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悶熱的下午：Dream of love and hope shall never die

最新 06-30

今天，楊德昌導演離開我們的十年了。其實這件事哪怕是放在一兩個月以前，和我都沒有太大的關係。

我因為迷戀張震，曾在幾年前看過一次《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那時候還沒出修復版，模糊的要死。我迷妹精神發揮到極致，瞪大眼睛在一片馬賽克般的畫質中找尋十四歲的張震，目不轉睛的看完了這部接近四個小時時長的電影。這是我看過最長的電影的記錄了，目前還沒被打破。雖然是沖著張震去看的，但是當時也被震撼到了。在那之前我都是天天看日本純愛和台灣小清新電影的，對於我來說：電影是因為承載了日常生活中許多看似平淡卻難以發生的浪漫，所以才顯得迷人。

但是《牯嶺街》以非常真實的鏡頭敘述了整個故事，再加上它是由真實事件改編而成的，更具色彩。

不過當時看過之後，我並沒有什麼大的情緒感觸，一方面因發現他的取景是在周杰倫的母校淡江中學（腦殘粉必修課）而暗自得意，另一方面因為太過年幼憎恨他的片長。

實在是非常羞愧。

之後喜歡聽蔡琴的歌。有一天聽歌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一些評論，才知道她和楊德昌是夫妻，然後看了關於他們十年婚姻的柏拉圖式的戀愛的一些消息。當時也是真的非常驚訝的，覺得蔡琴真傻，也有點，不是有點、是很排斥楊德昌。作為女性，我當然是站在蔡琴的角度上思考。雖然蔡琴從來沒有哭過慘，但是真的覺得楊德昌的描述他們感情的「一片空白」太過分了，所以一直以來我什麼都看但就是不看楊德昌的電影。

有機會能了解楊德昌要多虧了長沙的一個獨立放映組織。

上個月的最後一場放映的時候，主持人說：六月是楊德昌去世十周年，所以整個月都會放楊德昌的電影，搞紀念活動。現在正在和楊德昌的妻子聯繫，希望取得同意。

第一場放映的就是《一一》，因為高曉松說《一一》真是太好看了，他太喜歡《一一》了，甚至以後生孩子都想取名叫一一。

我跟高曉松講了這個活動之後，他很激動，就要去看。雖然心裡是有點排斥的，可是被高曉松說的我也很好奇：楊德昌那樣負心對蔡琴，怎麼大家對他才華的讚賞要多過罵他的呢？

當時我還不知道楊德昌曾說過「想了解我就去看我的電影」這種話，但是剛好就這樣做了。

看《一一》的時候跟高曉松遇到路上堵車，心慌慌的。幸好到的時候只開始了兩分鐘，雖然心裡還是有點膈應。

《一一》有173分鐘，接近三個小時。要是是我自己在電腦上看，可能會偶爾停下來上個廁所什麼的，但是幸好我是在大屏幕上看的，可以說這三個小時我都不想眨眼睛。沒有特別浮誇又緊張刺激的情節，全是生活瑣事，有一種很強大的平靜的張力。看到最後，小男孩洋洋開始念寫給外婆的話，我的眼眶才稍微濕潤了一點點。

要怎麼描述這部電影呢？甚至連人生的大起大落也沒有，從婚禮開始，以葬禮結束。從一個家庭開始講，有讀小學的小男孩、看到了和成年人不一樣的角度，有處於青春期的男女、愛情和友情都參雜著，有新婚的燕爾、也有總是想搗亂的前妻，有中年危機的夫婦、有重遇初戀情人一起回顧往事，還有垂垂危矣的老婦、一直不曾開過口就是希望其他人能多表達自己。

有人說看完《一一》彷彿過完了一生，我們太年輕還難以解讀這部電影。

反正看完之後，我完全沉浸在楊德昌所營造出的電影世界裡了。我甚至恨不得《一一》是部電視劇，可以長一點、甚至更長一點，讓我能一直一直看下去，想看到洋洋長大，想知道楊德昌會怎樣描述他的成長。甚至希望電影永遠也不要落幕，一直拍下來，直到我所擁有的，關於人生的疑惑，全部都得到解釋。

總之實在是太喜歡這部電影了。希望再過五年，我再來看一次，再過五年，又來看一次。直到我成為電影裡面最老的那個年紀，希望我能為這部電影寫一篇屬於我自己的影評。

看完《一一》後三天我都沒看別的電影，想要一直呆在那種氛圍裡面，但是意識到在這種氛圍裡面，我其實什麼也不能做，於是又點開了楊德昌的《恐怖分子》。

看《恐怖分子》的時候，看到了李立群，金士傑，顧寶明更為年輕的時候，不由得感嘆，演技並不是隨著人成熟之後積累而來的啊！

這部電影完全是從頭到尾的悲劇，就是偶爾有讓人覺得有點眩暈的感動之處，都是為後文把觀眾的感受全部捏碎的鋪墊。

在欣賞完這一出悄無聲息的制人於死地的戲之後，我整個人都完全沉浸了。不像是看了《一一》之後那種平淡的心情，而是非常壓抑的恐懼。電影結尾的那首蔡琴演唱的《請假裝你會捨不得我》也就重複聽了一百遍吧，真的，我們每個人真的都是生活中的恐怖分子。

因為怕自己把自己給嚇壞，所以就決定暫時先不看楊德昌的電影了，但是又再也不想點開別的電影看，於是那兩天我就沒有看電影，看了一些書和散文。

看到了吳念真，覺得他寫的東西正合我意，滿心歡喜的開始讀。結果又讀到他談楊德昌，說起他和楊德昌合作過楊德昌的處女長作《海灘的一天》的事。實在忍不住之後，我又點開了《海灘的一天》。

這一部是在跆拳道課上看的。（明明考完試卻不結課老師硬要我們去跆拳道教室坐兩節課玩手機等他點名）

中間有一段回憶插敘：佳麗說「那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清晨。」我旁邊的女生那時候正好看了一下我的屏幕，整個人被震驚，然後問我說：「你看的什麼啊？也太做作了吧！」

我想起吳念真說過的話：「若是楊德昌自己寫對白，吳念真都會建議他稍作修改，因為台詞實在太不「生活」了，一看就是英文翻譯過來的。但是楊德昌就是要一種文藝的感覺。」才頓悟過來

看了《海灘的一天》之後，覺得海灘的一天真是太漫長了。時間的力量真的很強大，倒敘中不停的插敘，回憶里再回憶，重重疊疊，卻又思路清晰。

在看這部電影的很多時刻，我都彷彿變成了電影里的主角。我開始跟著她一起想，遇到了這個問題，我該怎麼辦？

結果電影結束之後，佳麗經歷了那一天，變成了完美的婦人，卻落下了一大堆疑惑給處於少女時期什麼都未曾經歷的我。這真的是太過牛逼的處女作了。

楊德昌總是這樣，非常的現實又很殘酷。

還有《獨立時代》和《麻將》，《青梅竹馬》因為修復版還未出字幕，聽的我一知半解的，有無數人寫了非常精彩的影評了，我就不累述了，也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值得分享的見解。

其實我不喜歡討論電影，我不知道當我們討論電影的時候其實是在討論什麼，可是除了討論電影，又沒有其他方式來表達我們對電影的喜歡了。

前幾天在B站看了楊德昌導演生前最後未完成的遺作《追風》。他的妻子彭鎧立說：他死的時候手裡都是拿著畫筆的。他說想在《追風》里讓《清明上河圖》動起來，於是專門去日本拜訪了宮崎駿的吉卜力工作室。聽說工作室的人對他說讓他不要弄動畫，因為他的電影都沒有分鏡。

但是楊德昌一心要弄。到目前我們看到的《追風》里只有一場不到十分鐘的戲，一鏡到底，沒有分鏡。

為了表達對楊德昌導演的尊敬，這是我第一次打字的時候使用標點符號。

沒有很順利，很多次因為不知道該用「逗號」或是「句號」而卡殼，思考半天。

雖然他的電影很長，但是我想要推薦每一個朋友都去看。

很遺憾我到現在才認識楊德昌，但是想想，就算在再年輕一些的時候看了他的電影，生活也不一定會有所好轉。

非常慶幸我到現在才認識楊德昌，要是是在更年輕的時候，我連獨立電影都沒有看過，整天看著院線上映的國產青春片，還沒有具備自我審美意識，完全隨波逐流的時候。如果我因為他的電影太長了而沒辦法用心欣賞的話那也太慘了，但是我要是一開始就完完全全欣賞他，那我肯定是非常非常悲觀絕望的，也沒辦法順利成長了。

這兩天在外婆家，沒有帶電腦去，所以沒辦法在今天的第一時間就發出這篇文章。

而且本來打算回家之後補全看的《獨立時代》和《麻將》的部分，但是今天看太多關於楊德昌的報導了，怕一不小心就使用了別人寫的話，所以文章比自己預料中的要短一小半。

在凌晨之後，我看到還是有一些公眾號寫了關於楊德昌導演十年祭的文章，寫得很好，也讓人非常非常的感動。我寫的這一篇沒有什麼深度，完全是自我主觀的感悟，要想了解他更多的話，可以看看紀錄片《十年，再見楊德昌》。

哇，才認識楊德昌一個月而已，感覺已經和他相識很久很久了。

之前我一直都最愛王家衛了，五光十色，情慾橫流，誰不喜歡呢。懂電影的人愛王家衛的才華成就，不懂電影的人把他的片子每一幀都截下來也可以當頭像當屏保了。所以睡不喜歡王家衛呢。但是上個星期一起吃小龍蝦的時候，高易燃說她不喜歡楊德昌，非常不喜歡楊德昌電影畫面的那種調調。真希望楊德昌導演的電影都能出修復版的，在我第一次看《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時候，也不知道，它有這麼美的構圖和色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