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洲：最沒有屁用的是畢業論文——說說畢業特別是論文中那些事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畢業時節，特別是六月份更是畢業生們論文答辯的時間，也是最能夠檢驗現實的教育與自我成長發展效果的時刻。其實，有什麼呢？幾乎沒有畢業不了的學生（本科生與研究生）。答辯完的輕鬆之感，穿著學位服拍照留念，班級吃「散夥飯」，才是最讓學生們激動與忙碌的事情。至於成長發展的成果，就讓迷茫的未來去回答吧！對於四年或三年教育的成效，就看看畢業論文吧！

我上研時，一位老師在課堂上「三番五次」地講道：「我們研究生吶！最為重要的就是把畢業論文寫好！」他當然說了一句最現實的話，寫不好就畢業不了。於是同學們即便上研的前兩年半都不在學校里，但寫論文特別是答辯時超忙，很用心。但論文寫好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前段時間，在電話里，我還給兩位朋友提到，上研的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壓抑的三年，差點沒有瘋掉。所見所聞所感，若是在社會上還就罷了，但在大學裡就讓我失望乃至絕望了，一切都嚴重得表裡不一，言行不一。辦學宗旨、培養目標等統統都冠冕堂皇，名實不副，日常生活中近乎只有程序、（潛）規則、沒有人文關懷，沒有學術氣氛，說是要革新，一切為了學生，但三年換了三任院長，鬼都不信他們是為了學生，為了革新。不過，還好的是，因為學校不算好，導師們也沒有多少科研任務或課題項目，我終究可以將手機放在宿舍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地泡了三年圖書館，閱讀了數百冊書籍。

別的這裡就不贅述了，就說說畢業論文吧！從研二的論文開題到畢業論文答辯，其中太具體的所見所聞不可告人，因為這涉及到母校及同學們的尊嚴與面子。唯一可說的是發生在自己頭上的那些事情。

先說說論文開題答辯，我的初選題目被掛了，公開提到的原因其實都是表面上的，不符合「大政方針」才是根本，具體說，我想寫「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方面的東西，但他們說「現在不提這個了，改成提城鎮化化了」，因此不能寫，其實有什麼呢？新農村建設是一個永遠不會過時的問題，甚至「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概念也是毛主席那時或所謂的「左的時代」提出的，新世紀初的國家領導人重提這一概念，它就又成為時代的主題之一了，但後任的國家領導少提乃至不提，就被人們認為是過時了，特別是那些奴才化的中下層領導幹部包括所謂的教授學者們，永遠都是跟著高層領導屁股後頭跑的。

其實這還不是問題的關鍵，再說我的選題也的確存在問題，而且是非常嚴重的問題。關鍵問題在於，在既定的教育環境、體制與學生們的整體水平功底下，畢業論文選題大了包括有個性了，有想法了，他們說你寫不出來，沒有能力去寫（即便真的寫不了，怨誰呢？研究生三年平時就不讀書，也沒有討論，甚至沒有指導），而沒有個性與想法了，他們又說你的選題沒有創新點。於是，選點大路邊上的，平庸的一般的話題，稍微加點點綴，說一點稍微不太與人一樣的聽得讓人云里霧裡的創新點，是安全之策，再說開題答辯的評委與論文答辯的評委並不是同一伙人。這招還真得管用，我選了一個最為普遍的題目「大學生社團」，最後加了點「創新」——「大學生支農社團」，比如他們都在寫「玫瑰」，我創新性地開展對「紅玫瑰」的研究，答辯也就過了。最後畢業論文的評審答辯中還得了「優秀論文」。

不過，寫這麼平庸扯淡的論文也並不簡單，首先開支浩大，為寫論文，我列印了數百元的資料，花了數千元做調研，當然這都是可以報銷的。藉此走訪了北方的十幾個大學生支農社團，當然我不是旅遊，也沒有逛街，參與社團活動本就是我的志趣所在，甚至指導社團是我的特長，所以每到一地，除了調研之外，我都個給他們做了演講或講座，我相信這些對於他們還是有些價值意義了。班裡的其他同學未必就是這麼花國家的錢了。

之後，最為重要的便是論文修改的問題了。至於寫作，導師們提供不了多少指導，最多是提供點模板或框架，之後偶爾問問。修改無疑是「反反覆復」的，但大多不是內容，而是結構，特別是格式。有時導師們也鬧不清是哪種格式。在修改的過程中，導師們也厭煩，有時給改個幾遍就不管了，把你訓斥一番，讓自己看著辦去。即使這樣，你還要在論文的「致謝」中著重寫上「感謝導師耐心細緻的指導特別是不厭其煩地幫助修改。」

最後是答辯，嚴重地形式化，答辯時間不均，第一個可能比較認真，時間較多，因而也最倒霉，後頭就幾分鐘一個，領導說要掛幾個，就按照比例掛幾個，根本不是取決於論文的好壞。答辯中「雞蛋裡頭挑骨頭」，主要是對格式、規範百般挑剔，乃至就找標點符號、字元方面的問題。內容上有時挑點毛病，比如說你觀點偏激。再具體的內容方面的缺點就不找了，否則答辯老師們內部會出現分歧，進而可能會引發他們之間的新仇記恨，平時他們本就沒有學術討論嘛！因而找規範乃至標點與字元方面的毛病是最安全的。

很多同學當然的確很看重畢業論文的寫作，至少在形式與格式上包括對論文的裝飾上是這樣的，對於他們，人生中寫得最重要乃至最好的文章恐怕就是畢業論文了，他們一生中也寫不了多少東西。不過，內容嗎？有多少不是「複製黏貼」而成的呢?現在所謂論文查重的出現本就是一件很病態的事情。很多學生的論文重複率在30%乃至40%以上（一些高校要求論文查重不能超過20%），你說只要論文是自己寫的，重複率怎麼會達到20%以上的呢？我在上研時指導過本科生寫畢業論文，他們的論文老實說我直至導師都寫不出來，我看了一遍後，只問了他們一句話：「說實話，論文是自己寫的嗎？」

總之，一方面是平庸的選題與形式化格式化的過程；另一方面是大量的「複製黏貼」直至抄襲。這樣的論文會有用嗎？事實證明：屁用都沒有。

這些論文，不僅僅是選題平庸，格式或規範重於內容，而且沒有，也不會甚至不可能經歷討論，驗證。寫成後，上交、答辯通過，收藏，但再也沒有其它後果。大多數乃至絕大多數論文是不會有「被引用」可能的。同時這樣的論文遠離實踐，既解釋不了現實問題，也指導不了解決現實的工作。當然也不是絕對的沒人看，教育部或教學檢查機構可能會看，導師們說：「你們一定要寫好，否則以後教育部門來評估教學的時候發現問題，會撤掉我們這個碩士點。」又是大實話一句。

由此說，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畢業論文是他們一生寫得最好的文章，但僅僅是個人意義上的，因為之後他們再也不會寫東西。但對於少部分人特別是真正會讀書學習寫作包括做學問的人來說，畢業論文可能是他們一生中寫得最爛的，最沒有水平的文字。

至少，我覺得自己的畢業論文遠遠不及平時所寫的文字的價值，甚至不如我與他人打筆仗的「對罵」有意義。這些文字也不算好，但起碼有人看，而且人數未必會少。畢業論文即便是被人看，也是下一個寫相關問題論文的人，比如他要寫「城鎮化背景下大學生支農社團」的問題，相對於寫「情人節中的紅玫瑰」問題。

畢業論文是我一生的恥辱之一，而我們的教育與學術終究是需要一場革命性的改造才行，否則問題只會進一步惡化下去。

若是你覺得畢業論文是你一生中寫得最好的文章，在現實條件下不僅僅意味著你的成長發展已經停滯，或者說你也就那時的水平了，而且說明你還是沒有免俗，沒有超越平庸。同時極有可能會被腐朽病態的現實蒙蔽與束縛一生。

謝謝閱讀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