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飲食男女

飲食男女

弄個標題黨，其實就是想說說關於我們伙食的一些事，大一時，實行社會化保障，八人一長桌兩兩相對而坐，五個菜一字排開，為能體現公平文明用餐，每周中間四個和兩邊四個輪換，這種文明進步制度的推動者就是那兩個油光鋥亮的肉菜，坐遠了幾乎吃不著。

食堂負責端菜送飯的都是年齡不大的小妹，談不上什麼姿色，但畢竟彌補了18隊青一色老爺們的品種缺陷。為了體現經濟民主，每天設置飯堂值班員，負責清點油鹽醬醋糧果蛋奶，一邊與小妹眉來眼去打情罵俏，一邊在出入庫使用登記本上簽字，行使自己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力。當然，剛正不阿如周騰堃之流，例來坐懷不亂、穩如泰山，認真仔細地盯著稱、記著數，以致於有一次午餐分紅薯，輪到周的時候，明明還有，小妹卻果斷地收盆走人，冷冷地扔了一句「剩下的晚上發」，氣得周恨不得用鋼盤把她本來就不大的胸再拍平一點。

灄口的伙食算不錯，就是吃什麼我們沒的選擇，說的不算，激增逆來順受的厭惡感。時不常地對服務人員發點小脾氣，包子沒餡，饅頭沒糖，牛奶不純，雞蛋不夠，等等，其實都是苦命人為難苦命人的相互傷害。周騰堃曾糾集鄭德財等福建老鄉，打算報紅薯的一箭之仇，向魏海檢舉揭髮菜里有蟲，魏海慢條斯理地說：「不管是一條，還是半條，為什麼不把證據拿來。」眾人紛紛表示，噁心到怕影響您的胃口，魏海毫不領情的發出冷笑，「我蹲在廁所里照樣吃飯，還能讓你們的蟲子嚇到。」聽罷，幾個人不敢再言語，打著寒顫，灰溜溜地走了。

一日早餐，因為沾了雜質，我無奈地把饅頭皮剝掉，和雞蛋殼一起扔在桌面上，魏海蚊子見到了血一樣，飛奔而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噼里啪啦地開始了艱苦奮鬥教育，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一滴精十滴血的話都要出來了，我屁眼冒的火簡直要把凳子燒著了，在他趾高氣揚地說：「再這樣，就讓你把扔的這些吃回去。」話音沒落，我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把饅頭皮帶雞蛋殼吞了下去，起身走人，留下他和一桌人目瞪口呆。魏海對我的厭惡因此再次升級，不久後的一次晚點名，他欲加之罪地說我番號喊的不響，留下我一個，反覆對著空氣喊到他滿意為止，引得前樓15隊女生紛紛側目，躍躍欲試地想把撐窗戶的木棍扔下來，我的荷爾蒙噴薄欲出，一個人的番號聲用氣壯山河來形容也不過分。

飯前一隻歌必不可少，這個方式有助於吐舊納新，增加食量、促進消化，但動不動就以某某區隊聲音低八度為由，兩遍三遍的唱，這種懲罰完全是找茬，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加力，但重複了就一定會效果更好，以滿足某種說不清楚的扭曲心理，在部隊，但凡是家屬來隊、外人參觀，屌起下屬就愈發囂張跋扈的，都屬於這種用別人的痛苦找自尊的缺陷人格。最可氣的，是他站在你背後，然後說你沒聲音，有點聲波傳輸的常識好不好，你當我是頂風撒尿嗎。

逢周三周六，例行加餐，周三菜多，周六有酒，那種行吟閣啤酒兩人一瓶，塑料杯倒滿，教導員、隊長酒杯高舉，祝酒詞過後是震耳欲聾房蓋直顫的「123，干」，接著各班比賽，扯著嗓子、用力碰杯，跟你在電視里看到部隊里的熱鬧場面一模一樣。四年後，分配到121師，遇到加餐，作為新排長，我一馬當先，「我來起個頭，123！」全場鴉雀無聲，一雙雙猩紅血眼死盯著我，還好一老班長替我圓場「排長太激動了，我起個頭，121！」場面才又恢復成歡呼雀躍，原來同屬一個集團軍的123師，是我們的死對頭，什麼事都是有你沒我的畸形競爭關係，我這個123的號令，絲毫不亞於升中國國旗時，響起了美國國歌，差點沒招來萬箭穿心。

大一的時候，我是絕對不喝酒的，認為只有萬鵬那樣的流氓和壞孩子才抽煙喝酒，通常會把湯灌到啤酒瓶子里跟別人推杯換盞，還和郭斌一瓶酒一瓶湯的對吹過，那是相當的難受。現在，竟然發展到無酒不歡的地步，感慨愁腸需酒入，世事多艱。聚餐時，酒不多，但興奮勁很足，禮數也要走到，隊干就在那坐著，區隊長們帶著班長兜上一圈，然後隨便誰隨便來，隊干都會笑臉相迎，這方面魏海多數時候會奉陪到底，朱紀鋒據說對酒過敏，亦或是因酒誤事吃過虧，經常提前離場。

「來到部隊，隊長就是我爸，教導員，就是我媽，今天我敬我爸我媽一杯。」15隊一班長帶領全隊敬隊乾的祝酒詞傳到我們隊後，很多骨幹捶胸頓足，為自己不能想出這麼感人肺腑的金玉良言自責不已，我和于洋、羅源聽到後，差點把隔夜的湯吐出來，這人瘋了嗎？羅源翻著小眼弔死鬼一般地給出了「涅啊（快速連讀）你嘛嘛鱉」的評語，真是準確而生動。

在那個封閉偏僻的小山村，物質文明匱乏，精神文明空虛，吃對於我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們對它傾注了太多感情，偶爾的一個蘋果、一個紅薯、一根火腿腸，都能讓我們興奮激動地像個孩子，每周的加餐，相當於過節一般，雖然詬病它、挖苦它、諷刺它，但畢竟它讓我們有了小聲罵、大聲笑、使勁叫，放浪形骸的機會，也留下了很多戰友交往、集體酗酒的原始回憶。

十四章 瑣碎生活

記錄一日生活制度，肯定就變成了流水賬，撿幾個小片斷吧。

別猶豫給他點錢，讓他再努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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