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到底有多麼殘酷？

科技 06-06

沒有高考，這個世界更殘酷。

拿電競舉個例子吧。在對戰平台出現之前，如果你想做職業電競選手，光打的好是沒用的。因為根本沒有一個公平、公開、全國統一的選拔系統，你都無法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水平。俱樂部的人就更不知道了，好的俱樂部要找好的選手，大家就只能在黑暗中碰運氣。於是，以前想成為職業選手，你的精力就不能只放在打好遊戲上，你要泡論壇，接觸媒體，還要會來事，到處混臉熟，等你人脈足夠廣，運氣又非常好，天時地利人和，全讓你趕上了，你才有機會能做一名電競選手。

不像現在，有天梯有排位，電競經紀選人只需要看全國排名，你進到前1000名里，自然會有電競經紀人每天騷擾你。你甚至不用出門，不需要認識某個電競人，只要打的好就有機會出頭，減少運氣成份，幫助你省精力，做你最擅長喜歡的事，這就是行業發展之後的好處。高考跟天梯系統一樣，就是一把用來分配社會資源的尺子，在盡量減少時間和精力的浪費。

文革後恢復高考的第一批考生。他們對高考和鄧小平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有一位院長跟我說，知道高考恢復的時候，正在下鄉的地里干農活，很冷，複習不到一個月就去考試了，那是唯一一次在冬天的高考。如果沒有那次高考，他可能一輩子都要待在那個鄉下了。

真正殘酷的是這個世界。所以，我不認為高考有什麼錯，但是，我認為尺子太少了。我們的社會並不是只有一個維度，用一把尺子定所有的人生，這是不符合現實的，於是，顯得高考非常殘酷，我希望未來能有更多的尺子，讓擁有不同才能的人，有機會得到更多的社會資源來施展。

高考的殘酷在於很多心懷夢想也不缺天賦的孩子，在他最重要的年齡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和高考死磕到底。高考能改變命運的軌跡已是老生常談，985 211 乃至清北的資源和普通三本專科是天壤之別也沒有人不清楚，但是，說了千千萬萬遍高考的重要與殘酷，每年還是有一大批的孩子彷徨迷茫，落榜抱憾。

高考的殘酷在於這幾乎是唯一一次寒門學子逆襲人生的機會，卻總有人抓不住這個機會去證明自己。高考一分之差拉開千萬人之距我覺得並不殘酷，遊戲規則如此，高考後工作不如人意拿不到高薪和同學拉開差距我覺得也不殘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金錢不是衡量生活的唯一標準。最殘酷的是，在身旁一眾同窗埋頭苦讀為了明朝放榜綻一份笑顏的時候，你木訥的望著黑板腦袋空空不知所措。

高考的殘酷在於你沒有竭盡全力的為自己想要的東西狠狠的拼一次，在於你找了太多蹩腳的借口和理由來騙自己固步自封別去努力，而在事後無數個日夜裡卻不能心安理得。你望著看不到邊際而忙碌的生活，痛罵十七八歲的那個自己。偶然的午夜，你又夢回高考前同學們齊坐教室的場景，而醒來已若隔世。你心心念念自怨自艾，你看到朋友圈裡同學們光彩鮮艷的生活你羨慕嫉恨。

高考的殘酷不在於日子的窘困貧苦，若你早斷定自己不是學習的那塊材料便也過得坦然。高考的殘酷不在於大學平台間資源與視野的差距，若你在自己籍籍無名的大學才盡其用也尚能說青春無悔。

高考的殘酷在於你的不甘，你執著於求勝的慾望。求勝欲並沒有什麼不對，但是當慾望大過你的行動，在往後漫長的生活里，它都會成為你的束縛。

當高考的硝煙褪散多年以後，當年陽光帥氣的校草成了滿面風霜的民工，他若沒有以大學為跳板改變人生的慾望，談及高考，他也不覺得有多殘酷。而真正痛罵高考的，大多是被高考所擊敗的行動弱者，真正覺得高考殘酷的，往往是心懷萬里河山卻不敢走出寸步的敗兵。

高考比起老、病、死，並沒有多殘酷。它的殘酷在於，你本可以解除心上封印隨唐僧在西天路上伏魔降妖大展英姿，做自己的齊天大聖，你卻因畏懼而拒絕出發，甘心窩在五指山下終死無聞，而多年以後，你望著唐僧消失的方向，在某一瞬間，突然痛哭流涕。

在微博看過一句話『以前央視新聞有條微博說7成網友贊成數學退出高考，下邊一片叫好聲。我有個朋友淡淡的回了句：「數學就是用來把這7成人篩出去的。」這句話我永遠都記得，所有被千夫所指的困難，都是為了淘汰掉懦夫，僅此而已。』你認為教育制度有問題？你認為高考殘酷？你自己讀了十幾年書了弟弟！你要記住你的努力本來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

很多高票答案表達的無非是一個觀點：你覺得高考殘酷是因為你還未經世事，還沒有受到過多方壓力的共同壓榨，還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殘酷，簡而言之，因為你幼稚。這種說法，其實並不準確。五歲沒買到的玩具，十五歲沒追到的女孩兒，二十五歲丟掉的工作，三十五歲失敗的投資，四十五歲突發急病的至親，五十五歲自己積勞成疾查知絕症，你說這裡哪個比哪個更殘酷？要我說，都殘酷。其實殘不殘酷並不完全取決於事態的嚴重程度，而是取決於在那時那刻那個情境和那個心智下，這件事是否能夠對一個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人在不同階段追求的東西不同，心態也不同，因此很多事回頭看時都覺得不叫事兒。但你不得不承認，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就是覺得失去了整個世界，你就是想死的心都有。更何況，是被很多人稱作「人生轉折點」的高考呢。

對中國絕大部分稚氣未脫的青少年來說，他們是通過高考，第一次被動接受了社會階層的定位檢驗，第一次認知和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將會在一個既定等級階層中處於何種位置。

換言之，高考是中國舉國之力讓青少年第一次體會到階層差距的成人洗禮。這個洗禮，撕碎了這些青少年12年來在我國高度封閉和集體化的教育體制中培養出的共同意識。也許我們都穿著差不多醜的校服，過著差不多節奏的校園生活，都聽著那幾個明星的專輯，都看著那幾個作者的小說，都喜歡那幾個綜藝節目和電視劇——但這看似是大同世界的溫情面紗，卻被高考的分數絞得粉碎。

『你們的人生註定會不一樣——哪怕你們經歷過那麼多的一樣。』如果高考女神能夠開口，這將會是她為所有考生降下的預言，而且，100%靈驗。退潮之後，才知道誰在裸泳。高考之後，才知道誰會成功。撕掉共同意識的面紗，把高考分數擺上社會階層劃分的天平上後，很多青少年才在人生中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是那麼羸弱，而咫尺之遙的同桌和同學，又是多麼強大。在他們今後的人生里，還會一次又一次通過各式各樣的測試，考核，測評，被動接受各種階層的定位檢驗。然而那時，這些檢驗的規格將很少能夠達到高考的規模，同時變數也不會僅有分數一項。能否適應，消化這種殘酷，並且利用它進一步鞭策和提升自己——這是他們需要在大學乃至走入社會後，都不斷學習的一種能力。是的，人生的殘酷，也許正來自於人生的不同，但哪怕走過了青春，漸漸習慣了分道揚鑣，他們也將永遠無法忘記共同經歷過的美好，以及，撕碎那一切的高考。

所以高考到底殘不殘酷？當然殘酷，正因為此才要認真對待，沒有必要問，更沒有必要親身去驗證它究竟有多殘酷。它未必能絕對影響你的人生軌跡，但它足以給你留下無法抹滅的陰影。也不必過多考慮今後人生中還有多少更殘酷的事情，要是能預知到這輩子要受多少苦難，多數人早就承受不住自殺了。重要的還是，走好每一步，闖過每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