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光，驅動的生命

管理學之父德魯克稱富勒為「曠野先知」。富勒是發明家，是未來學家，是演講家，是各種家。富勒是個有故事的人。自從讀過他的故事之後的十多年裡，我曾一次次的回憶起他做過的事，說過的話。

有一次, 女兒阿格麗拉指著壁爐中燃燒的乾柴問， 「火是什麼? 」

富勒答道， 「火就是從樹枝中射出來的太陽。」

有一天，我發現，人是光碟機動的生命。你，我，所有人都是如此。

這是平淡的一天。

天空並沒有瑰麗的雲朵，也沒有誰在這一天要被紀念。

上午寫了一個大綱。中午給幾位老師、同事發過去。

中午稍稍休息一下，一邊聽音樂，一邊斜斜的躺在沙發上。上午不太累，所以沒睡著。讓大腦輕鬆了一會兒。休息時聽《天禪》。音樂能把人的思緒帶到遠山遠處，瀰漫在天空，偶爾會旅行到銀河系的邊緣。

下午跟幾位老師交流了一下，安排一些事情。五點多，從實驗室回到公寓。

下午5點半，到樓下的康樂中心游泳。游泳館是去年開業的，我從去年冬天開始到那裡游泳。冬天的時候人很少，經常是我一個人游，個人專場。夏天，人多一些。平均每個泳道一個人。

今天下午人多，所以就隨意遊了。隨意游就是把大腦放空，近乎沒有目標、不加思考的游。這樣，我卻體會到了以前不曾體會到的感覺。我用的是蛙泳，我感覺到自己有點像青蛙。雖然，我並不知道作為一隻青蛙是什麼感覺。

哲學家內格爾寫過一篇文章：作為一隻蝙蝠是什麼感覺。不過，我和他講的不是一回事兒。

我說感覺像青蛙，是感到自如。不用力那樣的自如。自如的時間更長一些，我不再是青蛙了，我變成了魚。好像，我生來就在水裡一樣。水滑過肌膚的感覺，彷彿已經熟悉了一千年。

蛙泳是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學的，那是在五四體育館。夏天的時候在五四操場東北角的露天游泳場游。有時也去清華的游泳場，有大威，和他的朋友。但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這麼自如的感覺。

回到公寓換了衣服，戴上耳機，步行去吃飯。

迎著斜陽，走過橫跨在中關村北大街的天橋，步入北大東門。

今天陽光明媚，校園是那種典型的美。理教、法學樓、二教、電教，所有建築在溫暖、明亮的斜陽下輪廓清晰、色彩鮮明，還有路上的人們，以及路邊綠綠的樹。

穿過一段段再熟悉不過的林蔭路，三角地、燕南園、博實，來到康博斯餃子館吃餃子，一碟鹹菜，再加一碗玉米粥。

這一路上，看到了許多人，許多學生。除了認出一位老師外，今天看到的全都是陌生的面孔。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有一首歌是這麼唱的。但人群有人群的溫度。

這一路上，想到了一個常常想的問題：人是一個奇特的存在。

這一路上所想到的那個圖景，如果全都寫下來，可能會寫一天。

如果你能片刻的安靜下來，看待生命，看待一切，你會發現不一樣的世界。

我們對人的視覺表象，存在重大缺陷。

我們對一切的視覺表象，存在重大到只能用心智彌補的缺陷。

視覺蒙蔽了我們。

是的，我們都被視覺蒙蔽了。

如果把我們已有的知識都用上，僅僅需要中學的物理、化學和生物就夠了，然後用「精神之眼」看世界，看人，會看到更多，看到的更壯觀。

你會看到這個平淡的世界，原來如此的離奇。

用精神之眼來看待世界、看待人，會看到什麼呢？

富勒說， 「火就是從樹枝中射出來的太陽。」

是的，這個過程可能複雜的難以想像，卻又無比的真實。樹枝中確實存儲著太陽，至少是一部分的太陽。

在樹的一生中，層層疊疊的葉子中的萬萬億的葉綠體中無以盡數的微妙運動捕捉到了數不盡的光子。然後，這光就在樹枝中了。它瀰漫在樹的整個軀體中，伴隨著它的一生，直到有一天綻放出來。即便它可能埋入地下千萬年，以致地質學的年齡。

人也是如此。

無數的光線、分子進進出出一個人的身體。而那個身體是由無數的分子、難以計量的物質在運轉著，它們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卻又無比的協調。以至於，一個人可以走路、可以聽、可以觸，可以種種感知，可以思想，可以幻想，可以冥想，可以種種想。

人是由光碟機動的。

稍加思考就能「看」到這一點。這並不需要你擁有發射火箭那樣的知識。

地球上幾乎所有活的能量，都來自太陽。

食物，所有的食物都來自植物，而植物是依賴太陽的能量而生的。它們吸收凝聚了自太陽而來的無數五光十色的光波，將無量的光子緊緊融入生命。這些能量中的一部分通過飲食進入人的身體里。除此之外，我們始終都沉浸在這光的海洋之中。這光之海溫煦著身軀。

像這樣的夏日，我能聞到空氣的味道，是空氣中樹木的馨香。光之海洋載著空氣的分子進入鼻息與身軀。

地心的熱流透過地殼，向外輻射著熱量，連同陽光在地面上注入的光之海，溫煦著地球上的萬物，以及每一個身軀。

在這無數的運動之後，在這無數的物質在人的身軀進進出出的同時，在數個月之內身上的所有物質完成了大更換的同時，一個人能夠保持著他的形體。

一個人竟然能夠保持著他的形體。

於是我們能看到一個人的精神。我們可以看到，是一團光碟機動並凝聚著這些物質的分子、原子以及種種粒子。然後，如果知道一些量子力學的知識，人還能「看到」：人身上的所有的部分，每一個原子，都與整個宇宙糾纏在一起。

時時刻刻都是如此。

生命中，沒有平凡的時刻。

生命本身就是不平凡。

自然就是這樣的撫育生命。

我們都是，宇宙為家。

詩人巴爾蒙特說，「為了看看陽光，我來到世上」。

巴爾蒙特是對的。

因為他體驗到了塵世的天堂。

這裡，就是天堂。

活著，就能體驗到天堂。

2013年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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