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萍：責任，是兩難的抉擇——寫於2016年春節過後回北京的火車上

春萍作品

春萍，來自定陶區一個偏遠小鎮的農村，喜歡文學。

責任，是兩難的抉擇

——寫於2016年春節過後回北京的火車上

文/春萍

列車啟動，窗外，家鄉的一景一物離自己漸行漸遠，想到又一次捨棄年邁的父母遠行他鄉，不禁鼻翼發酸，兩眼溫熱。此時，送女兒遠行的母親是不是依然站在門口，脫光了牙齒的嘴巴微張，渾濁的目光略顯獃滯，失望中又充滿熱切的期盼女兒早些回還！想到此，心在顫，淚終是控制不住……

距上次暑假時回家到現在，時隔半年，父母看上去又老了許多，乾癟的嘴巴已看不到一顆牙齒，如同刀刻般的皺紋不知又添了多少道，頭髮更加稀疏蒼白，蹣跚的腳步、佝僂的背。特別是母親，曾經那麼睿智的一個女人，思維更加混亂，一生曾經的經歷，在她記憶中大多已不復存在。這一切看在眼裡，不自禁會想到「油盡燈枯」這四個字。揪心的酸楚和難言的無奈，如同波濤洶湧般撞擊心靈，五臟六腑如同被狂蛇啃噬一般。這就是生命嗎？如同迎接兒子的出生！雖然一樣是來自生命的震撼——喜悅與悲痛，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這麼多年遠行他鄉，匆匆來去，後來有了兒子，孩子的成長與教育成了生活的重心，從沒想過父母有一天會老！可是，此時，現在，看到父母老態龍鐘的樣子，如夢方醒。可是，意識仍然還有些恍惚不清，父母怎麼這麼快一下子就老了呢？隱隱中，忽然不敢面對自己的於心不安，這麼多年，忽略了老人，虧欠了他們多少？！

老人老矣，需要兒女的陪伴與照顧，所謂養兒防老。即便羊羔尚且跪乳，烏鴉也有反哺之義，作為女兒，不能奉茶倒水、盡孝堂前，愧對父母的養育之恩，何為女兒？ 所以，長假一到，便兒子帶上書包，我帶上兒子，立刻趕赴父母身邊。

有人問：「你在，時刻不離左右，這樣無微不至，你走後他二老該怎麼辦？」是啊，還不曾想過這個問題，那一刻，覺得自己不是孝，而是很不孝，甚至是殘忍。是啊，假期過完，為了兒子的學習，將會離他們而去，那時，他們又要做怎樣的努力，才能重新適應沒人照顧的生活？

可是，我已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年十二個月，寒暑兩個長假加起來，陪他們不過倆月，我在一天，就要寵孩子似得寵他們一天，即便如此，也不能減少心中對他們的愧疚。

現在，寒假結束，為了孩子的教育，又得捨棄父母遠走他鄉。記不清多少次聽別人說「上有老、下有小」，一直以來從沒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曾經簡單地以為「上有老、下有小」只不過就是奔波疲憊時回家叫一聲「爹——娘——」，便會有人一邊答應著跑出屋來接過行裝，然後轉身回頭喊一聲「兒子」，溫暖、幸福與滿足溢於言表。如今才深刻體會到，這是「責任與選擇」的問題！小時候挑水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扁擔壓在肩上，沉重而疼痛，但是，為了生活，為了生存，必須堅持。為了讓前後兩個水桶平衡著一步步往前走，時常要選擇往前還是往後一些。正如父母一天天老去，越來越需要我們照顧，我們的又孩子一天天長大，學習教育刻不容緩，於是，你就是中間那個挑夫，一頭挑著父母，一頭挑著孩子。而父母、孩子又不是水桶，無法以平衡解決問題，顧此就得失彼。這是一次兩難的抉擇！

最終，我放下了父母，選擇了孩子，如今，又帶著孩子踏上旅途。「爸，媽」，我知道，你們會原諒女兒的不孝，遠行的女兒，只有在心中祈禱：爸，媽，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彼此照顧對方，一定要長壽，一定要老慢一些，讓不孝的女兒長假時回家還能有機會叫一聲：「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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