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紅姑(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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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語小說:將計就計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著有《管的著嗎你》《往事如煙》《紅月亮》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第十五集
黔山東門內側·黃昏·外
朱家牛車馬車隊伍,夾雜在混亂外逃的人流中,隆隆向出城方向。
守門警察費力地維持秩序:別擠、擠啥、找死啊、看著車、掉下就別揀了、命要緊還是東西要緊……
他們焦躁議論:這叫啥事兒、共匪有那麼厲害嗎、都聽風就是雨、萬一啥事兒沒有不是白折騰、咋會沒事兒呢……
一部精緻氣脈的馬車邊,桂娘緊跟著跑。
紅姑拄藤杖遠遠追來,腿腳還有點兒不利落,但她忍痛加速。
桂娘看見:她咋又來了呢?
馬車轎廂里傳出朱世南含混的聲音:哪個又來了……
桂娘:還有哪個,你牽腸掛肚的人唄!(拍打車夫)慢下慢下!
馬車減速。
馬車轎廂·黃昏·內
朱世南拐杖使勁戳底板:停、停……等……等!
(OS)桂娘:停不下啊老爺,要等也先出了城門……
黔山東門門洞~城門外側·黃昏·內~外
紅姑追上,藤杖杵地,借力飛身坐上馬車車轅,對瞠目結舌的桂娘:上來。
桂娘:使不得!主子家的車,做奴才的……
紅姑:奴才奴才,奴才的命也是命!踩到你咋辦?
她彎腰抄手,勾住桂娘:上來!(發力)
桂娘驚叫著被拽上轅架,紅姑用力攬住:別動,先出洞子。
桂娘剛離開的平行步行位置,真有幾個匆忙的人跌倒,後來者不防,交相跌落、重疊,慘叫連連。
桂娘心有餘悸:阿彌陀佛!(感激地看紅姑)多虧夫人……
紅姑:記著,路上都要這樣,坐在車上!
桂娘:是。啊?路上,你不走?
紅姑:走啥?講好了看家的。
桂娘:那你這是……
車出城門洞,到了城外相對開闊地方。
紅姑:停下!都停下!靠邊……
警察局門前·黃昏·外
趙劍恢復了本來面目,一身農人短打扮,迎著倉惶進出、調度的警察闊步而來。
有人認出他,側目看:這不是醫館的趙先生么、不是講他是共黨嗎、誰曉得是不是啊、共黨啥樣子、要就是趙先生這樣子有啥好怕的、不見了好久了……
趙劍坦然相對,甚至友好溫暖地沖他們笑。
佟警官從另一方向跑來,發現趙劍,定住:這不是……
趙劍抱拳:看著眼熟!
佟警官認出:趙先生!
趙劍:你是……
佟警官忽然警覺,一把揪住趙劍。
黔山東門外側·黃昏·外
相對開闊的空地上,朱家長長的車隊停下,紅姑桂娘攙朱世南下了那輛精緻馬車。
朱世南:做啥?
紅姑:換車……(對桂娘)讓他坐牛車,穩當一點。
桂娘:牛車都是拉東西的。
紅姑:騰出一輛,東西裝馬車上。
桂娘朱世南齊聲:啥?
紅姑:牛車穩當。(對桂娘)人跟東西分開走。長長一大隊,不怕遭土匪啊!
桂娘恍悟。
警察局門前·黃昏·外
一牆角,佟警官頂住趙劍。
趙劍:這是幹什麼,慌慌張張的?
佟警官四顧,低聲:你好大膽啊!城裡上下,都怕鬧共匪。你擔過共黨罪名,這時候跑回來亂逛,不怕撞槍口啊?
趙劍釋然一笑:虧得你有這心。趙某感激不盡!
佟警官:趕快找地方藏起來!這要是讓局頭兒發現了,正愁……
趙劍:巧了。我正要找局長大人。
佟警官驚住。
黔山東門外側·黃昏·外
紅姑選中一輛牛車,拍打牛:就是它吧,卸東西!
桂娘指揮:快快快!
家丁們迅速動作。
朱世南:不坐……不好……
紅姑:好?就曉得要好?真要有土匪瞄著,專揀好的劫!
朱世南駭然。
紅姑對桂娘:籠個篷子,裡面鋪舒服點兒,外面破舊著倒好。不怕篷子爛了,爛了就換!
桂娘:明白了!夫人放心!
紅姑審視她:頭上手上,閃光物件都去了!
桂娘恍悟:是是是!
朱世南拉住紅姑:一起……一……
紅姑:哎呀又來了!講好了我看家嗎!
警察局門前·黃昏·外
趙劍從容對佟警官:不瞞你說,我還真想撞撞局長大人的槍口。
佟警官:你這人咋這樣?我可是好心好意勸你。
趙劍:我也是好心好意要勸你們大家。
佟警官怔住。
趙劍:從局長大人勸起。勞煩,通報一聲。
佟警官:這……我……
趙劍:不方便不要緊,指個道就行。別還沒說上話,就被抓了。
佟警官低頭思索片刻,點頭。
黔山東門外側·黃昏·外
紅姑桂娘合力扶朱世南上牛車,靠卧在臨時搭建的烏篷里。
朱世南拉著紅姑的手不放。
紅姑一個個掰開他手指:安心養病,啥也別想。遇事不用怕!記著,啥時候,命都比財重……
她掰開朱世南的手,跳下車,腿不吃勁,跌倒。
桂娘急忙攙扶。
朱世南欠身看。
紅姑忙直起,接過藤杖,對朱世南:躺著!(對桂娘)上車,走!
說罷,她兀自往城裡去,頭也不回。
桂娘望了片刻,安撫朱世南:她不會跟你走……別想了……
車隊緩緩起步,紅姑身影掩入紛亂、昏暗的城門洞。
警察局局長辦公室·黃昏·內
張局長笑容可掬迎入趙劍:趙先生,久違了……
趙劍:該先恭喜張局長榮升!
張局長:苦差而已,何喜之有!
趙劍:想做個正經官,倒真是苦差。
張局長:來不及想!能管好當下,就燒高香了!這不,傳聞要鬧共匪……
趙劍抱拳:趙某此來,正是要請教。
張局長愣住:請教?請教……啥?
趙劍正色:敢問,張局長,打算如何應對紅軍?
張局長:紅軍?
趙劍:也就是方才講的,共匪。
張局長:你喊他們紅軍?
趙劍:正確的叫法,是這樣的。
張局長眼珠亂轉:趙先生,有何指教?
朱家庭院·夜·外
走了大半人,顯得很寥落。
紅姑拄藤杖四下遊走,玉青緊跟。
紅姑:沒啥好怕的,該掌燈掌燈,該開灶開灶!
三四個賬房掌柜模樣的男人被家丁由外帶來,紛紛恭敬行禮,稱「夫人」。
紅姑審視他們:難得各位,捨得叫我這小丫頭一聲夫人。
賬房甲:主僕尊卑,不論年齒。夫人雖年輕,也是該……
紅姑打斷:更難得,人家都嫌跑的慢,你們幾位還在,還一叫就到。
幾人紛紛:應該的、恪盡職守而已、該幫忙的……
紅姑:去老爺書房。
盤龍埡匪巢側廳·夜·內
龍虎迎入老六:咋樣?
老六:城裡的商賈老財,差不多跑光了!
龍虎:警察局呢?
老六:大勇拴著佟警官的線,一直盯著,像是也想溜。
龍虎:這幫兔崽子!讓老子們衝鋒陷陣,他們倒……
老六擺手:不管那些虎哥。他們都閃了,咱肯定也不會出頭啊!這本就是兩頭兒講兩頭兒瞞的事情。怕的是他們不跑,盯著咱。
龍虎:不跑才有膽色呢!
老六:不講那個了。問你,下不下山?
龍虎一怔:下山?不是警察都要溜嗎?你剛剛講的,他們都跑了,咱……還下啥山?
老六:兩碼事啊,虎哥。現在,城裡有錢的主兒,都收拾了細軟,四下里跑呢。這路上可是肥的流油啊!
龍虎:下山搶?
老六:不搶白不搶。
龍虎:可都是黔山的人哪!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老六:啥時候了,還顧那些!再者,山寨總沒進項,也不是個事兒!光靠吃老底兒哪行。這活路,可是天上掉下來的!
龍虎:道理我明白。可,街里街坊的……
老六:嗨呀,沒人跟你論那個!明講吧,咱不下手,貓兒山也得下手。還有大小山頭,還有赤匪,還有警察……誰看見這一大票,都不會當看不見。你不幹,有人干,哪個還跟你分清東家還是西家?不幹,怕是照樣兒擔惡名!旁的不講,盧永海那王八蛋,頂盤龍埡名號幹活兒,就不是一次二次了!要不擱這他這手兒,虎哥你還不至於……
龍虎大吼:住口!
老六噤聲。
龍虎眉頭緊鎖,似乎陷入矛盾。
朱家朱世南書房·夜·內
玉青指揮丫鬟們掌燈,上茶。
紅姑站在朱世南慣座旁,指四下鋪展的椅子,對幾位賬房、掌柜:都坐。喝茶。
幾人客套:不敢不敢、怕不好吧……
紅姑:有啥不敢不好的?喊你們坐就坐!都站著,話咋往下講啊?
幾人諾諾,謹慎落座。
紅姑卻站著:老爺病了,你們曉得嗎?
幾人面面相覷。
紅姑:不曉得不要緊。現在告訴你們,也不晚。老爺病的不輕。我聽到講,以往,營生的事,大小都是老爺管。這麼大個家,就他一個明白人。這咋行!
幾人窸窸窣窣交頭接耳。
紅姑:講就大聲,讓人聽見。
眾人噤聲,都看她。
紅姑:咋?大聲就不講了?
一花白長須戴眼鏡賬房躬身一下:夫人,恕老朽直言——你們是主子家。主子家裡哪個作主,哪個掌事,不是咱們該聽的。還望夫人,莫提這些……
紅姑:不提咋行?不然,巴巴請你們幹啥來了?(摸出朱世南給的鑰匙)玉青。
玉青:在!(疾由外間入,屈膝行禮)
紅姑把鑰匙丟給她,她慌忙接住。
紅姑:不曉得是哪把鎖,挨個試。就在這屋裡。
玉青錚然看她。
幾個來客大驚:這可使不得啊、夫人這是幹啥、我等斷不敢涉主家家事啊……
紅姑沖玉青:愣著幹啥?找啊!
花白長須戴眼鏡老者:夫人使不得!
紅姑:咋?
老者:老朽不是講夫人不能如此,是我等不能見這事。夫人如有見教,就請暫擱置他務;若執意此時行這尋匙開鎖之事,我等就只有告退了!(起身施禮)
幾人跟著起身:告退……
紅姑猛拍桌子:都站到!
眾人驚住。
紅姑沖門口喊:關門!一個人都不準出去!
幾個來客驚駭。
紅姑沖玉青:找!要快!
花白長須老者:夫人這是要置我等於混濁不義啊!
紅姑:你們曉得我要做啥?呼天搶地的!都安心坐下喝茶!
幾人慌亂、不安。
紅姑抄起藤杖,呼地掄下去,啪地擊中就近一隻木質團凳。
幾個來客嚇得怔住。
紅姑厲目審視他們:喊你們過來,自是有事。
玉青開始四下搜尋有鎖的箱子柜子,挨個試鑰匙。
紅姑對來客:我曉得,你們幾位,都是盡心的,講規矩的。我年輕,不曉得啥規矩,你們拿點兒耐性兒出來,到後頭,再論我做的有沒有道理。還啥都沒幹,啥都沒講,就忙著走……
幾人又亂起來:不是這話啊、我們不能見你們家裡的事啊、這是規矩啊、破了規矩講不清啊……
紅姑連拍桌子:別吵了!
外面家丁在鎖門,幾人亂作一團。
玉青慌亂,無意碰翻了紅姑剛用藤杖敲打過的團凳。團凳歪倒,竟然稀里嘩啦散了架。面上直通通的裂縫,恰是紅姑一擊所致。
眾人全傻了,死寂著看破爛團凳。
紅姑抄起藤杖,幾人驚呼著縮首聚攏。
紅姑:你們就只管自家清亮,不管我。不容我講話做事,就吵吵嚷嚷。再氣我,我……(舉起藤杖)
眾人嚇得顫抖。
玉青收拾爛團凳。
紅姑:放著!
玉青停手,站開。
紅姑掂著藤杖看驚恐的來客們:我是鄉里人,脾氣不好!你們哪個骨頭硬,只管惹我發急!
眾人驚駭凝住。
長須老者:夫人,這……這可真是強人所難啊!
紅姑:不難。喊你們來,是要你們幫我。做啥,講啥,見了啥,都在我身上。他家的法,我又不是沒受過……
貓兒山匪巢·夜·內
盧永海顯然氣色好了很多,不時活動被紅姑長針刺過的小臂,納悶皺眉,自語:挨了這一下,怎麼倒像舒服了好多?這妖精,該不是又耍啥花招吧……
四下明火執仗,守衛嘍啰雕像般站的老遠,沒人答理他。
一個頭目疾入:大當家!
盧永海放下手臂:咋樣?
頭目:探清透了。好肥的一路!
盧永海:挑出厚的來了?
頭目:到處都是,厚的,薄的……
盧永海有些不滿:哪兒好下手?
頭目:哪兒都好下手啊!
盧永海氣悶:別家有啥動靜?
頭目:都不能閑著!
盧永海耐著性子:盤龍埡呢?
頭目:這……這倒……
盧永海猛拍石案:這叫探清透了?!
頭目:大當家……
盧永海:給老子細探!
頭目:是!(慌不迭退出)
盧永海:站下!(起身)
頭目凝住,迴轉看他。
盧永海整衣、別槍:也是,都亂了,探呀探的,未必有用!點人,抄傢伙,下山!
朱家朱世南書房·夜·內
玉青咔嗒打開書桌底角一個不起眼的小附櫃的鎖:對了!
眾人驚看。
紅姑:打開!
玉青打開柜子,紅姑湊過去,幾個來客倒躲的老遠。
紅姑從柜子里抽出兩個大小不同的盒子。
打開小的,裡面是香袋大小的絲絨包。
翻出絲絨包,印章赫然在目!
紅姑不動聲色複員,指大盒子,對玉青:打開!
她自己往打開的小附櫃里看,摸索,確定無他物,把復原了的裝印章的小盒子放回。
玉青打開大盒子,拿出滿滿一掛鑰匙:姐!
紅姑和眾人都看過去。
紅姑想了想:就是它了!(關上小附櫃門,對玉青)老辦法,挨個試著打開!
玉青:是。(動作)
紅姑鎖了小附櫃,揣起鑰匙,對瞠目結舌的客人們:上下摸摸,看有沒有少了根毫毛!
盤龍埡匪巢側廳·夜·內
老六焦急地看龍虎,龍虎不安地遊走。
忽然,他停下:六子。
老六疾近:虎哥吩咐!
龍虎:我想透了!既上了山頭,想清清白白的,是做夢!
老六:虎哥!
龍虎抬手打斷他:上下幾百號弟兄,也不能吃風喝煙。(看定老六)所以,該弄就得弄!該整就得整!
老六:虎哥這話講的對路!你放心,咱一定約束弟兄們,都是街坊鄰居,日後還得相見,不能……
龍虎:不!
老六怔住。
龍虎:你剛講,一路肥的流油。
老六:沒錯!
龍虎:你看的到,我看的到,旁人也看的到。
老六:正是!
龍虎:那就……旁人都奔路上,咱偏奔城裡!
老六:城裡?
黔山警察局局長辦公室·夜·內
趙劍張局長都坐在客座藤座上。
張局長一臉凝重,趙劍滿目期待。
佟警官惴惴換了茶,疾出,關門。
趙劍端茶,想說話。
張局長抬手制止:趙先生,你已經講的夠多、夠透的了。要還講聽不明白,就是犯渾了!
趙劍微笑,打茶不語。
張局長:老實講,你趙先生一番話,讓在下頗長見識!上面要不是死壓下來,放了我,原不想咋樣。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饒是上面壓下來,你也看到了,我們也沒真打算跟哪個死拼……
趙劍:是啊。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死拼。
張局長:上面咋壓,咋講,是一回事。咱們擔著黔山父老的安危,講到底,還是……
趙劍:這我當然明白!也希望張局長明白——和,則兩廂無事。不和,兩邊都會損失不談,四下的百姓,可是遭殃了!
張局長:在理!張某素來敬佩趙先生俠義為人!只是,趙先生是君子,共,哦不,紅軍,也都……
趙劍:依在下所知,紅軍素來不犯百姓,不擾地方。所過之處,百姓皆額手以待。若非得百姓擁戴,區區一軍,乏器無餉,怎能堅持至今?
張局長:真像趙先生講的那樣,我倒是想,跟紅軍做個君子協定。只是……(看定趙劍)不曉得,怎麼才能接上話。
趙劍:真要是君子協定,我想,怎麼都能接上話……
張局長會意地點頭,端茶:請……
朱家朱世南書房·夜·內
很多箱子柜子都打開,翻出大批賬目、契約。
一干賬房掌柜看的目瞪口呆。
紅姑:各位都來看看,哪個管著哪些,想你們都是明白的。
花白長須戴眼鏡老者:夫人,不知現在是否可以明示,(指四下海量紙張)這到底是為啥……
紅姑放下藤杖,莞爾一笑:一進門,我就講了,老爺病了。多少是我惹的。家裡就他一個明白人,如今也……去貴陽,是為避亂,也為治病。不曉得啥時候好。他兒,照我看,不大會照顧人,像也不明白這些營生。那我就來做個明白人。
眾人唏噓。
紅姑:咋?不對?
眾人諾諾。
紅姑:營生的東西,想來差不多都在這兒了。等下你們各自找清透了,一個一個,一宗一宗講給我。
眾人輕呼。
紅姑:講到我明白。記住。
花白長須老者:這……這怕是沒那麼容易吧。
紅姑:曉得不容易!不然,喊你們做啥?
眾人紛亂:這咋能行啊、這麼多要講到啥時候啊、講了也記不住啊、我都怕講不明白……
紅姑拍桌子:講不明白就別想走!
眾人驚看她。
紅姑猛然抄起藤杖,眾人唏噓著倒退。
紅姑笑,輕輕放下藤杖:受點兒累吧。就這一夜,能講多少是多少,明不明白,看我的造化,這行了?
眾人遲疑,不敢相信地看她。
紅姑:不講話,就是答應我了?(沖門)開門,流水上茶上點心!
花白長須老者近前:夫人……這……
紅姑:就從你開始吧!你年歲最大,早講過,早歇著。
老者:我……
紅姑:誰讓你老往前湊。就是你!來!
老者一臉苦楚。
警察局門前·夜·外
張局長佟警官送出趙劍,彼此行禮告別。
趙劍闊步離去。
張局長怔怔目送,佟警官湊近,詢問,張局長指點著,低聲應答。
旁白:經過一番勸諫,黔山地方武裝勢力,做出了不與紅軍為敵的承諾。
回生堂正堂·夜·內
門關死。
趙劍順娃秉燭寫各式紅色標語。
(疊畫)
「打倒土豪」、「紅軍是窮人的隊伍」、「打倒反動派」、「窮人當家作主」、「紅軍秋毫無犯」……各式標語鋪展得到處都是。
趙劍點頭,順娃開門,迎入小盛子。
小盛子驚訝。
(疊畫)
小盛子拿來紙張,幫助打下手。
旁白:回生堂,這個一早就在黔山鋪設的小小紅色堡壘,經歷了一個興奮的不眠之夜。
朱家朱世南書房·夜~晨·內
紅姑專心聽花白長須老者講解,不時翻動賬冊,提問。
老者很有耐心,不時瞟能打爛團凳的藤杖。
紅姑偷笑,追問。
(疊畫)
花白長須老者換成了小鬍子中年人。
講解氣氛輕鬆了許多,紅姑提問時,帶著笑意。
(疊畫)
玉青走馬燈般端茶送水。
客人們顯然比較放鬆了,不時指點議論,似帶著讚賞。
紅姑的「老師」換成了面相精明的中年掌柜。倒是紅姑指著賬冊在講,他在聽,還禁不住豎拇指,跟紅姑逗笑。
紅姑興奮,蘸了墨輕輕甩他。
(疊畫)
晨曦已現,幾位客人都有些打盹。
玉青收揀賬冊契約,原樣鎖好,鑰匙歸位。
紅姑莊重沖一干客人行禮,幾人警醒,急忙推卻,又不敢攙扶。
旁白:同一個夜晚,朱家也很不平靜。連紅姑自己都沒想到,一個有點兒異想天開的計劃,竟然真的順利進行了下去。她集中全部精力,博聞強記,一夜之間,幾乎了解了朱家所有營生狀況和經營要義。所有參與的人,都非常吃驚。驚訝之餘,他們也不自覺地,悄然認同著朱家年輕的女主人……
朱家大門~牌坊街·晨·外
紅姑拄藤杖送客,玉青緊隨。
紅姑:多虧你們講的清楚!
花白長須老者:不是我們講清楚,是夫人你冰雪聰明!
中年小鬍子:可不。換了旁人,別一夜,就是一年,也搞不清透。
紅姑:清透可不敢講。曉得一些了就是。以後……
眾人驚看她。
紅姑:咋了?
精明掌柜:夫人昨夜的架勢,我們可真是領教了。以後再來,這心裡好歹也有底了!
紅姑:我都認識你們了,也曉得你們的地方了。以後有不懂的,不叫你們來了,我撞門去問。
長須老者:撞門?
紅姑:咋?不讓去?
長須老者:哪裡話!夫人要肯登門賜教,老朽必倒履相迎!
紅姑:啥?
長須老者:倒履相迎。哦,就是……
(OS)趙劍:就是急忙去迎,忙的鞋子都穿反了。
眾人驚看過去。
紅姑瞪大眼睛看農夫打扮、本來面目的趙劍:先……先生……
趙劍近前:趙先生。
紅姑開心地:趙先生!你咋回來了?
她奔過去,忽然瞥見牌坊上貼的「紅軍秋毫無犯」的標語,怔住。
幾個賬房掌柜也看到了標語,都看趙劍。
花白長須老者走近,拱手:趙先生,久違了!
趙劍:胡老先生好!(對眾人)各位好!
老者指標語:趙先生,可知,這……
趙劍:真話!大實話!
中年小鬍子:怎見得?
趙劍:敢問栗掌柜,以為趙某如何?
栗掌柜:趙先生仁心仁術,有口皆碑!
趙劍:栗掌柜過獎!(指標語)我要講,紅軍之於世,恰如趙某之於黔山父老,各位可願意信?
紅姑懵懂地看他們,扯趙劍:好不好講我能聽懂的話?!
朱家紅姑書房·日·內
趙劍打量四下,紅姑從玉青手裡接過茶。
趙劍:不錯啊!像模像樣的!
紅姑:像啥樣啊,胡亂整。
趙劍:你可不是胡亂整的人。
紅姑遞過茶:嫁進這人家,原先想的都白想,往前過唄。
趙劍接過茶,歉然地:這親事,是對你……也怪我,事情沒辦好。
紅姑:胡扯!咋能怪到你頭上。要怪,就怪我這命!
趙劍:信命?
紅姑:信不信,都有啊。
趙劍:命不能啥都定下來。大半還靠人自己活。
紅姑怔怔看他:咋不扮了?
趙劍沉吟一下,正視紅姑:紅軍要來了。所以不扮了。
紅姑:紅軍……啥是紅軍?
趙劍笑而不答,喝茶。
紅姑:講啊?
趙劍憋著不出聲。
紅姑搶過去,奪了茶:哎呀,逗我發急啊!
趙劍看她手裡藤杖:玉青姑娘剛剛偷偷告訴我,你手裡這東西,一下就打碎一張凳子?
紅姑:這丫頭,啥都講。
趙劍指藤杖:那張凳子是啥命?
紅姑愣住。
趙劍看她:凳子天生下來,就是該著有朝一日,吃你一下子,粉身碎骨?
紅姑:凳子不是天生的,是人做出來的。
趙劍:那人呢?不也是父母生養的?
紅姑臉色黯然:旁人是,我不是。我是石頭縫兒里蹦出來的。
趙劍寬厚地微笑:敢問,石頭縫兒里蹦出來的紅姑娘,忙了徹夜,帶著腿傷,能出去走走嗎?
紅姑:走哪兒去?
趙劍:看看,啥叫紅軍啊。
紅姑興奮地:走!(扯了趙劍就走)
趙劍急忙放下茶杯:你也不問問真假。
紅姑:趙先生不騙人的。
趙劍踉蹌跟住她:不見得哦。
紅姑加力、出門:騙我,打折你腿!
趙劍:好凶啊!
黔山東城門外·日·外
城門緊閉。
紅軍隊伍已到達,人數不多,破衣爛衫,卻軍容整肅。
一英武漢子顯然是領頭人,緩緩遊走在就地休息的隊伍中,不時望黔山城。
遠處林間,一隊紅軍押解著幾十個土匪模樣的漢子出現,其中有15-14中貓兒山的那個頭目。
押解的紅軍,領頭人是個高大憨憨的漢子。
高大漢子吩咐:停!
隊伍和俘虜停下。
高大漢子:就地休息!看住他們!(跑向隊伍前面英武漢子)
英武漢子看見,笑迎。
高大漢子跑到他面前,站定,敬禮:報告營長,我們……
營長還禮:看見了,又有收穫!好你個郭大個兒,偵查還能順手打硬仗。
郭大個兒:算不上硬仗。就幾個土匪。
營長:可別小看土匪。土匪大多都是本地人,地形熟悉不說,還能迷惑一些缺乏覺悟的群眾,跟他們周旋,可不容易。
郭大個兒:要不是他們擋路,我才懶得理呢!
營長:擋路?
郭大個兒:我們去摸地形,查埋伏,遇到幾股土匪搶老百姓,就幹了幾個小仗……
營長皺眉:搶老百姓?摸地形、查埋伏的區域,有老百姓?
郭大個兒:像是逃難的。沒細問,咱們跟土匪一接上火兒,他們就都跑了。
營長:跑?(搖頭)
郭大個兒:這幫土匪,仗打的不怎麼樣,傢伙倒還不錯。這一路下來,長的短的,繳獲了幾十把呢!
營長:看你美的!
郭大個兒看城樓:怎麼不進?
營長:上級明確命令,進不進黔山城,要等裡面同志的消息。
郭大個兒:咱們有同志在裡面?
營長嚴肅地:革命的火種無處不在!
黔山街巷·日·外
到處貼著標語,不少人圍觀、議論。
人們依然凄惶,但比前面潰逃的階段,從容了許多。
紅姑跟趙劍遊走,步伐不慢。
趙劍:當心腿。
紅姑:走走才好呢!
不少人跟他們打招呼:趙先生,紅夫人……
趙劍:他們喊你紅夫人?
紅姑苦笑:隨他們吧。我不喜歡人家喊朱夫人。他們又怕不喊個夫人出來,朱家不高興……
趙劍:就喊成紅夫人了?
紅姑自嘲地笑。
趙劍:你滿有人緣兒的。朱家在黔山,也實在小看不得!
紅姑:我剛剛才曉得,他家好多田好多鋪子!要都分了給窮人,幾個黔山都養活了。
趙劍:他家?他家不是你家?
紅姑:我家?我家在羅家坳。
趙劍笑。
紅姑:笑啥?紅軍呢?我咋沒見?(沖趙劍揮舞藤杖)
黔山東城門外紅軍集結地·日·外
郭大個兒:我記得,營長說,到了黔山,要修整一下啊?
營長:現在不是修整啊?我說了非進城修整了么?
郭大個兒:可這沒吃沒喝的。隊伍……
營長:隊伍困難,我比你清楚。這黔山不比別的地方,既有匪患,又有地方勢力,還是多民族聚集,要特別注意政策!
郭大個兒:是!
營長:裡面的同志,很快就會來消息。哎對了,你手下那個本地同志呢?
郭大個兒:派去周圍鄉下補充偵查,很快就回來。
營長點頭:本地同志了解情況,遇到群眾,做工作方便。
郭大個兒:據他說,黔山一帶,土豪劣紳十分猖獗。這個,欺男霸女、苛捐雜稅,還有……土地……土地什麼來著?就是連偷帶搶奪了別人的地……
營長:土地兼并。
郭大個兒:對對!兼并!說黔山最大的一戶,姓朱的,是封建王朝遺老遺少,佔了好多土地,剝削著幾萬窮苦農民……
營長:像這樣的惡霸地主,應該堅決剷除!
郭大個兒:沒錯!等進了城,咱們……
營長:以核心任務為主。上級沒有土地改革方面的命令,我們不採取大的行動。
郭大個兒:那……
營長:別忘了,咱們的任務是什麼。我們只是經過,做必要的修整,冒然實施鬥爭,勝利果實很難保衛……
回生堂正堂·日·內
紅姑驚訝地對趙劍:啥叫我想見就見?
趙劍:別急,聽我講——紅軍來,不是打仗,不是要佔黔山城。
紅姑:那咋?
趙劍:紅軍要去很遠的地方,打仗,救咱的國家。國家不讓人欺負,老百姓才能不讓人欺負。保住了國,才能……
紅姑:那就是過路?
趙劍點頭:紅軍走了老遠的路,累的很。不像一般軍隊,走到哪兒搶到哪兒,紅軍全靠自己,有時候還周濟路上的百姓。
紅姑:還周濟百姓?
趙劍:就這樣,走得累,也窮得緊。本打算進黔山,好生修整……
紅姑:啥叫修整?是不是睡飽吃飽,再洗洗澡換換衣服啥的?
趙劍:差不多。
紅姑:那就來啊!這要問哪個?
趙劍:問你啊。
紅姑:我?
趙劍:剛說了,紅軍不是來打仗,得跟咱這兒的人和和氣氣的。
紅姑:和氣好!
趙劍:咱黔山,除去老百姓,還有三路人,是要緊的。
紅姑:三路人?
趙劍:這一,就是拿槍穿號衣的。
紅姑:警察?
趙劍點頭:他們不點頭,那不是要打仗?
紅姑思索。
趙劍:他們現在,點頭了。講好,不跟紅軍打。
紅姑:那就好。還有哪兩路?
趙劍:第二路人,就是拿槍不穿號衣的。
紅姑:拿槍?不穿號衣?那不是土匪?
趙劍點頭。
紅姑:紅軍還跟土匪打商量?!
趙劍:不是跟土匪打商量,是不想給百姓找麻煩。
黔山東城門外紅軍集結地·日·外
營長遊走審視土匪俘虜,郭大個兒跟著,一路解釋著什麼。
營長聽著,時而皺眉,時而詢問。
(OS)趙劍:土匪有槍有山頭。紅軍過路,他們難保不生事。紅軍放開打,肯定能打贏!可人少槍少,工夫又短,沒辦法根除。打得狠了,不是給老百姓留禍害?
(OS)紅姑:那倒是。土匪最可恨!
(OS)趙劍:可恨歸可恨。可為了老百姓不遭殃,紅軍跟他們打交道,還得多動心思。當然,對他們,不會真客氣!
營長走開,對跟過來的郭大個兒:都這麼押著也不是事兒,還得管飯。你再仔細過一遍,這些傢伙總共是多少杆子來的,每個杆子留下個領頭的,剩下的放了。
郭大個兒:放?!
營長:不白放!讓他們帶著政策,回去告訴匪首,都老實點兒!留下的頭目,等群眾工作做開點兒,多了解了解再定。
郭大個兒:是!
回生堂正堂·日·內
趙劍:第三路人,就是大戶。
紅姑:大戶?
趙劍:比如,朱家……
紅姑:朱家人都跑了……
趙劍:你不是在么?
紅姑:我?我算啥……
趙劍:你是朱家的女主人。不管你願不願意,事實如此,黔山城裡,都這樣認。
紅姑:可我……
趙劍:朱家跑了,好多大戶都跑了。他們怕紅軍。
紅姑:活該!
趙劍:可紅軍會離開,他們會回來。如果,紅軍進城,大戶們不願意,覺得紅軍禍害他們了,翻過頭來,還不是算在百姓身上?
紅姑想了想,點頭:明白了。
趙劍:所以,大戶怎麼看紅軍,要緊。當然,也不是所有大戶。有的大戶,欺凌百姓,橫徵暴斂,不跟他客氣!可朱家不大一樣。
紅姑:咋不一樣?
趙劍:朱家雖然最大,可平日里,還算溫和。有啥事情,朱家認了,好多大戶也就跟著會認。
紅姑:所以你就講,紅軍進不進城,得我……
趙劍:朱家現在你當家。
紅姑:我是看家。
趙劍:不管什麼吧。反正,朱家在城裡的,講話算數的,就數你了。你怎麼講,怎麼看待,就要緊了。
紅姑:要真像你講的,紅軍那麼好,那麼顧著窮苦人,我沒二話!迎還來不及呢!
趙劍:也不光是你怎麼想。你在這兒,代表朱家。你說什麼,做什麼,也得想將來怎麼跟朱家交代。
紅姑:有啥交代的?不就是像待客一樣嗎。我要看紅軍!不管旁的!他們回來問,我有話講!
趙劍起身,鄭重地:當真?
紅姑起身:咋不當真?
趙劍鄭重抱拳行禮:那我要在這兒,說個謝字!
紅姑:幹啥啊?啥大不了的,弄的我……哎呀!(羞澀避開趙劍,忽然凝住,緩緩看過去)你該不會……就是紅軍吧?
趙劍豎食指,帶著神秘的微笑。
警察局局長辦公室·日·內
佟警官進入:報告!
張局長起身:咋樣?
佟警官:就在東門外面。
張局長:好快!
佟警官:不光快,手頭還利落呢!
張局長:手頭利落?
佟警官:聽到講,四下山頭,大半都下來打搶逃難的。紅軍遇上,三下五除二全給平了!
張局長:山頭都平了?
佟警官:那倒沒有,就是幾下子把土匪都打跑了。像還抓了不少。
張局長驚愕地:是嗎?
佟警官:局座真是高明!不跟這幫人對頭開火,就對了!不然,真打起來……
張局長抬手示意他噤聲,思索:你剛剛講,東門外?
佟警官:望了,人不多,破衣爛衫,可人是個頂個兒筋道!
張局長:到東門外不動了?
佟警官:不打城,是打不動,還是有啥意思?
張局長自語地:看樣子,他講的不假。講了不打,就沒打……
佟警官:他講?哪個?
張局長低聲:趙先生。
佟警官若有所悟地點頭。
張局長低聲:錢大勇呢?
佟警官:在城裡,找的到。
張局長:找到他,讓給趙先生帶話,就問……(耳語)
佟警官細聽,會意地點頭。
回生堂正堂·日·內
紅姑驚喜:真的?紅軍打了土匪?!
趙劍:八成不假。
紅姑:該打!
趙劍:如果真是土匪打劫出城的百姓,確實該打!
紅姑:出城的……(籠上愁容)
趙劍:是不是惦記朱家?
紅姑使勁搖頭:不惦記!
趙劍:惦記就是惦記。也沒什麼不應該的。
紅姑思索,不情願地:我是不是傻啊?明明不願意成這親,還半夜三更巴巴跑去,喊著拜堂。他家這規矩那規矩,讓人好不自在,每天一通吵,我都沒想甩手走人。這走了吧,明明自在了,心裡還放不下……我是不是腦袋壞了,糊塗的?
趙劍:這不叫糊塗,叫為難。
紅姑:為難?(黯然)為、難……聽的人心裡皺巴巴的……剛你講,紅軍打了土匪,好生高興!可一下子,又有股子涼氣,不曉得從哪兒衝過來,吹的心頭髮冷……
趙劍關切地看她:我大概能知道,你的心思……
紅姑:你?我自己都講不清……
趙劍:跟我來。
紅姑:哪兒?
趙劍:去了就知道。
貓兒山匪巢·日·內
盧永海裸著上身,左上腹、左上臂各一個血淋淋的彈洞。
他滿頭滿臉冷汗,顫抖著燒一把牛耳尖刀。
四下一片狼藉,十幾個受傷匪眾胡亂倒卧,痛苦呻吟。
一農人打扮的漢子挨個給傷者包紮,不安地看盧永海。
盧永海恨恨地:他媽的,這紅軍還真厲害。要是識路,老子們死定了!這叫啥事兒,偷雞不成蝕把米!
農人打扮漢子:大當家,稍忍忍,我馬上來。
盧永海看腹部傷處:顧他們吧。這要緊一處,不深……
他從油燈上拿開燒過的刀,咬住一截竹棍,猛然對腹部傷處下刀,疼得痙攣,喉頭髮出野獸般的呻吟。
黔山街巷·日·外
趙劍紅姑疾行。
趙劍:盤龍埡的土匪,夜裡進城想打搶。
紅姑:盤龍埡?
趙劍:盤龍埡的情況,我多少知道一些。
紅姑:打搶啥了?傷了人沒有?
趙劍:說起來,還多虧了大勇。
紅姑:錢大勇?他咋?
趙劍:不是他,我還不知道這個事兒。幸虧碰見了。更幸虧,知道的不晚,他們還沒做。
紅姑顯然鬆口氣:沒做就好。
趙劍:我跟他們聊了聊,勸他們回去了。可是……(站住)
紅姑跟著站住:咋?
趙劍:龍虎……
紅姑急切地:他咋?
趙劍:沒什麼。他沒回去,說,留下,想……想……
紅姑:想啥?
趙劍:他說,想見你。
紅姑:見我?
趙劍:他等在鏢局後屋,我答應給他信兒。
紅姑猛轉回:那你就給他信兒,我不見!
趙劍:紅……
紅姑不回頭,步伐裡帶著氣,腿腳又有些蹣跚。
趙劍追過去:慢點兒,小心腿!
貓兒山匪巢·日·內
盧永海從腹部挖出彈頭,嘴裡的竹棍被咬的粉碎,整個人癱軟。
他喘息地看傷處。
農人打扮的漢子撲近,忙著清洗:大當家真是英雄!
盧永海啐掉嘴裡在竹渣:英雄個屁!都這樣了……
農人打扮漢子精心清洗:是硬漢子,終究……(忽然凝住,端詳傷處)這是啥?
盧永海:啥啊?(低頭看)
腹部彈洞處,機體裡面,隱約凸出一個細小尖銳物,微微閃亮。
盧永海和漢子面面相覷,都充滿驚訝。
黔山街巷·日·外
紅姑疾走,趙劍緊跟。
倆人都不說話。
紅姑神色複雜,說不上是生氣還是害怕,還是委屈。
趙劍細心觀察,不時四顧。
這是狹窄幽靜巷子,沒什麼人。
趙劍湊近:我說……
紅姑:別講話!
她忽然停下,無力地靠在牆角,冷汗涔涔。
趙劍:怎麼了你?(拉過她手把脈)
紅姑虛弱地:好累。恨不得一下子就躺下睡……
趙劍:頭疼不疼?
紅姑無力搖頭。
錢大勇匆匆跑過巷口,旋即又返回,看清是趙劍,疾近:趙先生。
紅姑:大勇?
錢大勇:紅姑?!
趙劍:有事?
錢大勇:警察局裡傳出話,讓問……(跟趙劍耳語)
趙劍聽了,思索一下,點頭:我看可以。這樣,你先去回話。紅姑不舒服,我把她送回醫館,再……
紅姑:不用你送!去做正事。別忘了,讓我看紅軍……(折返)
趙劍:哎你……
紅姑:還得去見他。躲著沒道理……
趙劍:你……
紅姑:鏢局後屋,我認得……(緩緩而去)
錢大勇關切地望她背影:趙先生,她咋了?
趙劍: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有些事,怎麼也是講不出,講不清的。對不對?
錢大勇點頭。
趙劍:走吧。撇下不知道該咋辦的,先辦會辦的。(攏錢大勇反向離開)
貓兒山匪巢·日·內
農人打扮漢子展開血淋淋的碎布,緩緩抖向石案。
一枚有些銹跡的細小縫衣針被抖落。
他驚看盧永海:大當家,你肚子里咋會有這?
盧永海虛眼看針:該就是它了……天可憐見,我姓盧的命不該絕!
漢子:啥?
盧永海:講了你也不曉得!(拿起針,豎在眼前,兇狠瞪著)手桿上的子彈,給老子挖出來!
漢子:緩一小會兒,收收元氣再……
盧永海:挖!老子現在元氣足的很!(虛眼看針,惡狠狠地)看著這東西,一腔子都是氣……
黔山東門外·黃昏·外
紅軍整隊。
城門隆隆打開。
龍虎鏢局後屋小門·黃昏·內
漸開的城門畫面疊畫小門緩緩打開。
龍虎不安的神情,猶豫的開門手。
紅姑蒼白的面容,隨著門開進入龍虎主觀鏡頭。
紅姑怔怔看龍虎。
龍虎激動:紅……紅……紅……
紅姑忽然丟了藤杖,劈手給他一個大耳光。
沉悶有力的擊打聲。
黑屏。
黔山街巷·黃昏·外
紅軍隊伍整齊開入。
各色百姓夾道觀望,指點議論。
紅軍營長昂然領隊,四下看圍觀者,帶著親切溫和的笑容。
郭大個兒氣宇軒昂,一派威武。
龍虎鏢局門前·黃昏·外
紅姑瘋狂、力道十足地揮舞藤杖。
路人、街坊驚看。
木門被打得震顫,搖搖欲墜。
吃入木門的鎖卯隨著門的變形、破裂,一點點鬆動。
警察局的封條(參見9-32)在劇烈的震顫中撕裂、脫落。
整個鎖,連著鎖卯,沉重脫落。
藤杖擊打下,門洞開。
紅姑痴然立在門外,怔怔看一屋的昏暗和灰塵,緩緩流淚。
玉青跑來:姐!(關切俯近)姐,你咋了?砸門幹啥?
紅姑:告訴趙先生,紅軍往家裡住!
玉青:啊?
紅姑:告訴去!就講是我……我請……
玉青:是!(惴惴離去)姐……
紅姑嘶喊:去啊!別理我!
玉青嚇得跑開。
回生堂門前街巷·黃昏·外
紅軍隊伍經過。
營長望回生堂招牌,繼而看見門前的趙劍,眼裡閃光。
趙劍不動聲色。
營長發令:停!
隊伍停下。
趙劍難以察覺地沖營長微微點頭。
營長對身邊戰士:這兒是家醫館,清點一下傷員,集中起來,進醫館檢查、換藥。
戰士:是!(跑開)
營長:其餘同志,在兩邊巷子里就地休息,注意紀律!
身邊戰士:是!(跑開傳令)
營長審視四下,闊步走向醫館。
趙劍如常擺出恭敬姿態讓路。
龍虎鏢局正堂·黃昏·內
紅姑呆坐。
龍虎小心翼翼掌燈,生怕驚擾紅姑。被打過的臉一片烏青。
破敗的門勉強關住。
紅姑木然地:為啥?
龍虎嘆息:沒辦法。逼到那步了。
紅姑瞪他:鬼扯!
龍虎惴惴地:也對。也不對。有難處是真。沒骨氣,也是真……
紅姑霍然起身:還瞞我?!
龍虎嚇一跳,怔怔看紅姑。
紅姑流淚:不值啊!虎哥……妹子,替你不值啊!(強忍不哭出來)
龍虎悵然,仰天長吁,堅定地:值!
紅姑忽然沖龍虎跪倒:虎哥!我的哥啊……(泣不成聲)
龍虎衝過來攙扶:起來!不敢跪!
紅姑不起,死死抱住他腿,嗚咽地:幹啥啊你?幹啥搭了自己一輩子名聲進去?妹子跪到死,也還不清啊!
龍虎:哪個要你還。我做我該做的,想做的。我是哥!
紅姑在他腿上蹭鼻涕眼淚:你這是安心讓妹子一輩子揪心,一輩子欠你的啊……好狠哪!
龍虎摟住她:好好好!哥不對!哥錯了。起來哭!起來打我,罵我!起來!(大力把紅姑抱起)
紅姑埋頭在他胸膛里,嗚咽不止。
龍虎抱緊她,眼裡淚水打轉:傻妹子。哭啥。
紅姑任性地:就哭!
龍虎:好!哭!使勁兒哭!
紅姑啞住,緩緩掙開,淚眼瞪他:哭不出了!(捶他胸口)哭都不讓人哭痛快!
回生堂正堂·夜·內
順娃和紅軍衛生員緊張地給席地坐卧的十幾個紅軍傷員換藥、清洗、包紮。小盛子打下手。
診室·夜·內
趙劍對禮畢的營長:林峰同志!真想你們啊!
郭大個兒笑吟吟看他倆。
林峰指趙劍,對郭大個兒:地委的趙劍同志。幾年前就在黔山一帶開展工作了。
郭大個兒向趙劍敬禮:偵查排長郭奉山!首長好!
趙劍:嗨呀,我可不是什麼首長。(打量郭大個兒)郭大個兒郭大個兒,果然名不虛傳!我聽說過你好多戰鬥事迹呢!
正堂·夜·內
玉青疾入:趙先生呢?
順娃停住,沖正要作答的小盛子輕輕搖頭。
玉青打量四下,焦急地對順娃:在不在啊?
順娃:在忙。啥事?
玉青:傳紅姐的話。
診室·夜·內
趙劍聽見,對林峰和郭大個兒:外面說話的是黔山首富朱家的丫頭,她說的紅姐,是朱家的女主。你們坐,我去去就來。(離去)
郭大個兒低聲對林峰:首富?那不是土豪劣紳?
林峰:大大的土豪劣紳!
郭大個兒:那怎麼還?(指門)這位趙同志……
林峰:地下工作,有一定特殊性。
郭大個兒思索地:也是哈。
林峰凜然地:不過,跟大土豪,大劣紳混得太近乎,肯定有問題!提高警惕!
郭大個兒:是!
腳步聲傳來,林峰豎食指。
門開,趙劍閃入,關門,低聲對林峰:我知道,你們一定有疑問——黔山首富這樣的人家,怎麼能如此來往,毫不提防。
林峰:趙劍同志,我知道,地下工作有特殊性。有時候,必要的偽裝,是可以的。可作為黨員,是不是應該注意分寸啊?
趙劍:沒錯!所以,第一,關於這家人,特別是那個被叫做紅姐的女主人,我會找時間,給你們講講情況。第二,關於她的提議,我必須請示你們,才能確定。
林峰:提議?請示?
趙劍:這位紅姐,名叫羅紅姑。朱家其他人,都已經逃往貴陽了。
郭大個兒:逃?那不是……
林峰打斷:讓趙劍同志把話說完。
趙劍:朱家人差不多走空了,空餘地方很多,羅紅姑提議,或者說邀請,隊伍去朱家住宿。
郭大個兒:去地主老財家?
林峰:趙劍同志,這可是原則立場問題!
趙劍:我知道。如果,朱家是罪大惡極的土豪劣紳,羅紅姑是地主惡霸,當然不會絲毫考慮。可事實是,羅紅姑是窮苦人出身,只有十八九歲,有著勞動人民的純樸意識,而且對紅軍充滿嚮往。我個人認為,她的這個提議,是單純和善意的。正好,部隊也急需修整,可以利用的條件,是否應該……
林峰斷然插話:絕對不行!你不要說了!這是原則和立場問題。
趙劍:林營長!
林峰:趙劍同志!地下工作,是不同於正面戰場。可這不是不顧原則,喪失立場的理由!請你正式向對方轉達我們的答覆——堅決不接受!
趙劍:林……
林峰:我會向上級組織彙報你的表現。並且,希望你,馬上糾正所有錯誤認識和做法!
趙劍語結。
龍虎鏢局正堂·夜·內
紅姑龍虎對頭而坐。
紅姑:還能回頭么?
龍虎:想。難。
紅姑:難是難。(看龍虎)想是真想么?
龍虎被看的很不自在:咋不想?
紅姑:受氣,受欺負,委屈。一下子能不受氣,不受欺負了,哪兒那麼容易反轉啊?心的這頭兒喊反轉,那頭兒怕不應呢……
龍虎惴惴看她:聽……不明白……
紅姑:有啥不明白的?就講我這糊塗親事吧。先是抱了死的心應的。真想讓你就搶了去罷!
龍虎渾身一震。
紅姑看他:路上搶親的,是你吧?
龍虎默然,埋頭。
紅姑:可到底還是拜了堂,進了門。才多少日子,就快忘了要死要活的滋味了……(幽幽看龍虎)女人和男人,會是不一樣的么?
龍虎不敢看她,沙啞著:哪個講的清……
紅姑嘆息:是啊。講不清……糊塗世道,生出咱們這倆糊塗人……不止兩個,還有……多呢……
龍虎:糊塗就糊塗吧。想弄清透,也得……(仰天長嘆)要是想咋就能咋,不就好了么?
紅姑:紅軍來了。
龍虎:曉得。
紅姑:虧得你沒碰上……
龍虎:趙先生也這麼講。
紅姑幽幽看他,眼裡閃出希望:想不想跟了紅軍?
龍虎一凜:跟紅軍?
紅姑:一身好武藝,能幹正事兒……
龍虎:我這樣的,人家能容?
紅姑:試都沒試,咋就曉得不行?!
龍虎思索地看她,眼裡也有的光彩。
紅姑鼓勵的眼神,跟龍虎期待的眼神碰撞。
倆人異口同聲對對方:問趙先生!
回生堂診室·夜·內
趙劍:不行!部隊這麼疲勞,都進城了,怎麼能沿城牆露宿呢!
林峰:能有地方睡安穩覺,不被敵人襲擾,就算好條件了。
趙劍:就算不住朱家,也得找房子住下啊!
林峰:革命隊伍,沒那麼嬌貴!
趙劍:這不是嬌貴不嬌貴的問題。每一位戰士,都是革命的本錢!他們的身體,都需要……
林峰:不討論了!就這樣決定!部隊露宿,更能向當地群眾表現我們的紀律性。
趙劍:那至少,傷員要條件稍好一點兒。這裡地方不大,倒也可以擠擠,總比露宿好。
林峰:重傷員留下,輕傷員……
(OS)郭大個兒:報告!
林峰:進來!
郭大個兒進入,敬禮:派去鄉下偵查的同志回來了,帶回來一些情況,要馬上報告!
林峰:人在哪兒?
郭大個兒:就在外面。
林峰:讓他進來。
趙劍:我出去一下。
林峰:不用!你熟悉本地,幫著做做分析。
趙劍:也好。
林峰沖郭大個兒示意,郭大個兒說聲「是」,疾出。
趙劍想對林峰說什麼,聽見郭大個兒在外面喊「到這兒來」,噎住話頭。
一農人打扮戴斗笠的人進入:營長!趙先生!
趙劍一驚:你認識我?
來人摘下斗笠:當然認識!
趙劍大驚。
鏡頭轉向來人正面,是強子!
第十五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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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
※散文:能不憶故鄉
※竺小琳《雨夜星光》(四)
※成語小說:誰與爭鋒
※隨筆:我的「微」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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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最美港姐撞臉鍾楚紅,「仙氣紅姑」1vs200喜「提」后冠!
※59歲「紅姑」鍾楚紅曬近照,網友:優雅的變老
※老照片:圖1金庸和夢中情人在一起,圖6上海摩登「紅姑娘」
※56歲關之琳、58歲鍾楚紅近照,關之琳好看,紅姑卻顯老態?
※59歲紅姑和袁詠儀夫婦聚餐,狀態不輸48歲靚靚,卻被指撞臉陳妍希
※35張老照片記錄最真實的大同風土人情,北方特色水果「紅姑娘」10元一斤賣!
※兩個有關美的故事:「茶聖」千利休和「紅姑」鍾楚紅
※58歲鍾楚紅近照曝光,笑容可掬清新爽朗,紅姑的容顏令人震撼!
※紅姑穿深V亮相,滿臉皺紋仍美的驚艷,歲月忘記了她已經58歲了
※《怒晴湘西》里,鷓鴣哨和紅姑娘是CP嗎?
※58歲鍾楚紅與劉嘉玲合影,盡顯老態,早已不再是美艷的紅姑了
※任達華妻子曬與鍾楚紅近照,相差10歲,紅姑這氣質卻一點不輸!
※59歲近照曝光,美人雖遲暮,但依舊是我們心目中風華絕代的紅姑
※紅姑鍾楚紅,洗盡鉛華,依然美麗
※金星:為啥叫韓紅姑姑?張一山終於說出實情!
※《怒晴湘西》里的這對分山掘子甲,暗指鷓鴣哨與紅姑娘的關係
※甘比帶女兒約鍾楚紅喝下午茶,3名保鏢隨行,紅姑男性朋友真帥
※成龍贊她美得像孔雀,丈夫因病去世後為愛守寡至今,紅姑57歲風韻猶存
※59歲紅姑和袁詠儀夫婦聚餐,狀態不輸靚靚,卻被指撞臉陳妍希
※《鬼吹燈》系列中有四大美女,紅姑墊底,徐璐遇上她只能排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