說些什麼？

劉鎮偉：我基本每天都在穿越，你們不覺得是你們讓我穿越的嗎？（笑）每次我的訪問都在回應《大話西遊》的問題。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有個月光寶盒，從頭再來讓每天都變得更好，比如說孩童時我會變成更好的學生、更好的兒子，但無論如何都會一直堅持做導演的夢想、不會放棄，我覺得這一生被上天安排得很好。

撰文/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

編輯：王曉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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