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娥為什麼必須是騷的？因為男人都想裝正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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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不言（微信公號娛有理主筆）

當李沁扮演的田小娥第一次出現在電視劇《白鹿原》中時，很多觀眾感慨：《白鹿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性角色：白靈和田小娥，都「撲街」了。

之前幾集，孫銥飾演的成年白靈已經把觀眾弄火了，因為在小說原著中，陳忠實是把白靈當做白鹿原上那頭白鹿的象徵來寫的，但在電視劇中，可能為了豐滿人物形象，陡然增加了很多細節，結果，孫銥把白靈演成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姑娘，令所有原著黨都大失所望，再度質疑起張嘉譯當初為何換掉陳忠實欽點的李夢，選擇孫銥來演這個重要角色。（詳情請點擊文章左下角閱讀原文查看：張嘉譯也出軌了？男人這東西，要老到爬不動了，才不花心吧！）

張嘉譯不得發一紙聲明，說自己和孫銥既不是師生關係，也不是上下級關係。只是，難道身為《白鹿原》藝術總監的張嘉譯，真的看不出孫銥在飾演白靈這個角色時的力不從心和矯揉造作嗎？

白靈的「撲街」，幾乎無可爭議。但李沁版的田小娥，真的讓人失望嗎？

很多人失望的點，在於李沁不夠「騷」，這個「騷」，既包括外形氣質上有一種煙視媚行的「風騷」，也包括骨子裡有一種近乎瘋狂的「騷浪賤」。

李沁的長相很美，但她的五官和氣質更偏向於柔美，而編劇給她安排的劇情，讓她連向「柔媚」發展的餘地都沒有，除了她在勾引黑娃時表現出來的主動，她在更多的時候，都是逆來順受的。——大家覺得很失望，這樣的女人，怎麼夠資格把白鹿原攪得翻天覆地？

可是，為什麼田小娥必須是騷的？

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之前電影版《白鹿原》中的張雨綺塑造的田小娥，就擁有一種強悍的、足以摧毀白鹿原上好幾個男人的「風騷」。而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在很多人心中，田小娥就是個騷貨。

如果是基於前一種原因，那應該是導演王全安的誤導，他把《白鹿原》拍成了《田小娥和她的男人們》；如果是後一種原因，那我只能說，你誤解《白鹿原》了，也誤解陳忠實老人家了，在他的筆下，田小娥從來不是一個騷貨。

有人覺得她是騷貨，是因為她居然睡了5個男人。在原著中，和她有關係的男人有郭舉人、黑娃、鹿子霖、狗蛋（並未發生實際關係）、白孝文，尤其是她和黑娃，是她在當小妾時勾引來的，是標準的「姦夫淫婦」，所以，這還不算騷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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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網友大喊，應該讓「馬蓉」來演「田小娥」。——這些網友，之前也大喊讓馬蓉去演潘金蓮。之所以會把田小娥和馬蓉和潘金蓮放在一類，其思維邏輯就是：一個女人只要會偷人，就有可能偷財、有可能殺人、有可能禍國殃民。

如果陳忠實老人家還健在，聽到這種言論，可能會一聲嘆息吧！

陳忠實之所以會創造田小娥這樣的角色，是出於對女性的一種憐惜。

他在幼年時，曾見過女子因為逃婚被抓回來鞭打，也見過縣誌里的節婦錄里那些女性的名字——這些牢牢恪守禮教的女子，用一生的艱難和寂寞，換來了一紙縣誌上的一厘米：張王氏，李劉氏，何許氏……她們連名字都被湮滅，沒人會細想，這些「氏」，也曾是天真可愛的一個孩童，也曾是鮮活活的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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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娥並不是天性淫蕩，她每一步「墮落」都是被逼的：先是被貪財的父親賣給了郭舉人，郭舉人一個快奔70的人了，娶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來做妾，只為了用來「泡棗」（不懂的自行百度，因為太黃，電視劇劇情把這個細節改了，改成郭舉人因為年老色衰只能靠虐待小娥來發泄性慾），郭舉人自己旱著小娥，又老擔心被別人吃了去，就連長工偷看小娥洗澡，都把罪責歸為小娥自己「肉太騷」，在這種境況下，小娥即使心如死灰地活著，熬到郭舉人死了，只能繼續受大老婆搓揉，再熬到大老婆死了，因為沒個孩子，只能被郭家族人趕出門去，到最後，別說混個「節婦」，連混個「好死」都難。

她被黑娃吸引，自然有荷爾蒙的因素，他們第一次偷情之後，小娥說了一句：兄弟，我明日或是後日死了，也不記惦啥啥了。但更多的，是對於美好生活的嚮往，她想靠黑娃逃離這種生活，她對黑娃說：姐在這屋裡連狗都不如！我看咱倆偷空跑了，跑到遠遠的地方，哪怕討吃要喝我都不嫌，只要有你兄弟日夜跟我在一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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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田小娥那種遭遇，她唯有靠這種方式，才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的確過了一段她想要的生活，雖然她跟著黑娃回到白鹿原後，人人都唾棄她，她既進不了祠堂，也進不了家門，她被遠遠地隔絕在「正經人」的生活之外，但即使這樣，她也是快活的。

只是，這快活日子沒幾天。她的男人黑娃「造反」了。白嘉軒和黑娃的父親鹿三都把原因歸結于田小娥，覺得黑娃是為了這個女人，走上了歪路。但黑娃骨子裡的反叛，從童年就有跡可循：他對父親鹿三說，嘉軒叔對我們是好，但他對牲口也好，他是拿我們當牲口呢。

黑娃一開始是為了讓小娥能進祠堂，但他本質上的野心，是所有男人的野心：想讓周圍人都看得起他。他燒糧倉、進農協、毀祠堂到後來的當土匪，都是為了實現野心，而小娥只是他野心中極小的一部分。當他深夜從白鹿原上逃走時，難道沒想過，田小娥沒有田、沒有家人，接下來靠什麼活著？難道沒想過，留下田小娥獨自一個，會遭受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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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娥去找鹿子霖，是為了懇求鹿子霖給黑娃一條生路，而鹿子霖呢，卻趁機霸佔了她；霸佔了她還不算，當他們的姦情被狗蛋發現時，鹿子霖又設計讓田小娥陷害了狗蛋——而倒霉的又是田小娥，她「騷貨」的稱號再一次被坐實，而正經人鹿子霖呢？為了證明自己和田小娥沒勾搭，當眾鞭打了田小娥。

郭舉人和鹿子霖，都是渭北平原上的體面人，他們暗地裡做著齷齪的勾當，明裡卻做著道貌岸然的樣子，郭舉人懲罰田小娥掛著姦夫淫婦的牌子遊街，然後將她趕回娘家，以證明自己家風清白；鹿子霖對田小娥呢，黑夜裡在床上，為了肉慾之歡，他甚至能讓田小娥尿他一身，但只要一下了床，他就翻臉不認人了。他比郭舉人還不如，郭舉人好歹還花了錢娶了進門，而鹿子霖純粹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想法，不過是覺得田小娥是個「騷貨」，人人都可以來佔一下便宜。他不僅自己占，還慫恿田小娥勾搭狗蛋，勾搭白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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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連白孝文，對田小娥，也不是電視劇中表現的那樣含情脈脈，白孝文和黑娃一樣，是在白嘉軒的陰影下長大的。黑娃擺脫白嘉軒的方法是造反，而白孝文擺脫父親的方法，是墮落，田小娥是他墮落的方式，不是他的目的。——在原著中，白鹿原遭了旱災鬧了饑荒，白孝文外出討飯，他討到飯一直要等自己吃完了，才想起來，田小娥在家嗷嗷待哺；但等下一次再討到飯時，他還是先顧著自己。

田小娥在窯洞里餓得下不了床，等來的是鹿三的一記梭鏢直穿後心，她在臨時前看著鹿三，驚異而又凄婉地叫了一聲：「啊……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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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忠實說他寫道田小娥被殺的這一段時，眼睛都黑了，半天都沒緩過來。

這個女子，生的痛苦，活的痛苦，死的痛苦。

多年前，曾有人建議讓華裔女演員白靈來演田小娥，陳忠實老人家立刻否決：我雖然不了解這位演員，但她長得實在太不像了，而且平時穿著和舉止也實在太暴露了，並不適合演田小娥。

田小娥在陳忠實的筆下，是含蓄的。

張雨綺那麼強悍而風騷的美，演起田小娥的悲劇，或許更震撼；但重看原著，我反而覺得，電視劇版的田小娥，有一種秋葉之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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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男性還是女性，對於傳說中、歷史上或文學作品中的「尤物」，都覺得她必然是「騷」的。女人這麼想，似乎才能解釋要不然為什麼有那麼多男人為她傾家蕩產、為她家破人亡、為她拋頭顱灑熱血。

歷史和現實都證明，男人才沒那麼多情。

東頭窯里那個貨

田小娥死了，他們還是一樣的「壞」。——並不是「騷」女人勾搭他們變壞的，他們原本就這麼壞。

所以，可以理解男人為什麼喜歡「騷貨」嗎？只要給女人套上「騷」的名頭，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下手了；只要女人是「騷貨」，他就可以把墮落的原因推掉了；最後，只要罵一聲那女人是「騷貨」，就顯得自己是正經人了。

辣 筆 小 尖 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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