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六指花錯》

花錯天生腳有六趾。

據說這種遺傳特徵只在直系親屬之間才有。並且傳男不傳女。

花錯沒有父母，從小和師傅生活在翠雲峰。翠雲峰上古木參天，因為太高經年雲霧繚繞。山的南面有一片竹海，竹子常年鬱郁蒼蒼，滿目青翠。

在每年春天到來，鮮嫩的新竹葉長出之際，師傅就會像採茶一樣，掐下嫩葉的前端，晒乾後用來泡茶。這竹葉茶其湯晶瑩透亮，其色微黃淡綠，其味清香可口，可以起到明目養氣的作用。喝了它唇齒留香，似乎周身都散發出一股竹的傲氣。

而到了七月和十月，師傅則會採下整片的竹葉，洗凈晾乾。再加上幾種挖來的中草藥，放在木桶里一起用熱水沖泡。對花錯進行熏，蒸，浸，洗。

五歲之前的花錯，生活得無憂無慮。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林子里追趕野雞野兔。野兔膽小，稍微有點動靜就哧溜一下躥得無影無蹤了。花錯就一會攆攆這隻，一會攆攆那隻。

野雞較野兔膽大，不像野兔總躲在暗處。野雞一般在草叢中覓食，它們色彩斑斕的羽毛往往會將他們出賣。發現它們後，花錯會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瞅住機會猛撲上去。但是野雞矯健的身姿總是讓他撲個空。不過野雞不會跑得太遠，它們會就近隱匿在草叢中，窺視周圍的情況。有了經驗的花錯，就在附近尋找它們的蹤跡。待野雞騰起，花錯再追。周而復始，直到野雞逃去。

林子里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鳥兒和蟲子，花錯總是和它們玩得不亦樂乎。

五歲那年，師傅開始教花錯武功。花錯不愛習武，覺得枯燥乏味。許是跟野兔野雞相處久了，也像它們一樣機警滑頭。師傅在面前時，他還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做出一副認真聽話的樣子。師傅一走，花錯立刻恢復了頑皮的天性，追兔子逗野雞嚇小鳥扒蟲子。

對於花錯的這些行為，師傅心中一清二楚。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加以約束。

直到八歲那年，師傅把花錯叫到面前。嚴肅地說：「錯兒，你可知師傅這幾年為什麼沒有管束你嗎？」花錯一臉茫然地搖搖頭。

「竹筍在長出地面前要經過五年的黑暗。它不斷地吸收、儲藏養分，積蓄力量。經過五年的精心準備，一旦破土就勢不可擋。之前師傅一直沒教你功夫，就是希望先把你的筋骨浸潤通透，然後再錘鍊你的體格，到時你就會事半功倍。

現在你已經八歲了。你要好好練功，為你的父母報仇。」

父母？報仇？花錯從來沒有聽師傅提起過他的父母。他急切地問：「師傅，我父母怎麼了？」

師傅仰天長嘆道：「我本是你的師伯，和你的父親、師叔師承武當真人漸離名下。在師傅彌留之際，打算傳位於我。但我一心一意沉溺於劍術，謝絕了師傅的好意。於是師傅就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你的父親。誰知你的師叔覬覦掌門之位已久，在你父親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殺害了他。你的母親把你交給我以後，也追隨你的父親去了。」

花錯沒有想到一直無憂無慮的自己，竟然背負著血海深仇。聽到最後已是抽抽噎噎說不出話了。

師傅又說：「為師今日告訴你真相，只是擔心再縱容你下去，只怕會耽誤了最佳練武時機。從今往後，你要刻苦練功，十年之後師傅就讓你下山，為你的父母報仇。」

第二天，花錯一改往日的頑皮和懶散，認真跟師傅學習武當劍法。武當劍講究太極腰、八卦步、形意勁、武當神。主要以抽、帶、提、格、擊、點、刺、崩、攪、壓、截、劈等十三劍法應用變化而成。花錯本就天資聰穎，加上之前奠定的基礎，舞起劍來勢如破竹，功夫突飛猛進。

南山的竹林是花錯練功的地方。竹子因為生長快，繁殖能力強，竹林成片地面光照不足，所以林子里基本沒有什麼植物。花錯可以在這裡盡情地練功，騰、挪、閃、躲，竹子就是想像中的對手、敵人。

寒來暑往，幾年過去。花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已經小有成就，一把劍也能舞得虎虎生風。劍之所指，竹葉如秋風掃落葉般紛紛墜地。

這一日，花錯正在竹林小憩。一陣風刮過，竹稍都被壓得很低。風一停，竹稍馬上就彈了回去。而且風越大，竹稍被壓得越低，反彈的力量就越大。花錯似有所悟。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揣摩，花錯把這種現象和武功揉合到一起，獨創了一種敵強我弱，敵弱我強的功夫。

竹林里動物也很少，常見的就是蛇，鳥，老鼠，蟲子。長時間相處，花錯發現蛇可以說是竹林之王。鳥和老鼠都是它的食物，如果被它盯上逃生的幾率很小。在這片屬於自己的王國里，它優哉游哉生活得很愜意。有時候發現花錯盯著它，似乎也沒有怯意。花錯見到若有所思。

春去秋來，十年彈指一揮。花錯已盡得師傅真傳，一柄劍動如輕風,穩如山嶽，亦達到身與劍合,劍與神合，人劍合一的境界。

離別的時刻到了，師傅拿出自己隨身佩戴的劍贈予花錯。並交代花錯：待了了心愿，要懲惡揚善，光大武當。花錯問：「師傅，當今世上誰的功夫天下第一？」

「為師。」

「那師傅看徒兒的功夫如何？」

「我一人之下。」

花錯微微一笑：「徒兒拜別師傅。」

拜畢起身拔劍揮向師傅頸間，手快劍鋒，一招斃命。花錯道：「師傅，對不起。殺了您我就是天下第一，我才能高枕無憂。」這時候，他就是竹林里唯我獨尊的蛇。

念及師傅養育教導之恩，花錯決定好好埋葬師傅再下山。他找來一套乾淨的衣服給師傅換上，又脫下師傅腳上的臟鞋。這時，出現在花錯面前的赫然是一雙

-----六趾大腳。

遠在千里之外的武當，自十八年前掌門花漸離攜子離開後，漸漸沉寂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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