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景路：日本中學生今年開始學習拼刺刀

天下 06-05

文|萬景路

「呀——啊」，隨著陣陣吼聲，接下來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木具撞擊聲，順著聲音望過去，原來是一群身穿藍色運動服的中學生手持木製「三八式步兵銃」（二戰時日軍使用的三八式步槍）在體育館內練習拼殺。「難道這不危險嗎」、「中學生有練習拼殺的必要嗎」？這是一位學生家長訪問學校時對所看到的情景在網上發出的疑問。

2017年3月31日，日本文部科學省（教育部）公布了新版日本中學《學習指導綱要》（以下簡稱綱要），其中，在體育教育章節內新增「銃劍道」科目。至於目的，《綱要》解釋稱：日本全國的中學應通過銃劍道等武術教育，讓學生能夠更深層次接觸、理解日本的傳統和固有文化。

這裡涉及到了兩個概念，一是「學習指導綱要」，二是「銃劍道」。那麼，「學習指導綱要」和「銃劍道」指的都是什麼？銃劍道又是怎樣的一種傳統和固有文化呢？

《學習指導綱要》就是日本的教育大綱，起始於戰後的1947年，由文部科學省根據現行教育法規制定和頒布，是針對全國教育課程的指導性標準，日本公立學校在確定教育方針時，需要遵照這一標準。以銃劍道為例，銃劍道既然被納入《綱要》的體育教學部分了，那麼，從《綱要》實施之日起，銃劍道就將成為日本全國中學的「標配」。

說起銃劍道，分而言之，「銃」即「槍」。「劍」在日本一般通常是指「刀」，而本文里所說的刀，則為安裝在步槍槍頭部的「刺刀」。因此，所謂的銃劍道應該理解為「槍刀術」，好像國內叫它為「刺槍術」。其實，銃劍道也好，刺槍術也罷，說白了，就是指我們在抗日電影里常看到的「拼刺刀」。

銃劍道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治初期。當時，主張一切向西方看齊的好戰的明治政府引入了法國的「槍劍術」，然後把寶蔵院流、佐分利流等日本傳統槍術心技和劍道理論等融入其中，最後確立了這種用日本人自己的話說，就是最符合日本人的性格、體格等的近身戰形式，並將其定名為「銃劍術」。

爾後，「銃劍術」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到了昭和16年（1941年），正值日本侵華戰爭陷於膠著狀態，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夕，日本到了一個全民皆兵的時刻。成年男人、婦女甚至少年都要學習銃劍術，鑒於銃劍術的實用價值和普及程度，大日本銃劍道振興會籍機於此時成立，為發揚光大「銃劍術」，銃劍術在這一時期被重新包裝定名為銃劍道。

戰後，日本被迫無條件投降，武道被禁止。表面上銃劍道貌似失去了用武之地，但日本又不想放棄這真正的「實戰武技」，於是，在昭和31年（1956年）成立了全日本銃劍道聯盟，第一任會長即為曾參加過太平洋戰爭的原陸軍大將今村均，而當時乃至現在加入聯盟的成員大部分也都是自衛隊員，因此，銃劍道也被稱為「自衛官的競技」。由此可見，銃劍道無論是在戰時還是戰後，它都是不折不扣的軍隊武技。

正由於此，自全日本銃劍道聯盟成立以來，從來就不乏對銃劍道質疑的聲音，為此，全日本銃劍道聯盟把銃劍道作為現代武道重新定義其本質為：「繼承日本傳統武道之真髓，讓銃劍道作為一項體育競技運動再出發，以使其成為對現代社會人的人格形成起到幫助作用的競技項目」。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不過是給銃劍道找了一塊自欺欺人的遮羞布而已。所以，這次《綱要》一經頒布，立即又在日本引起了極大的反響，《朝日新聞》、《每日新聞》以及雅虎、樂天等網站都在第一時間進行了報道，尤其是在網上還掀起了激烈的討論。比如日本新瀉縣知事米山隆一於3月31日《綱要》發布當日就率先發聲：「對於中學的體育科目加入銃劍道一事，我表示反對……把銃劍道加入中學體育教程里，我認為那是個時代錯誤，會讓人想起過去的恐怖」。著名評論家、記者柴山哲也更是一針見血的指出：「……銃劍道是戰場上陸軍白兵（白刃）戰時對敵人刺殺、慘殺、槍殺之技」。還有網友貼出了在1938年時，由時任南京兵站醫院衛生伍長的坂本多喜二拍下的「俘虜刺殺大會」的日本兵用刺刀刺殺俘虜的鐵證照片，用以來告訴網友銃劍道的本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網上議論紛紛，當然也有對《綱要》贊同的聲音存在，不過，只是不停的強調銃劍道是為了孩子們的身心得到鍛煉和讓孩子們通過銃劍道學習禮節的牽強理由，相比於反對聲浪，就顯得弱勢多了。於是，全日本銃劍道聯盟又適時出來滅火了。他們強調：「銃劍道乃為日本武道之一，是一種心技一如的運動文化，練習者通過對心、技、體一體的鍛煉，從而達到磨練人格、增強道德心……」云云。

其實，「術」也罷，「道」也好，擬或是現在強調的體育運動，其實都是換湯不換藥，都改變不了銃劍道就是「拼刺刀」的本質內涵，也改變不了銃劍道就是「殺人術」這一事實。這從銃劍道的操作要領來看足以說明這一點。

三八式步槍是在1907年開發出來的，這款步槍不能連發，因此，在打完第一槍退膛上第二顆子彈之間，就有了時間空檔，而在這個時間一旦敵人衝過來，就只有近身肉搏了。基於此，日本陸軍才在步槍槍頭部裝上刺刀，作為近身肉搏的武器以置敵於死命。這種近身肉搏戰就是後來日軍口中的「白兵戰」，我們叫它為「白刃戰」。

侵華時期，日本關東軍配備的主要就是這種被我們稱為「三八大蓋」的三八式步槍。而作為裝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的刺殺操作要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所刺部位主要為左胸心臟部位和咽喉部位。一位反對在日本中學納入銃劍道訓練的原自衛隊員就曝光說，他在部隊練習銃劍道的時候所喊的口號就是「瞄準心臟，刺。瞄準咽喉，刺。那可都是一刀致命的地方，由此可見，說「銃劍道」就是「殺人術」絕不是言過其實。那麼，就是這樣一個可說是不受待見的所謂的體育項目，為何卻在今時能被推出來作為中學生的體育必修課呢？

本來銃劍道因沒有人氣，是沒能列入中學校的體育教學裡的。但據日本教育諮詢機關《中央教育審議會》說，去年12月中教審在審議「關於學習指導要領的改善及必要方策」時，圍繞中學的保健體育方面，提出了「在全球化社會中，從加深理解我國固有的傳統和文化觀點出發，要讓學生們接觸日本固有的武道之真髓」的建議。而在二月份的審議中，現行《綱要》中就加入了要發展日本武道的內容，具體辦法則採取了徵詢國民意見的方式，而統計結果顯示出，要求把銃劍道納入中學體育項目中的意見書竟達數百封之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經進一步查證，之所以突然有這麼多的主張在中學體育科目里加入銃劍道的意見出現，原來是積極主張日本向海外派兵的綽號「鬍子隊長」的原自衛隊軍官、現役自民党參議員佐藤正久在網上向自民黨議員、自衛隊退役軍官以及自己的後援團體中呼籲的結果。如此一呼百應，就讓人不得不聯想到從去年12月到今年3月底這三個月期間銃劍道的發展過程。我們知道，日本審議機關對某一項目的審議向來是謹慎、認真、細緻、耗時的。而銃劍道從被提出到決定採用僅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因此，連日本媒體自己也說，銃劍道被明記入《綱要》的經緯非常奇妙。

其實，像「實現海外派兵」、「強行通過安保法制關聯法案」以及「銃劍道」的納入教學大綱等，這些都顯示了政府正在一步一個腳印的推動著超越憲法或曰反憲法的某些行為向前發展。尤其是在銃劍道被列入教育大綱後，現內閣已經通過決議，不否定將《教育敕語》也列入學校教材，官房長官菅義偉亦明確表示：「我們不能否定這種行動」，防衛大臣稻田朋美則在國會強硬表示：「擁護《教育敕語》的精神」。由這些來看，媒體分析銃劍道的納入中學體育科目，最終是為了讓《教育敕語》順利進入學校而鋪路，果如此，這銃劍道入中學可算得上是道中有道呵。若成功，那麼接下來政府很有可能是大力推動《教育敕語》列入學校教材。

這裡提到的《教育敕語》又是什麼呢？簡言之，用日本媒體解釋其核心內容就是宣揚皇室擁有「天道無窮的皇運」，國民在必要時要為天皇而奉獻生命等等。戰後，1948年，在美國的主導下，日本國會認為《教育敕語》違反基本人權，根據憲法宣布其失效。而70年後的現政府公然宣稱：「在做過適當考慮後，我們已經不擔心，所以不否定將其作為道德規範」。如此令人驚詫的違憲表態，讓日本媒體都大吃一驚。

而提到《教育敕語》不由得就會讓人聯想起正在熱炒中的森友學園「拿地門」事件。森友學園理事長籠池泰典無疑是一位極右人士了，他對學園孩子的教育就是每天早晨先升國旗，然後讓孩子們唱國歌「君之代」、軍歌「日之丸行進曲」（也稱愛國行進曲），背誦《教育敕語》、尊崇靖國神社、供奉「御真影」（天皇的肖像畫）等等。

網友評論森友學園道：讓懵懂無知的孩子背誦《教育敕語》，唱太平洋戰爭時的戰時歌謠等，這無論怎樣看都是在向幼小單純的孩子灌輸極右思想。還有網友理智的質疑：為什麼在現代的和平社會裡要把《教育敕語》和銃劍道這種戰時產物納入教育計劃呢？而且銃劍道最初乃是舶來品，不算是日本固有的文化，在中學裡加入銃劍道科目，不過是以武道的名義在做養成軍人的事兒罷了。安保法制的合憲認定，還有憲法學者也說徵兵制合憲，再加上正在議論的學校使用《教育勅語》沒有問題等等反常舉動，政府到底要做什麼呢？

其實，日本一些媒體及網友已經給出了答案，那就是日本政府對銃劍道和《教育敕語》的推行，骨子裡就是欲給孩子們洗腦，讓他們從小就在精神深處打下效忠國家的烙印，從而為正為兵源不足而苦惱的政府將來順利建立徵兵制打下基礎，以助政府真正的讓自衛隊拿起武器走向海外，達到實現他們口中的所謂正常國家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