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最火兩檔脫口秀的策劃者，他既是王自健背後的男人，又是愛寫詩的喜劇演員：我開心就好，其他隨便啦

過日子嘛

有趣很重要

李誕在《未來吐槽王》全國海選啟動儀式上

節假日的上海同濟大學，校園要比往日寧靜。129大禮堂門口，一溜兒長隊，人聲嘈雜，《未來吐槽王》全國海選啟動儀式的海報中心，李誕的招牌紅髮遠遠就能瞥見。作為《吐槽大會》的策劃人，李誕會在海選環節，親自擔任評委導師指導參賽者。

《吐槽大會》這個堪稱橫空出世的網綜，曾創造四天破一億的收視高峰，低谷時也在七千萬之上。到第一季結束時，12期節目的播放量逐步上升到14.5億，單期最高有2.1億次。「我覺得是趕上好時代了，是頭豬都能飛起來。」

《未來吐槽王》則是新啟動的節目，目的是通過線下，在大學校園裡選拔新人來做脫口秀。臨近七點，演出即將開始，李誕準備上場，我禁不住好奇問李誕，「您大學學的是什麼專業？」「社會學。」李誕回答說。

業餘寫段子成了大V

1米83的大個兒，李誕是內蒙人，大學時去了比上海還南方的南方。「我的大學是在廣東的一所大學，但是好像不太方便說，因為我們那個學校挺介意的。」

內蒙人都好酒量，上了大學，約束少了，李誕慢慢喝出了些心得：「龍舌蘭喝多了嘴裡泛起洗衣粉味兒。金酒喝多了嘴裡是香水。朗姆跟可樂分不開了。威士忌喝多了像抽煙抽多了。只有伏特加喝多了，就是喝多了。」

喝酒的業績高昂，所學專業社會學沒成為畢業後的擇業方向，李誕進了奧美，做起了廣告。

廣告公司嘛，誰給錢誰就是大爺，做好的文案經常被甲方改來改去甚至出不了街，一堆意見聽著就很煩，這大概是所有文字工作者都很討厭的事情了，沒什麼成就感，李誕覺得。

李誕用業餘時間玩微博，2009年微博內測時李誕就開了號，當時名叫自扯自蛋，寫段子玩兒。翻開李誕的微博記錄，最早的一條是在2009年8月31日，只寫了三個字——「浪一浪」。

「我寫得很高興，但我不知道你們看得高不高興。你們喜歡與否是我控制不了的。」這是李誕的生活態度——我開心就好，其他的隨便啦。

讀李誕的段子，感覺像喝溫吞吞的水，似乎並不刻意追求反轉和好笑，卻自帶生活中的睿智和幽默。這篇《局促》，寫的是一個宅男在理髮店拒絕辦會員卡時的內心獨白

理髮，先洗頭，一個很年輕的姑娘，工號201，聊起天來熟絡，體貼，刻意。

201：「看你樣子是沒睡好吧？」

其實我剛起床，睡了有10個小時。

我：「嗯。」

201：「等下幫你衝下眼睛，很放鬆的，我們先洗頭，來你往下躺，水溫還可以吧？」

我：「嗯。」

我閉著眼，嘴也閉著。

201：「看你樣子是經常熬夜吧，鼻子這邊都發紅了，上火了吧，這個季節要多喝水，你肯定是沒喝水，等下幫你倒杯菊花茶吧？」

我：「嗯，謝謝。」

說謝謝時我感覺嘴都沒張開。

201：「你鼻子紅肯定是你拿手摸了對不對，不行的，手上有細菌，怎麼能拿手摸呢，等下我用棉球幫你擦擦吧。」

我：「不用了，謝謝。」

我已經開始出汗了。

201愈發關心，「你是坐辦公室的吧？坐一天累的嘞，腰疼吧，等下幫你按按，我們這樣彎腰洗頭也是累呀，不過沒你們辛苦。」

其實我也不坐辦公室。

我：「嗯。」

嘴閉得更緊。

201：「要給你用這個草本精華的洗髮水嗎，加十塊錢。」

我：「不用了，謝謝。」

想說趕緊洗完就好，終究說不出口。

201：「這個力度可以吧？我給您沖了噢，水有點大，不大沖不幹凈的。」

背上汗越來越多。

201：「我再給您洗一遍。」

連嗯都嗯不出了，身上肌肉都綳著。

201：「洗好了，我拿條熱毛巾幫你掂下脖子，不燙吧？給您衝下眼睛，你閉好了噢，不用那麼用力啦，怎麼樣舒服吧。」

我還是緊閉著。脖子很燙。

我：「嗯。」

有人經過，兩人說了句話，不知她還是那人碰了什麼，水壓忽然變大，噴頭上翹，越過我的臉，噴了我一身。

201：「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啊！」

我抹一把臉，睜開眼睛，肌肉終於放鬆下來。

我：「沒關係。」

幸好啊，她噴了這一身水，幸好啊。

201手忙腳亂，拿著毛巾亂擦，「對不起啊！」

我終於不欠她什麼了，不用考慮怎麼拒絕她的好意了。我只要原諒她就可以了。

想到這裡，我又說了句「沒關係」。心懷感激。

茶餘飯後，人人都喜歡讀段子，使得段子在微博上天生自帶傳播點，這篇《局促》發布後轉發量是190，一年之後，李誕的一篇段子在微博上的轉發量已經超過了700，儼然微博大V了。

李誕的微博粉絲數一路水漲船高，據當時奧美的一位實習生回憶，「我被招到了一個神奇的組，這個組非常的牛逼，文案是當時微博粉絲60w的大V寫的」。

這個大V就是李誕。正好當時王自健在籌備《今晚80後脫口秀》，就找到了李誕。李誕不是脫口秀演員，沒有在那種小酒吧表演的經驗，但就是喜歡寫段子。

甲方不好伺候，寫段子卻打開了一條錢路，主業被業餘愛好給碾壓了，李誕笑言：「挺好的唄，可以掙錢，挺開心的呀。」

李誕覺著這份工作有趣，於是給領導打電話，說想辭職，領導同意了。李誕從此退出了廣告圈，正式步入脫口秀行業，成了王自健口中常念叨的「唯二的朋友」。

脫口秀讓更多人知道他

2013年，李誕正式加入《今晚80後脫口秀》，成為節目策劃和常駐卡司。做了幾年，李誕和團隊幾個脫口秀表演者，想去搞一個真正的脫口秀節目，而不只是以段落形式存在於一個大鍋燉的節目里。

李誕說起策劃《吐槽大會》的起因，「就是覺得能賺錢唄。然後覺得脫口秀這事大家都有興趣，在中國做脫口秀特別是喜劇脫口秀，機會挺好，我們又能做，就想著一起把這個事做得更大，包括《吐槽大會》。」

吐槽在國外已經是成熟的綜藝形式了，即使沒有脫口秀經驗的藝人，也很容易切入，產生的話題度也很高，整體效果又基本可控，李誕團隊決定引進。

在策劃的時候，團隊專門去了美國，「我們就是去了解美式脫口秀這個東西，主要了解這個行業，不是針對某個節目。我們轉過好幾個脫口秀節目，跟人家的製作人員開開會，人家有很科學很專業的方法嘛，其實就是學一下這個方法，別自己悶頭做。」李誕透露道。

曾在國外留學多年的萬達大公子王思聰，通過關係看到了李誕團隊做的一些樣品，覺得這個公司挺有發展潛力的，於是開始投資。「他是我們公司的投資人，」李誕強調說，「投資人之一，投資人之一啊。」

明星的抗拒一直是節目所面對的最大挑戰，對於大多數的明星來說，自黑的勇氣還需要一定時間來建立。「製作《吐槽大會》的難點很多啊，就是跟人溝通，很多嘉賓可能一開始都不知道要來幹嘛，他們覺得就是正常上一個綜藝節目，沒能理解。」李誕坦言。

還好節目播到後來就很順利了，因為來的嘉賓都看過，知道要幹什麼。「所以一開始就是把這事溝通了嘛，跟他說清楚要怎麼表演，說清楚就好多了。」

李誕和薛之謙在《吐槽大會》錄製現場

在《吐槽大會》之前，上一檔引起全網觀眾歡呼的綜藝節目是《奇葩說》，一些時代前沿的話題被拿來探討辯論，並被冠上「睿智、真實、動情」的標籤。《吐槽大會》一出，被挑動神經的年輕人徹底興奮了。

吐槽靠什麼征服觀眾？李誕說：「其實最根本的就是好笑、說真話。然後就是現在到了一個時間點了吧，觀眾也想看見不一樣的，看見更真實的，明星呢其實也想更真實一些，干點以前不能幹的，像吐槽就是以前不可能的嘛。」

會寫詩的喜劇演員

從幕後走到台前，《吐槽大會》讓李誕紅得飛起來，工作邀約不斷，採訪專稿沒停，剛聯繫上李誕的經紀人，一問採訪的排期，最快也得一個月後了。有預料到會火嗎？李誕笑著說，「肯定有啊，那不然為什麼要做啊。」

好的內容遲早會火，只是時間問題。李誕總結說，好的脫口秀演員，既對槽點有著敏銳的嗅覺，同時又善於表達，從他嘴裡抖出的包袱，就是那麼地恰如其分。那麼，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脫口秀表演者呢？「就是通過不停的訓練唄，這個沒有什麼捷徑了，就是不停的演，不停的寫。」

李誕說自己每天都看很多段子，有一些觀眾印象深刻的段子，本身的梗並不見得有多好，而是要反覆練習，怎樣鋪墊，怎樣抖包袱，口氣和節奏必須把握好。抖得好，觀眾就記住了。

研究脫口秀久了會發現，一個演員行不行，看五分鐘表演就足夠了。脫口秀不是那麼好演的，「需要很好的天賦才行」，李誕說，「新人的淘汰率大約在十分之九，段子的淘汰率會更高，還是有門檻的。」

脫口秀是講生活，然後講觀察講觀點。李誕說那時候自己沒結婚，沒生孩子，沒有多少閱歷，就顯得沒話題可聊。

在從事脫口秀以後，李誕掌握了很多技巧，也看了很多不同形式的幽默。一開始李誕喜歡那種意蘊深刻、能夠讓人回味思考的脫口秀，但開始做節目後，李誕又意識到，要深刻看書就好了，幽默的終極目標還是把人逗笑。

目前《吐槽大會》第二季正在籌辦中，預計12月播出。能做到第幾季，李誕暫時不想這個問題，「我們做著看吧，做到市場反饋不好了就不做了唄，現在還挺好的嘛。」一般來說，綜藝只有五年的壽命，李誕說這很正常，「能做到五年很了不起了，這個行業規律就是這樣。」

在籌備的間隙里，李誕還參加了一檔新節目《大腦性感的男人》的緊張錄製。「參加這個節目的原因啊，就是想上一些別的節目吧，因為本來我就是幕後嘛，想試一試自己走到台前究竟能不能行。」

李誕在錄製節目

節目時間之外，李誕看看書，寫寫詩，喝喝酒，蹦蹦迪，結交不同類型的朋友。「我是一個會寫詩的喜劇演員。」李誕這麼介紹自己。

都說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很多從事喜劇行業的人內心其實挺悲觀的。李誕覺得這是外行話，「誤解吧，我挺樂觀的。」

圖片/李誕助理@任小樂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刊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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