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同時死著

最新 06-05

活著，同時死著

文︱孔德霄

（此文約1746字，需要約11分鍾時間閱讀）

生與死就是一線之隔，在醫學上，在法律上，都有明確的規定生與死的界限，在民間我們也衍生出許多關於生死的區別。

我們喜歡用各種各樣的想像與信仰來描繪死後的世界，我們儘可能的為自己呈現出一幅畫面，這幅畫面是我們可以理解的死後世界，所以我們就有了「燒紙錢」、「黃泉路」、「天堂」、「地獄」、「極樂世界」等等關於死後的描繪。

我們看似生死只在一瞬間，鬼門關就是剎那之間的變化，一去無回。但實際上，在我的理解中，我們活著，同時也在死著，我們的生死其實沒有那麼明確的界限，我們每時每刻都在活，同時每時每刻也都在死亡。

二十五六歲以後，我明顯感到了身體素質的下降，過去熬夜、工作、高強度勞動都會不引起身體大的勞累，但近幾年，尤其是剛剛步入三十歲的門檻，開始感覺到了勞累，開始知道什麼叫身體素質下降，彷彿身體機能正在老化。事實上就是我們已經開始走向死亡，這不過是這種死亡過程要持續好幾十年。

不管是疾病，還是衰老，還是臟器的衰竭，我們從少年不如青年，從青年不如中年，最後進入老年的過程就是從生到死的準備，都是為了迎來最後那一瞬間的本質改變。

我們的意識是這樣想的，身體卻時時刻刻都在死亡中。我們每時每刻身體都會死亡很多很多的細胞，每時每刻我們的心臟都在減少跳動的次數，每時每刻我們的大腦都在喪失他的能力，這個過程對於我們走向終點的時間來說是緩慢的，但對於人類的演化歷史來說，就是一瞬間的過程。

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們就明白了向死而生的意義，就明白了在死亡的過程中，我們真正應該面對的是什麼。物理的死亡每時每刻都在前進，而精神的死亡可能無聲無息之中就已經停擺。

我時常看到很多年老的人總結自己的一生，根本沒有什麼關鍵詞，唯一感到欣慰的也許就是自己怎麼有了幾個兒子，幾個孫子等，自己除了跳跳廣場舞，在樓底下乘涼聊天、下棋之外，彷彿沒有任何生命還存在的痕迹。不知道在哪一刻他們已經「死了」。

有的人活著但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但還活著。楊絳女士所說的靈魂到底是什麼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但有些人真實的永遠的活著了，精神不死，永遠流傳。但絕大部分人活著，但精神之火卻早已熄滅。

你是誰，來自哪裡，去往何方？在物理層面，這三個終極問題很好回答，但在精神層面卻模糊而高深，沒有人能真正說明白，我們從無意識中來，有了自己對外部世界的認識，同時我們也參與其中，並且發散出我們自己的精神光芒，有的人精神之火淡如星辰，有的人精神之火熊如火炬，有的人早已熄滅，有的人傳遞四方萬世。

我們的心臟還在跳動，我們的呼吸還在進行，我們的大腦還在思考，我們五官還在接受信息，我們的四肢還在運動，我們身體的各個細胞還在新陳代謝，我們的身體大系統還在運轉，這就是我們活著的體現。但活著就在存在么？岩石也在存在，草履蟲也在存在，樹木花草也在存在，甚至相比於其他物質與生命，我們人類身體存在的時間屬於非常短暫的，論存在我們和石頭細菌都一樣，論時間長短，我們更是無法比擬，那我們存在世界上，一堆看似有組織的有機物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也許真的是為了傳遞基因，DNA為了自己的傳遞與演化，製造出我們這樣的生物，短暫的存在，過了交配生育的黃金年齡就開始走向衰老與死亡，這就是現實世界的本質。

那些我們自認為還在追求的東西，錢、權力、名利……在世界的本質來看，玩蛋去，死亡才是你的本質，繁衍才是你最應該做的事情，我們這些交配的工具，我們這些以慾望為樂的肉體，根本上就是這套邏輯的犧牲品，就是哼哧哼哧製造繁衍與撫育的工具。

但恰恰有一些人不甘寂寞，用原本就是為了尋找食物與配偶的大腦，生髮出了意識，生髮出了精神，生髮出了思想，開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於是精神世界從此打開，精神之火開始點燃，這是我們人類自己為自己打開的世界，是我們自己為自己點燃的永生之火。

活著，或死去，這不是可以明確斷定的事情，也許我們苟活於世，只是吞吐空氣與食物，在萬物邏輯上看，你有了後代，就是廢棄品了，自己走向死亡吧。但在我們自己來看，我們創造出了思想，這種思想是可以不老不死的，儘管我們肉體腐爛，但思想卻可以伴隨人類演化永存於世，這才是我們真正活著的意義，才是世界給我們繁衍DNA之外的自我創造與演化，這才是我們自己的創造，這才是我們自己創造的生命，創造的活著。

視頻：《蒼蠅一分鐘的生命》ONE MINUTE F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