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悟:終於知道「天」在哪裡
中年之悟:終於知道「天」在哪裡~
【原創】文:黎海濱(whlihaibin)
小時候,我剛上小學,識字不多。父親帶我去逛一個城隍廟。在那裡,我看到了廟檐下掛著一個巨大的算盤,不知何意。父親告訴我,人世不公,老天爺會管呢!如果凡人活在世上做了好事或壞事,到頭來,天上的神靈一定會與人清算他的善惡之賬。那個巨大的算盤,就是老天爺算賬用的。
城隍廟門上貼著對聯。橫匾寫著:「你又來了」。兩柱的對聯寫著:「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年少的我,一字一頓地讀完之後,心靈受到了強烈震撼。當時,我就朦朦朧朧地領會到——原來,這人世間有個神秘的「老天爺」罩著啊!人在世間的一舉一動,也有「天」盯著啊!
可是,「天」在哪裡?「天」是什麼呢?當時的我,沒有細想,也想不明白。所謂「不知天高地厚」,大概說的就是我兒時那種懵懂的狀態。
2015年3月22日夜,我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我是歌手第三季》直播,來自台灣的盲人歌手蕭煌奇用沙啞蒼涼的嗓音,演唱了一首齊秦的老歌《夜夜夜夜》,讓年滿45歲的我大為感動:
「想問天你哪裡?我想問問我自己,一開始我聰明,結束我聰明,聰明的幾乎的毀掉了我自己……
「想問天問大地,或著是迷信問問宿命,放棄所有,拋下所有,讓我飄流在安靜的夜夜空里……」
聽完歌,我若有所悟。當天晚上,我翻箱倒櫃,查書查資料;打開電腦上「百度」搜索,想弄清楚兒時曾經浮現在腦海中的那個問題——人在做,天在看;可「天」是什麼?「天」在哪裡?
翻到馮友蘭先生的《中國哲學史》(重慶出版社,上冊)第35頁,赫然寫著:
「在中國文字中,所謂天有五義:曰物質之天,即與地相對之天。曰主宰之天,即所謂皇天上帝,有人格的天、帝。曰運命之天,乃指人生中吾人所無奈何者,如孟子所謂『若夫成功則天也』之天是也。曰自然之天,乃指自然之運行,如《荀子·天論篇》所說之天是也。曰義理之天,乃謂宇宙之最高原理,如《中庸》所說『天命之謂性』之天是也。《詩》《書》《左傳》《國語》中所謂之天,除指物資之天外,似皆指主宰之天。《論語》中孔子所說之天,亦皆主宰之天也。」
這段話,把「天」的多種含義,概括得非常準確。可惜,馮友蘭老先生寫得過於文縐縐,不太好懂。或者說,讓人似懂非懂。
「天」在哪裡?「天」是什麼?這個問題,還能說得更直白、更通俗嗎?人到中年的我,絞盡腦汁,試圖順著馮老先生的文意,分析整理,「翻譯」如下:
一個「天」字,在不同的語言環境里,往往有不同的含義。把它歸納起來,大致有五個內涵。
一是指天文學上天體之天,也可以說,包括了無邊無際的太空。可不是嗎?外國叫航行太空,我們叫航天,並沒有兩樣,各自文化不同,用字不同而已。這是科學的天。
二是宗教性的天,這是表示在地球人類之上,另外有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主宰,叫它為天。在我們上古以來的傳統習慣上,有時和「帝」字、「皇」字是同一意義。不過,「帝」或「皇」是把那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加上些人格化的意思而已。如果用「天」字,就抽象得多。在意識上,便有「天人之際」,自有一個主宰存在的意思。
三是形而上哲學的天,它既不代表陳列日月星辰的天體,統屬於自然科學的範圍,又不是宗教性的唯心之天。它既非心和物,又是心和物與一切萬象的根源。它猶如蕭梁時代,傅善慧大師所說的一首詩「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的天。簡言之,它是哲學所謂的「本體」之天。
四是心理情緒上的天。它如一般人習慣性所默認的「命」和「運」關聯的天。所謂「天理良心」,這是心理道德行為上所倚仗的精神的天。又如說「窮極則呼天,痛極則呼父母」,是純粹唯心的天。
五是屬於自然科學的範圍,作為時間和空間連鎖代號的天,例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今天、明天、昨天,以及西天、東天,等等。
看完馮老先生的這樣一「翻譯」,我自己對「天」的理解,一下子深化了許多。
對於「天」,學者有學者的理解,老百姓其實也有自己的理解。「人在做,『天』在看」,這是老百姓常說的一句話,意思是:別以為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覺,天老爺看著呢!這話說了幾千年。按照老百姓思路考證下來,「天」有三重:
一重天,道德之天。有話叫天地良心,還有說法叫天良。良心是天,什麼是良心?良心就是良知,就是道德,由好知與好德組成。每個人做事,頭上頂著道德這片天,道德兩隻眼盯著你看著你,對與不對,該做不該做,都有評判。道德之天對人是軟辦法,軟中有硬,兩手抓,一手讚揚,一手譴責。你符合道德,就是符合天意,就讚揚;你違反道德,就是違反天意,就譴責。
二重天,法律之天。日月經天,誰能經天?經天的是法律。法律又稱天平,能平天下,有法律才有天下太平。法律至高無上,沒有天外有天。人類社會走上法治,不是一個人一群人的恩施,是日月經天,必然如此。上至國家元首,下至平民百姓,都必須依法而行。道德是軟的,法律是硬的,一軟一硬,治國之道,不可或缺。每個人不管做國家之事,還是做個人之事,都要依法而行。道德之天在頭上,法律之天在眼前,依法而行康庄大道,違法而行寸步難行。權大法大,一時可以權大,可以無法無天,但長不了不會久,法律終有一天會找到你。
三重天,百姓之天。百姓是天,百姓是地。天地百姓,早就連在一起。衣食父母,衣食如父母,提供衣食的是百姓,百姓也是父母。歷史少不了帝王將相,唱主角的是人民群眾。天上布滿了星星,那星星就是百姓的眼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是真理。為官為民,廟堂之上,廟堂之外,為公為私,天上星星都看著。東窗事發,有百姓有眼睛就會事發。何謂把權力置於籠子之內,一置於法律之內,二置於百姓監督之內。心中有天,就是心中有法律有監督。
這樣一想,人到中年的我終於知道「天」在哪裡,終於知道「天」是什麼。那「天」,可虛可實,可遠可近,可大可小,可長可短,可高可低,可輕可重,可有可無。而人,則要心存敬畏,不可輕慢。敬天愛人者,天福佑之。輕慢天地者,天懲戒之。得道德之天,人可以潤;得法律之天,人可以安;得百姓之天,人可以樂!
拉拉雜雜寫了這麼許多,我感到頭昏腦漲,就關掉電腦,走到窗前透透氣。當我拉開窗帘,只見一輪紅日正在遠處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光芒萬丈:呵呵,我不知不覺忙完了一天,又迎來新的一天呢!
人活著,可不就是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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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黎海濱(whlihaibin)寄語:以文會友,同悟中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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