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有幸回歸田園，方知「絕甘兮少」

美文 06-05

【原創】【首發】文：黎海濱（whlihaibin）

中年有幸回歸田園，我感悟良多。有一種至味，叫「絕甘兮少」；有一種相知，叫「絕甘兮少」；有一種不離不棄，叫「絕甘兮少」。

赤壁有座金鸞山，山上有座鳳雛庵。

我曾多次到赤壁古戰場遊玩，多次登金鸞山，踏訪山上的鳳雛庵。最近一次，是我利用參加2015國際茶業大會的機會，再次探訪鳳雛庵。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地處長江南岸的金鸞山並不高，名氣卻很大。相傳赤壁之戰時，鳳雛先生龐統（字仕元）在鳳雛庵中批閱兵書，與諸葛亮、周瑜討論如何打敗曹軍。為速戰速決，龐統親赴曹營獻連環計，助孫劉聯軍火攻曹營，最終取得赤壁大戰的輝煌勝利。

鳳雛庵右側廂房的門楣上，寫有「絕甘兮少」四個字，傳說是諸葛亮題贈。前幾次來，我沒有仔細看，以為那門楣上所寫是「絕甘分少」四個字。

「絕甘分少」，是一個成語。典出於西漢漢司馬遷《報任少卿書》：「愚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意思是說，李陵具有古時候的名將風範，平時能把甘美好吃的東西讓給別人吃，把數量不多的東西與別人分享，因此，關鍵的時候有人能為他出死力。

而「絕甘兮少」卻是一個生僻詞，詞典中沒有收錄。僅從字面分析，「絕甘兮少」與「絕甘分少」雖只有一字之差，含義應該完全不同。

我不解其意。於是，詢問陪同我們一起遊覽的赤壁市政協秘書長、文史專家馮曉光。

原來，鳳雛庵的「絕甘兮少」題詞背後，埋藏著一個耐人尋味的歷史故事。

當年，龐統耕讀於金鸞山，自食其力。他在山上種茶，在園中種菜。每有好友前來，他便取園中之時蔬做菜，輔以庵前古井之水釀造的酒，以及井水沏泡的自種之茶，予以招待。甘醇的酒，清香的茶，可口的時蔬，令好友們大快朵頤，讚不絕口。

一天，諸葛亮、周瑜、魯肅、闞澤等人又來到了龐統的茅庵中。大家酒足飯飽後，心情舒暢極了。魯肅說：「像仕元兄這樣雄才大略、多才多藝的人，可謂古今少有了。」周瑜說：「仕元兄不獨如此，就是應酬客人也是十分周到的，《史記》上記載李陵這個人也喜歡結交社會名流，有什麼東西總是和大家分了吃。」諸葛亮接著說：「所以，司馬太史公送他一個『絕甘兮少』的美稱呢。」魯肅和闞澤說：「果然二位老兄博古，我們今天何不也將此名號題贈與仕元兄呢？」周瑜、諸葛亮都表示贊同：「有理！有理!」龐統連忙說：「各位過獎了。」諸葛亮對周瑜說：「那都督請執筆吧。」周瑜忙謙虛地說：「還是先生寫」。諸葛亮說：「村夫的字可沒都督的剛勁有力啊。」周瑜說：「先生休要推辭，當年我在廬江便聞先生作《梁父吟》，那字可是古今無雙啊！」就這樣，大家一齊要求諸葛亮執筆。諸葛亮只好提了筆說：「如此，村夫就獻醜了，不過司馬遷贊李陵是：『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我想改掉一個字為『絕甘兮少』，大家說行嗎？仕元兄的田園菜、自釀酒、自種茶皆甘美異常，可惜太少了，像仕元兄這樣大度慷慨的人也太少了！」大家拍手稱妙。於是，諸葛亮握緊狼毫，一揮而就。

就這樣，掛在鳳雛庵廂房門楣上的「絕甘兮少」四個字，便成了一段知音知己交往的歷史見證。

這樣看來，「絕甘兮少」是一句感嘆語，表達的是諸葛亮、周瑜等一干人內心的感謝之意，大意是說：謝謝龐統啊，你鳳雛庵里的東西好吃得讓人叫絕，世上像你這樣的人實在太少啦！

2015年下半年，46歲的我響應黨和國家的號召，接受單位選派，離開省城武漢，帶著鋪蓋行李，入駐鄂州市蒲團鄉何橋村，開展「精準扶貧」工作。

我把這次下鄉駐村，當成「回歸田園」。我本是農村出生、農村長大的農村娃，考上大學才跳出農門。大學畢業30年後，如今再捲鋪蓋下鄉扶貧，自然可算「回歸田園」了。

回歸田園，對我來說，也是中年人生的一大幸事與樂事。住進農村之後，我的生活一下變得安靜與清凈。遠離了城市的霧霾與喧囂。遠離了高樓大廈。也遠離了各種人事糾葛與人際煩惱。鄉下的生活是慢節奏的。鄉下人淳樸厚道，待人真誠善良。雖然一切土裡土氣，卻也可親可敬可愛。

我和駐村工作隊其他人一起，合租了幾間農家房子居住，還開墾了半畝菜園，並在一對農家老夫婦的幫助指導下，自己動手，種植四季時蔬。這裡是平原湖區。早晨與傍晚，我到田間湖邊散步，偶爾還到野塘里垂釣。說實在話，我確有一種「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的輕鬆愜意感。

回歸田園之後，農家土裡土氣的吃法令我迷戀，令我感慨。

冬日大寒之後，村委會院牆旁橘樹枝上的橘果，被白雪映襯得分外耀眼。我與幾個工作隊員摘而食之，滿口酸爽。那一刻，我不禁想說：「絕甘兮少！」

春日暖陽高照，我們幾個漫步踏青，在油菜田邊的堤埂上挖得一籃鮮嫩薺菜，摘洗之後一盤涼拌，一盤炒臘肉丁。食罷余香滿口。那一刻，我在心裡說：「絕甘兮少！」

初夏，鄰居家的老枇杷樹果實黃熟。我敲門而入，架凳持桿，攀摘數斤，剝而食之，清心潤肺。然後滿心歡喜，不禁感嘆：「絕甘兮少！」

老友驅車從省城趕到鄉下來看我。我找一戶農家，囑其燉土雞一隻，燒田園時蔬幾盤。然後，我們坐農家院落，邊聊邊吃，不知不覺夜幕降臨。臨別，握手感嘆：「絕甘兮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