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紅姑（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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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丁酉端陽吊屈原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著有《管的著嗎你》《往事如煙》《紅月亮》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第十七集

黔山回生堂診室·日·內

趙劍把看病的包袱鄭重交給紅姑。

紅姑猶豫不敢接：這……可不敢……

趙劍：沒什麼不敢的。

紅姑：就背了那麼幾條，咋能做郎中呢？

趙劍拉起紅姑微顫的手，鄭重把藥包放在她手中：當個好郎中，不光要醫術，更要有仁愛博大的心！醫術粗淺，可以慢慢學。只要有仁心大愛，終究能成！

紅姑：仁心？大愛？（交替看趙劍和手裡藥包）

趙劍扶持她手，使拿穩藥包，輕輕拍她手背：你一定行！

紅姑真誠地：你講我行，我就當自己行了！（熱情看趙劍）一定好好學！讓你覺得，沒交錯人！

趙劍：我咋覺得，不要緊。要緊的是，咱黔山的父老咋覺得。

紅姑摟緊藥包，沉思。

趙劍：你的心計、地位，能幫黔山父老做很多事。好事。

紅姑：我？

趙劍點頭：我知道，你能。你也想。

紅姑定定看他，忽然眼神黯淡下來：真不想你們走！

趙劍：說好了的，早晚回來……

紅姑：不騙人啊！

趙劍：不騙人！

紅姑：教我唱那個歌！

趙劍一愣：哪個歌？

紅姑：就那個……（哼《三大紀律八項注》曲調）

趙劍欣慰地笑：喜歡？

紅姑點頭。

趙劍：知道啥意思嗎？

紅姑：講給我啊，一邊教我唱，一邊講給我。

盤龍埡匪巢大廳·日·內

老六對報信嘍啰：去吧。再探清楚些！

嘍啰：是！（疾退出）

老六對擦槍的龍虎：紅軍一走，姓張的會不會找麻煩？

龍虎：你是智多星，還問我。

老六：這啥話？你是當家人哪！

龍虎停手，看定老六，老六止住話頭。

龍虎輕輕放下手裡家什，嘆息：六子……我要講，想離開，不當這個家了。你會攔我嗎？

老六大驚：離開？去哪兒？

龍虎：去哪兒？（凝住，隨即悵然四顧，避開老六目光）是啊，去哪兒……

回生堂診室·日·內

趙劍：啥叫步調一致呢？就是幹啥事兒，大家都齊刷刷的，像一個人似的。

紅姑：咋能像一個人呢？

趙劍：練哪！先是大家要有一樣的目標，都想著同一件事兒，都想著干好那事兒……

紅姑思索著，點頭。

趙劍：這四句會了？

紅姑：我唱唱，你聽行不行！（唱）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

（OS）玉青（驚慌地）：姐！

紅姑歌聲立止，和趙劍同時看門，又迅速對眼神。

玉青「姐」的喊聲欺近。

紅姑：這兒！咋了？

門開，玉青疾入：管家婆……

紅姑：桂娘？咋？

玉青：她……（喘息）回來了！

盤龍埡匪巢大廳·日·內

老六：三哥還沒回來，紅軍這一走，後面會有啥變故，也不曉得。你這時候講要下山，不管弟兄們了，是不是有點兒不仗義啊？

龍虎：就是跟你商議商議，沒講現在就走！

老六：那我這麼講啊虎哥，等三哥回來了，紅軍這岔子事兒過去了，你要有好去處，小弟恭送！三哥就算還有啥顏色，也……

龍虎：正想跟你講丁三刀！

老六一愣。

龍虎：倘使，我真走。（俯近，低聲）丁三刀，不能留！

老六駭然。

龍虎拍打他，低聲：忘了，老大當家的那檔子事兒，咱咋弄的……

老六恍悟，猛拍腦門：糊塗了！那……（壓低聲音）那你就更不能走了！

龍虎：放心。要走，我必把這事情料理清楚！

老六：那要不，兄弟跟你一起走！

龍虎一驚。

老六：你要走，再沒有他，這山寨，憑我……（搖頭）

龍虎想了想：也好！那就……

老六：他要先回來，就穩住。看紅軍走後官家的動靜。萬一有事，一同對付了，再……

龍虎思磨著點頭。

老六：他要後回來，後回來……

龍虎：他可走了些日子了，也該回來了……

13-2中的「頭領乙」喊著「大當家」疾入。

龍虎老六一凜，齊起。

老六：土炮？

龍虎對老六稱作「土炮」的頭領：咋了？

土炮疾近：大當家，三當家！不好了！

朱家紅姑書房·日·內

紅姑霍然起身：啥？！

桂娘愁苦地：還啥啊……不就那麼個事兒嗎……

紅姑：看了洋大夫，還不行？

桂娘搖頭：洋大夫又不是大神。

紅姑：那我去就能好了？就有法兒了？

桂娘：夫人哪，你咋不明白啊！老爺他……他……心裡就惦記著你哪！我才曉得，他把家裡……都……都交給你了呀！

紅姑反應過來：他兒跟他鬧了？

桂娘緊閉嘴。

紅姑頹坐。

盤龍埡匪巢大廳·日·內

老六驚問土炮：啥時候的事兒？

土炮：就剛剛！這不是三當家的吩咐，城裡紅軍要走，防著官軍，我就帶幾個管事的弟兄點傢伙……

龍虎：找不見的人，跟傢伙，能對上數嗎？

土炮：長傢伙正好對上，短的……短的……

龍虎：不見了三十人，咋就……

老六：應該是昨晚開飯後走的。（對土炮）都是哪個，清楚么？

土炮：一下子不能都背上來。

老六：能講多少講多少！

龍虎：這有啥用？管他是哪個，還不是……

老六：當然有用！（對土炮，陰森森地）揀清楚的報！

朱家朱世南書房·日·內

紅姑在大堆攤開的賬目、契約中迅速挑選。玉青收揀、歸置。

桂娘看的目瞪口呆。

紅姑吩咐玉青：挑出來的，油紙包好，要帶！

玉青：是！

桂娘：帶？帶哪兒去？

紅姑不抬頭：貴陽。揀頂要緊的……

桂娘：夫人，不是我老婆子多嘴，老爺讓你看家，可沒讓你大翻大查啊！這上下營生，都是老爺一手掌管，你咋能……

紅姑：他把鑰匙給我了，就是把這些都交給我了。不信問他去！

桂娘：我上哪兒問去我！？

紅姑：我不光翻了，看了，還請幾大賬房、掌柜都看了，要不咋曉得輕重？

桂娘：啊？！你……你這不是……嗨呀！

紅姑翻她：有啥大驚小怪的？這就把你嚇著了？那我要跟你講，紅軍來了，我把家裡錢糧拿出來散了，你還不得嚇死！

桂娘：啥？！（衝過來）你把家裡……散了？散給……天哪！（悲愴、踉蹌）

紅姑平靜對玉青：扶管家婆歇著去！等備好了，就上路！

桂娘氣沖斗牛衝過來：你！（顫抖指紅姑）

玉青拉扯桂娘，低聲：夫人就那樣講一下，沒有散啥出去啊！只一些糧米豬肉，人家紅軍……

紅姑厲聲：沒事做了是吧？！

玉青立刻噤聲。

桂娘緩過氣，顫抖指紅姑：你好大膽！朱家，要讓你敗了！

紅姑不理。

桂娘：我……我豁出老命去，也要讓老爺休了你這敗家婆！

紅姑啪地把手裡文件摔得四散：好的很！我盼著哪！

桂娘：你！（目眥盡裂，甩開玉青沖向紅姑，忽然停住，氣短，翻白眼，軟倒）

玉青：管家婆！（吃力扶住暈厥的桂娘，對紅姑）姐……你逗她幹啥啊？

紅姑：誰逗她！（看桂娘）啥人哪！（走近扶住桂娘，對玉青）搭到床上去。

玉青配合：老爺的床？

紅姑：誰的床不是睡人的？

盤龍埡匪巢大廳·日·內（本場對話均低聲）

老六一臉陰沉，龍虎焦躁，土炮惶惶。

老六對土炮：你先去吧。莫聲張。哪個問，都別講啥。曉得的，知會清楚，閉緊了嘴！

土炮：是！

老六揮手打發，土炮倉惶退出。

龍虎：這咋回事兒？

老六：土炮報出來的那些人，都是跟丁三刀要好的。

龍虎大驚。

老六冷笑：剛還算計他呢。這可好，讓人家算計到前面去了！

龍虎：媽的！那……

老六：可是，不大對啊！

龍虎：咋？

老六：三十人？（皺眉看龍虎）能幹啥？就是從後面上來……為防盧永海，後面把的比先前嚴多了，他曉得啊！三十人，就算都不要命，想打進來，也……

龍虎：就不會裡應外合？其實，不止三十個，裡面還有！

老六：就怕這個！可……（皺眉）

龍虎：暗地裡掃一遍？

老六：三十人，三十條長槍，四五把短槍，一下子沒了。他當咱是傻子么？這麼大動靜，不曉得？想不到跟他有牽連？

龍虎：啥意思？

老六：動靜太大了。他沒那麼傻，真要是裡應外合要攻山，肯定不敢弄這麼大動靜啊！

黔山附近小山坳·黃昏·外

夕陽下，黔山城垣隱約在望。

兩個樵夫打扮漢子，背著沉甸甸的包袱，鑽進一個不起眼的山洞。

山洞·黃昏·內

11-53中的「甲」正在往洞壁上插火把，「乙」迎住樵夫打扮的兩個漢子，幫著卸包袱。

丁三刀從深處探頭：酒娃。

幫著卸包袱的「乙」循聲回頭。

丁三刀：背到裡面卸！快點兒！

酒娃招呼背包袱的兩人往深處去。

點火把的「甲」看包袱：啥呀這是？

丁三刀：大毛，外面看著！

「甲」：哦……（蹩向洞外）

山洞深處，包袱打開，露出裡面的臘肉、乾糧、酒罈……

酒娃看丁三刀：這是要在這兒過年啊！

丁三刀：過年？里外三十多號，夠吃兩三頓就不錯！

酒娃：叫那麼多弟兄出來，到底幹啥啊？

丁三刀：問那麼多幹嗎！酒娃：不是。我是怕……

丁三刀：怕啥？

酒娃：這麼多人槍，一下子沒了，龍虎他們不查？

丁三刀：哪兒查去？！

酒娃：那……回去咋講？

丁三刀：回去？你還想著回去哪？

酒娃大驚：啊？

丁三刀笑：是要回去。不過，不用想回去咋交代。

酒娃：三哥都想好了？

丁三刀陰森森地：咱弟兄自家有交代，就行了。

酒娃：那可好啊！咱……（忽然凝住，緩緩看向丁三刀）三哥，你該不會是要……

丁三刀陰鬱地看他：你不是也不認龍虎這個大當家嗎？

酒娃：沒錯！他算啥？我……我……

丁三刀：不想給老大當家的報仇？

酒娃駭然。

丁三刀獨眼翻他：問你呢，想不想？

酒娃：大當家的，真……真的……

丁三刀點頭：我曉得是哪個乾的。

酒娃猛起：哪個？告訴我！我……

丁三刀：你咋？敢殺老大當家的，你惹的起？

酒娃：我……（軟下來，一臉憤懣、愁苦）

丁三刀：聽我的。保你遂願！

回生堂正堂·黃昏·內

小盛子和巧妹布置簡單酒席，柳枝幫忙。

羅七爺反剪煙桿轉來轉去。

巧妹看天色，對小盛子：我姐去了多久？咋還不來？要不要去叫？

小盛子：紅姐吩咐擺席，七爺老夫人都在，必定來。

柳枝：放心吧，送趙先生，你姐再咋也不會誤。

診室·黃昏·內（本場對話均低聲）

趙劍收揀簡單行裝，順娃幫忙。

趙劍指整理出來的一摞書籍：這些都留給你們。

順娃：我們？

趙劍：你，還有紅姑。

順娃：她看的了么，這麼多？

趙劍：她現在是看不了。可我敢說，不用多久，她就能把這些都看懂，讀通！

順娃：你好像特別相信她。

趙劍：老實說，要不是她嫁給了朱世南，我……

順娃停下看他，充滿疑惑：老趙，你……是不是喜歡她？

趙劍沒注意順娃的變化：是！她是個……（反應過來，看順娃）什麼呀？想哪兒去了！（親熱地胡擼順娃腦袋）人小鬼大！我是說，她要沒嫁朱世南，說不定，我會爭取她……

順娃：爭取？讓她也……

趙劍揮揮手：不提了！晚了。

順娃：嫁了朱世南，就是地主階級。就……

趙劍：階級成分，只是一方面。可並不是說，咱們的隊伍，就必須都得是清一色的貧僱農。你、我，就都不是嗎。

順娃：那……

趙劍：還有一方面，就是，她年輕，又不像你，有良好的政治成長環境。身在地主家，又有個佔山為王的師兄……她的未來，會怎樣，我真沒把握……希望她能真心為人民做點兒事！我走後，你要多注意觀察她。在不暴露自己，不影響工作任務的前提下，能幫助就幫助……

順娃：是！

盤龍埡·黃昏·外

四下燈火寥落，土匪們散落著吃飯。

龍虎老六緩步巡查。土炮跟著彙報著什麼。

老六：曉得了。悶住了！後山加兩班人，一更一換！瞪大眼看著！

土炮：是！（疾去）

龍虎眉頭緊鎖。

老六：也別太在意。我剛剛又想了，三十多人槍，干不出啥大事兒。搞不好，不是沖咱。

龍虎：不沖咱？

老六：沒準兒，是山下啥別的事兒。

龍虎：別的事兒？

老六：要是，事兒可不小。三十多人槍，攻山不行，打下個小山頭，也費勁，可要干一票劫搶，襲擾一下大戶……

龍虎：大戶？（瞪老六）

老六跟著他停下，倆人面面相覷。

老六忽然顯出驚懼：朱家！

龍虎：還有羅家坳！他要是想整我，師父師娘，紅姑巧妹……

老六：都是你的命門！

龍虎驚懼地：他會整我么？

老六：說不好！要是想做大當家……那些走了的，都是他的人，大毛酒娃是老大當家的身邊人，他要是把老大當家的死，都推到你身上，那幫能信！

龍虎：城裡，紅軍還沒走，量他還不敢！（整槍）我這就去羅家坳！

老六稍想想：也好！多帶幾個人！吃完飯！

龍虎疾去：吃什麼飯哪我還！看哪個吃完了，叫上，傢伙帶齊！

丁三刀等暫居山洞·夜·內

丁三刀和大毛酒娃在深處低聲密謀。

丁三刀拿竹棍在地上指點：這位，是那傢伙的命門！爹娘老子都不如這位能制住他！

大毛：可她人在城裡，城裡有紅軍，咱這麼幾個人……

丁三刀：沒把握，我能叫人來么？（指點地）她不兩天就出城，奔貴陽。十有八九出這邊這個城門。

酒娃：等她出來，就……

丁三刀：要看情形。最好放她出去一段。這樣，就算紅軍還在城裡，也搭不上邊兒。還有那傢伙！他不曉得這位要去貴陽。就算收到風，也會比咱慢一步……

回生堂正堂·夜·內

紅姑顯然剛到，忙著給圍坐的趙劍、羅七爺、柳枝、巧妹、順娃、錢大勇斟酒。

席面簡單，還有一個空位。

小盛子搶酒壺：姐，我來。

紅姑：我來，你坐。

眾人都一驚。

小盛子不敢相信地：我坐？

紅姑指唯一的空位：喊你坐就坐！我不坐！

巧妹起身：姐，坐這兒！

羅七爺按下女兒。

巧妹有些不情願，柳枝示意她順從羅七爺。

巧妹緩緩坐回，惴惴看紅姑。

柳枝羅七爺同時注意趙劍注視紅姑的讚賞眼神。

紅姑斟罷，自己也斟了一杯，舉起，對眾人：講的是送趙先生，可我想，哪個也別講送別的話。

眾人愣住。

紅姑對趙劍：不講送別的話，就是人走不遠，走不長，一忽兒就還回來……

趙劍點頭微笑，舉杯，無聲環敬眾人。

盤龍埡後山·夜·外

龍虎帶一隊土匪，荷槍實彈、明火執仗疾行。

龍虎不斷催：快、快、快……

回生堂正堂·夜·內

趙劍站著，舉杯環視眾人：承蒙大家照顧！紅姑講的好，不走遠！去不久！這杯，不算送行酒，算感謝酒！我先干為敬！

丁三刀等暫居山洞·夜·內（本場對話均低聲）

丁三刀對大毛酒娃：制住了羅紅姑，就是制住了龍虎。

大毛酒娃點頭。

大毛：一個娘們兒……

酒娃：兩個！一個老娘們兒，一個小娘們兒！

大毛：就算兩個，不都是娘們兒嗎！用的著這麼大陣仗么？

丁三刀：這不是以防萬一嗎。龍虎老六他們，搞不好能摸到點兒邊兒，可他們肯定拿不準！加上還得防著盧永海，就算下來，也不敢帶太多人。他們這會兒，肯定曉得不見了三十個人。老六的心思，龍虎的脾氣，我都曉得，最多對著數來！

大毛：一對一？

丁三刀：不跟他拼。為保險，咱還得把人分開。你倆，帶十個兄弟，招呼大小娘們兒，把人給老子死死制住！

酒娃：能不能殺？

丁三刀：等我的話！我帶剩下的弟兄，防著他們。跟龍虎，不妨亮明白。跟娘們兒們，你倆記著，別露兜。萬一有啥變故，就講是龍虎讓去的！

大毛：那幹啥？

酒娃：我明白了！（對丁三刀）三爺放心！

回生堂正堂·夜·內

紅姑給眾人斟酒，人們聊起來。

羅七爺對趙劍：等回來，我得挑幾個機靈後生，跟你好好學學。

趙劍：好啊！多幾個幫忙的，醫館能照顧更多的人！

柳枝問錢大勇：警察局的事兒咋樣了？

錢大勇：還不曉得呢！

巧妹：幹啥不幹脆跟了紅軍去？不比當警察強？

小盛子插話：紅軍不收人，問過了。

紅姑給趙劍羅七爺斟酒，問趙劍：打算去哪兒？

羅七爺：哎，這可別多問。

趙劍感激地沖羅七爺微笑。

巧妹：姐，講好了，不講送別的話，你還問人家……

柳枝：這算送別的話么？

紅姑：不送他，送送我吧。喝了這杯，我該上路了。

眾人驚住，霎時靜下來。

山道·夜·外

龍虎一行疾行，火把映出隊形。

土炮跑近龍虎：幹啥不走近路？不是羅家坳么？

龍虎：這邊幾個山樑，好藏人。真要有人想算計羅家坳，保不齊藏在這邊。尋尋看。

土炮：曉得了！

龍虎：過了這段險路，火把先熄了。你帶五個弟兄，改近道去羅家坳探。我們咋走你該曉得，探到啥，往這邊迎著報。

土炮：是！（放慢，目光挑選人）

回生堂正堂·夜·內

柳枝紅姑不見了。羅七爺招呼眾人喝酒。

巧妹和趙劍都有些不安，不時看診室方向。

羅七爺：這朱老財，不曉得是咋了，跑去貴陽，莫非不打算回來了，巴巴的叫人過去……

診室·夜·內（本場對話均低聲）

柳枝驚訝：照你講的，朱老財，是不是……

紅姑點頭：走的時候就不好，讓他兒氣的。

柳枝：咋這麼命苦啊你這孩子。嫁了人，這又……

紅姑：既嫁了，好歹也得晃些意思出去。真要是最後一面，沒讓他見到，我心裡也……

柳枝嘆息：去歸去，他家的事兒，你可別……

紅姑：他那兒子媳婦，混不是東西！

柳枝：別管！他人在，你該咋咋。不在了，不在了……哎！

紅姑：實在講，我這去，就是最後見他一面的。

柳枝驚訝。

紅姑：他家的事，我原不想管。可現在……

柳枝：現在咋？

紅姑：我還真想跟他兒子媳婦扯清楚！

柳枝：可不敢啊！

紅姑：有啥不敢的？他要真沒了，我咋辦？我就是一個子兒不沾，他兒子媳婦也未必不尋事由！倒不如掰扯掰扯！

柳枝：咱鬥不過人家！

紅姑：未必！

柳枝愕然。

紅姑：娘你曉得嗎，手裡有錢糧，有田地，能辦好大的事兒呢！

柳枝怔怔看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紅姑自語般：講我是啥地主婆……我就要讓他們看看，我這地主婆，是好的！是能辦大好事的……

正堂·夜·內

酒席已畢。小盛子順娃巧妹進出收拾。

羅七爺柳枝對坐，錢大勇備茶。

羅七爺：想跟著，就跟著吧。萬一朱老財真咋咋了在那兒，咱有個在，也……他家有啥顏色，紅姑有個長輩在旁邊，也好講……

錢大勇：我跟著一起吧。

柳枝：不用。留下來，落定警察局的事兒要緊。

錢大勇：沒事兒。我……

羅七爺：要不，我也一道！

柳枝：你看家。他家要緊的，我看還是媳婦和管家婆，你大男人家，咋處？

診室·夜·內

趙劍紅姑對坐。

趙劍：羅夫人能陪你一起去，我看倒好。

紅姑：我也想讓娘一起。可……我還想，送送紅軍呢。

趙劍：紅軍還會回來。強子也會回來。可朱家的事兒，朱世南的身體，萬一耽誤了，可就……

紅姑埋頭不語。

趙劍笑：真成了給你送行了。

紅姑苦笑：你們看著我走，好過我看著你們走……我走了，你們還在。等回來，你們不在了，像是還……（眼圈發紅）搞不好，我回來，你們也就回來了……（淚珠滾落）

趙劍溫暖地笑：還是早些去，早些回。保護好自己……你想的不錯，朱家的財力，是能辦大事！朱世南心裡，你應該很有分量！

紅姑點頭：曉得你意思了。（定定看趙劍）聽你的……

黔山東門·晨·外

紅姑柳枝桂娘玉青一行，伴著一架牛車，出行在即。

警察正在緩緩開城門。

趙劍羅七爺錢大勇巧妹等送行。

紅軍駐紮的窩棚已拆除，紅軍靜靜露宿城牆邊。

紅姑不舍地看紅軍，似乎在尋找什麼。

林峰查哨，站定，遠遠注視他們。

城門開。

羅七爺：走吧。路上小心。

紅姑看見林峰，溫婉、無聲地投去個笑容。

林峰緊繃的臉，試圖綻出笑容，很不成功。

紅姑嬉笑，似乎在笑話林峰，別開目光。

羅家坳附近山林（同3-39）·晨·外

龍虎一行散落在此。

龍虎迎住疾近的土炮：咋樣？

土炮搖頭：啥動靜沒有。羅家學武堂像沒人！

龍虎：沒人？

土炮：你不是講，羅七爺五更天要練功夫嗎，啥動靜都沒有啊！

龍虎皺眉。

黔山街巷·晨·外

羅七爺趙劍一行信步走著。

羅七爺臉帶愁容：我咋不大放心哪？

趙劍：紅姑和夫人，都沒出過遠門吧？

羅七爺：紅姑沒出過。她娘倒……我不是擔心遠不遠，是……

趙劍：擔心朱家為難她們？有羅夫人在，不會太麻煩……

強子遠遠跑來：師父！趙先生！

羅七爺趙劍循聲看。

強子跑近：紅姑呢？

羅七爺：你小子，咋老是慢一步啊？（自覺失言，急忙改口）找她幹啥？

強子：不幹啥。就是……

趙劍：她有急事，跟羅夫人剛剛啟程，去貴陽了。

強子：貴陽？！

羅七爺：有啥事情，講給我行不？

強子思索一下：行！

羅家坳附近山林·晨·外

龍虎眉頭緊鎖，土炮不安地看他。

龍虎：不行！我得去學武堂探清楚！看好他們！（疾去）

土炮：哎……大……

龍虎不回頭：很快！別亂動！（跑遠）

黔山附近官道·日·外

一邊是有樹林的丘陵地帶，一邊是荒地。

道路還算平坦，黔山城依稀在望。

牛車徐行。

紅姑玉青桂娘徒步，柳枝坐在轅架旁，車夫身邊。

柳枝對桂娘：桂管家，上來坐吧。

桂娘：不敢的。

紅姑：她願意走就讓她走！

柳枝：啥話！上了年紀的人，哪走的起！

紅姑：她要守啥規矩嘍。

柳枝：啥規矩不規矩的，就咱幾個，還講那些……

紅姑對桂娘：上去坐吧，攢著氣力，到了好狠狠告我！

桂娘悶哼，不答，努力跟上。

紅姑：照你這走法，啥時候才到？老先生不要急上火啊！

桂娘：主子家在，奴才坐不得！

紅姑：那你就跟上！（疾近車夫，劈手搶過鞭子，啪地抽了牛一記）

牛吃痛，悶哼一聲，加速。

車夫急忙把持，柳枝差點兒摔下來：這孩子！

紅姑拉著桂娘玉青緊跟，桂娘踉蹌，紅姑咯咯笑。

桂娘喘息著抱怨：這是成心耍我老太婆哪！

官道附近丘陵地帶·日·外

大毛酒娃帶八個土匪，持長槍疾奔。他倆還各別兩把駁殼槍。

大毛：這可算離黔山遠了？

酒娃：再遠點兒！

大毛：三哥會去哪兒啊？跑出太遠，會不著咋辦？

酒娃：不會！三哥辦事兒你還不曉得。（忽然示意停下，噤聲）

靠近官道一側，樹林里閃出兩個持長槍土匪，奔他們來。

大毛酒娃迎住。

酒娃低聲：見了？

新來土匪點頭。

甲：走的不慢哪！

大毛酒娃對對眼神，同時對對方：追！

羅家坳羅家學武堂庭院·日·外

龍虎從學武堂疾出，跑到院門口，倏而隱在籬牆後，等待兩個村民經過，現身，疾去。

丘陵地帶樹林·日·外

大毛酒娃和十個土匪疾行。

坎坷官道·日·外

一側是丘陵，一側是荊棘密布的荒地。

道路破爛，黔山城已望不見。

牛車走的不慢，紅姑玉青在車下緊跟。

柳枝依然坐車夫旁邊。

桂娘坐篷內，不安地探頭探腦：親家夫人，你坐進來吧。我實在不自在。

柳枝：安心歇歇吧。我好著呢！

紅姑對玉青：你也上去！

玉青：不！我……

紅姑：你走不起！

玉青：我行！

紅姑：等我抱你上去哪？

玉青：不是不是！

紅姑：還是的！（對車夫）停下！

車夫勒停了牛。

紅姑對玉青：上去坐！

坎坷官道旁丘陵地帶樹林·日·外

大毛酒娃等摸到離官道最近處。

大毛示意停下、散開。

大毛主觀鏡頭：牛車清晰，距離不遠。

他摘下步槍。

酒娃和匪眾也看見了牛車，紛紛摘槍，匍匐準備。

坎坷官道·日·外

柳枝扶持著玉青坐定，忽然像聽見了什麼，看紅姑。

紅姑的反應很類似。

車夫要扽韁繩，紅姑打手勢制止。

特寫：紅姑專註細聽。柳枝四下搜尋。

樹林，荒地，一一掠過鏡頭。

桂娘：咋不走了？

道邊樹林土匪埋伏處·日·外

大毛想問酒娃什麼，酒娃示意噤聲，指停住不動的牛車。

大毛不滿地瞪回牛車，端槍，咔嚓拉槍栓。

官道·日·外

柳枝紅姑同時聽見拉槍栓的聲音，齊聲問對方：啥動靜？

桂娘探頭：咋了？

玉青：坐好吧。

紅姑反應過來，驚駭地：快走！（猛拍牛）

車子倏然啟動，玉青桂娘柳枝東倒西歪。

啪！子彈橫穿車篷。

牛受驚，吼叫著狂奔。

啪啪啪啪！子彈密集襲來。

紅姑護車奔跑：土匪！

柳枝：牛驚了！快下！

子彈襲來，桂娘玉青嚇得動不了。

柳枝躲閃著子彈：紅姑小心！接著人！（大力拽出桂娘，往車下推）

羅家坳附近山林·日·外

龍虎跑回：走走走！

土炮：哪兒？

龍虎：家裡沒人，奔城裡！

土炮：啥？！

龍虎：帶了短傢伙的跟我走！剩下的回山！（疾行）

土炮招呼匪眾：快快快！（疾跟上龍虎）不帶長傢伙能行？

龍虎；進城，咋帶？他們也不敢在城裡亮長傢伙！

官道·日·外

牛車歪倒，牛已中彈，喋血遍地。

車夫倒地，被牛車死死壓著。

桂娘玉青連滾帶爬，子彈不斷在她們身邊炸開。

紅姑柳枝避著子彈，想抓住她們。

土匪們衝出樹林。

大毛：小的留下，老的崩了！

柳枝大驚，對紅姑：快帶玉青跑！

子彈襲來，柳枝一把拽住桂娘，大力拖著翻滾到牛車後身：快跑！

紅姑衝過來，撩起衣服，飛速捋衣襟。

柳枝：不要啊孩子！不能……

紅姑：啥時候了，還講那個！（縱身而起）玉青趴下！

紅姑身影飛躍在空中，躲過襲來的子彈，雙手翻花，連續甩出。

無數細小亮點從她手裡飛出，撲向衝過來的土匪。

羅家坳附近狹窄山路·日·外

龍虎率領六七個土匪疾行。忽然停下，示意隱入路邊灌木叢。

羅七爺巧妹疾來，羅七爺聽見聲音，也停下，拉巧妹往另一側灌木叢去。

龍虎忽然起身：師父！

羅七爺一怔，看過來。

官道·日·外

六七個土匪倒地，有的痛苦痙攣、慘叫，有的垂死般抽搐。

他們身上、臉上，隱約閃著細小光芒。

大毛酒娃衝到紅姑面前，試圖挾持。

紅姑跟他們打鬥，拳腳犀利。

柳枝拉扯桂娘玉青，往路另一邊荊棘叢去。

一個土匪端槍瞄準她們。

紅姑一腳踢翻酒娃，借力飛旋身體，腿向後橫掃，嘭地當胸踢中端槍土匪，對方仰倒，子彈打飛。

紅姑恨恨地：狗東西！（一把揪住，啪地給他面門一掌）

土匪仰面倒地，眉心釘著根長針，沒入一半，只一點點血滲出。

他神情詭異、痛苦，眼白迅速變紅，血充出眼眶，抽搐的四肢倏而僵住。

大毛看見這傢伙死狀，嚇得腿軟。

紅姑掄起搶下的土匪步槍，打翻兩個傢伙，全部釘了針在他們太陽穴上，胡亂擎起步槍，頂在胸腹間，扣動扳機。

啪！

紅姑被後坐力頂得渾身一震。

酒娃後腦迸出血花，保持著擎槍瞄準柳枝桂娘玉青的姿勢，直挺挺側向栽倒。

大毛：酒娃！（猛起沖向紅姑，旋即定住）

紅姑手裡長槍槍口，正對他。

紅姑盯著他，眼裡噴火，滿臉殺氣。

荊棘邊，柳枝對玉青指桂娘：照顧她，都藏好！

紅姑陰森森問大毛：你是哪個？

大毛怔怔不答。

紅姑摸索槍身，殺氣騰騰地：咋樣能頂上子兒？

大毛一愣！

羅家坳附近狹窄山路·日·外

羅七爺驚駭對龍虎：三十個人？！

龍虎：紅姑在城裡么？

羅七爺：壞了！

龍虎：咋？

羅七爺：跟我走！快！

官道·日·外

柳枝走到紅姑身邊，輕輕按下槍，對大毛：哪個讓你們來的？想幹啥？

大毛眼珠疾轉，忽然定在酒娃屍體上，憤怒地看紅姑。

紅姑：不講是吧？

官道旁樹林·日·外

丁三刀帶匪眾趕到，示意停下，噤聲。

他抽槍，躡手躡腳欺近官道，撥開低處樹枝，獨眼倏然瞪大。

官道·日·外

紅姑猛然揮長槍，嘭地打翻大毛。

柳枝：別！

紅姑飛速撲近大毛，揪住他，照脖子拍一記。

大毛慘叫著歪倒，脖子上赫然插著兩根針。

他痛苦地抽搐，口吐白沫。

官道旁樹林·日·外

丁三刀無聲擎起步槍，瞄準。

瞄準的視野里，紅姑掄長槍打大毛：誰？哪個？講！

大毛痛苦地翻滾，頃刻被打的頭破血流。

（OS）丁三刀：好狠的娘們兒！

柳枝拉扯紅姑：別打……別打……

紅姑甩開柳枝。

槍口瞄準紅姑，又移向柳枝，倏而又轉向大毛。

官道·日·外

紅姑怒極，高高舉起步槍，運足力氣要掄下來。

大毛驚恐地喊：龍虎！

紅姑柳枝都驚住。

步槍瞄準視野·日·外

槍口從大毛身上移開。

官道·日·外

紅姑：為啥？！他要幹啥？

柳枝：別信他！龍虎不會！他再咋，也不會朝咱行兇！

紅姑痴愣愣搖頭：為啥？為啥……

大毛嚇得瑟索，腿腳不聽使喚。

柳枝拉扯紅姑：快走吧！有啥回頭再……

紅姑只管叨咕：為啥……為啥……

柳枝一把抱住紅姑：他不會啊！娘用性命擔保！

步槍瞄準視野·日·外

柳枝紅姑抱在一起，槍口在她倆之間晃動。

（OS）土匪：三哥！柳枝紅姑齊循聲看。

（OS）丁三刀（憤怒地）：閉嘴！

鏡頭迅速轉向槍口。

啪！

子彈飛出，帶著熱浪。

紅姑：娘！

柳枝：孩子！

鏡頭再轉，跟著子彈，飛向互相推搡的紅姑和柳枝。

子彈在飛，畫面其他內容瞬間被血紅覆蓋，漸變為黑。

貴陽附近王步雲部駐地·日·外

接上一場——子彈在全黑背景下飛行，隨著鑽入肉體的聲響，消失。黑屏被飛濺的血跡塗染。

（0S）七嘴八舌：團副！火營長！

黑屏帶血跡畫面拉遠，變小，縮成火剛肩頭涌血的傷口。

三四個下級軍官擁住受傷的火剛。

簡單的帳篷里，四下站著幾個士兵。

字幕：貴陽附近。王步雲所在部駐地。

王步雲手裡的槍還在冒煙，氣勢洶洶地沖向火剛，被另幾個下級軍官死死抱住。

王步雲惡狠狠罵：忘恩負義的東西！老子豁出去給你賠命，也不容你狗日的！

火剛：我忘恩負義？你狼心狗肺！別攔我！我跟他拼了！

啪的一聲槍響。

眾人驚住。

（OS）嚴厲的男聲：都鬆開！

拉扯勸架的軍官們緩緩放開王步雲和火剛。

王步雲直瞪瞪看帳外。

篤篤的腳步聲。

火剛捂著傷口回看：團座！

（OS）嚴厲的男聲：下槍！

一隊士兵衝進來，瞬間下了王步雲的槍。

（OS）嚴厲的男聲：全關起來！

貴陽附近兵營·日·外

魯師長疾行，身邊跟著個軍官。

軍官：說是因為火剛想靠到那邊去，勸王步雲也靠過去。王步雲不幹，倆人越吵越凶，吵急了，就……

魯師長：王步雲這個兔崽子！啥時候變的這麼混了！

軍官：我覺著，他是對師座忠心。火剛王八蛋，吃裡扒外！

魯師長：叫王步雲來見我！好歹也是出生入死的弟兄，說開槍就開槍！不是個東西！

軍官：是！

魯師長辦公室·日·內

普通民居建築，擺設簡單。

王步雲惴惴站在魯師長面前。

魯師長鐵青著臉：讓我說你什麼好！

王步雲立正：卑職錯了！

魯師長：出生入死的弟兄，你一槍下去，日後怎麼相見？！

王步云：我恨不得打死他！狗日的，吃裡扒外！

魯師長：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王步云：是！

（疊畫）

王步雲已不見。

魯師長吩咐17-52中的「軍官」：鬧成這樣，人是不能留了。給一百大洋，讓他自己找去處！

軍官：咱是不是太大放了？火剛這樣吃裡扒外的傢伙，應該……

魯師長焦躁揮手：打發了完事！

軍官：可是……（湊近、低聲）現在，人心惶惶，有不少人都兩邊晃悠。這麼打發火剛，那些看到，倒過去沒事兒，就怕……

魯師長：兩邊晃悠的，終究留不成。留下不是好，反藏著禍害！

軍官：是。

魯師長：人心惶惶的時候，只能放，不能下重手。不然，激出變故，就麻煩了！

軍營醫療帳篷·日·內

火剛帶傷歪倒，閉目靜養。

腳步聲。

火剛睜眼。

帳子掀開，進來幾個人。

領頭的：起來！

貴陽某醫院病房·日·內

木香歪在病床上，頭上裹著繃帶，但看上去神清氣爽，也沒有任何點滴一類的醫療設施。

李林青憑窗抱肩，從玻璃反光看她：總這麼僵著，不是辦法啊！我看子楨是誠心誠意想賠不是。夫妻之間，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木香撇嘴：除非老傢伙親口給我賠不是！

李林青：嘿！這話說的。

一護士出現在半敞的門外，輕輕敲門：李先生。

李林青猛轉身：有事？

護士指其他病房方向。

李林青會意，疾出，對木香：我要是你，就看看朱老伯。總這麼僵下去不是事兒！（出門）

木香對門：我看他。哼！（忽然凝住）（OS）急急慌慌的，是不是老東西不行了？（焦急四顧）（OS）朱子楨這個死鬼，連個頭兒都不露！廢物！等著家產落在別人手裡哪！

她急促下床，毫無傷病跡象。

醫院走廊·日·內

李林青隨護士疾走：情況很危險么？

護士：說不上特別危險，就是不吃藥，老念叨紅姑紅姑的，是不是一個人的名字啊？

李林青站住，瞪護士：就這情況？

護士爭辯：剛剛叫的更凶了！

李林青：那喊我有什麼用？！我又不是紅姑！

護士：紅姑真的是一個人啊？

李林青氣悶地：鬼知道，是人還是鬼！

官道·日·外

四下荒涼無人。牛車支離破碎。

大毛酒娃及十個手下的屍體，橫七豎八，血流成河。

路邊林子邊緣，倒伏著十幾具土匪屍體，沒有丁三刀。

槍支四下散落。

紅姑渾身血污、泥垢坐在血泊中，神情獃滯。

她懷裡抱著柳枝，柳枝胸前大片血跡，身體僵直，緊閉眼，已無生氣。

紅姑手邊，是一把帶血的駁殼槍。她身邊四下，還有幾把駁殼槍。

玉青桂娘戰戰兢兢縮在牛車殘骸邊，恐懼、哀傷地看紅姑，不敢出聲。

遠處，龍虎羅七爺巧妹等跑來。

桂娘玉青循聲看。

龍虎羅七爺巧妹戛然站住，直瞪瞪看過來。

龍虎的手下跟著停住。

紅姑沒任何反應。

（疊畫）

龍虎羅七爺等到了近前。

巧妹摟著柳枝遺體，扎在紅姑胸前哭泣。

龍虎跪在她們身邊。

羅七爺緩緩分開紅姑巧妹，顫抖的手撫向柳枝額頭。

（OS）紅姑（痴然地）：娘為了救我……娘是替我死的！

（OS）羅七爺（哽咽地）：那你就更得好好的！好好的……

（OS）龍虎（嗚咽地）：怪我！都怪我！師娘……都是我的錯啊……

（疊畫）

羅七爺摟著柳枝遺體，玉青巧妹含淚擦洗柳枝手臉。桂娘端著變形的銅盆，裡面是不知哪裡打來的水，血污、混濁。

紅姑站在羅七爺背身稍遠處，龍虎站的更遠些，跟她對視。

龍虎手下在道旁林子邊緣檢查土匪屍體。

紅姑緩緩舉起駁殼槍，對準龍虎。

桂娘看到，顫抖，端著的水波紋蕩漾。

羅七爺巧妹玉青察覺，都看過去，僵住。

龍虎平靜對紅姑：容我安葬了師娘。在她墳前磕過頭……

羅七爺：紅姑！

紅姑扣動扳機。

啪！

羅七爺 驚恐地瞪大眼睛。巧妹驚叫，閉眼。

桂娘玉青緊捂耳朵，緊閉眼，渾身顫抖。

龍虎手下蜂擁而至。

紅姑持槍手垂下，槍落地。

龍虎抬手示意手下不要靠近，對紅姑：多謝！

紅姑指大毛屍體：他講，是你。（緩緩看柳枝遺體）娘不信。也要我不信！

龍虎對柳枝遺體跪倒，撕心裂肺地：師娘！娘！（重重、不停叩頭，沙啞、嚎啕）娘……娘……娘……

羅家坳墳地·日·外

龍虎叩頭的動作延續到本場。

龍虎披麻戴孝，額頭磕得血淋淋，滿臉淚痕起身：娘……往後，我就喊你娘了！你老放心，兒子，必把仇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墳地一片蒼涼，羅家坳村落遙遙在望。

巧妹、錢大勇都一身重孝跪著。

羅七爺在燒紙，對墳頭：老婆子，安心走吧……孩子們，有我照顧呢……（強忍淚）紅姑聽你的話，去辦事了，你該不會怪她，沒來拜你吧……她辦完事，就回來拜你……

臨近貴陽的官道·日·外

車水馬龍。

字幕：貴陽城外。

紅姑重孝坐在新的牛車上。

桂娘玉青走在車下。

紅姑一臉蕭瑟。

桂娘玉青惴惴不安，幾番想跟她說話，都沒敢。

牛車篷子里，行李包袱間，赫然夾著三把駁殼槍。

（OS）羅七爺：你的話，她都記著哪……她拿你當親娘……你放心，她警覺著呢，手不軟，誰也不能把她咋樣……

一隊騎兵迎面疾來，驚得路人倉惶避讓。

車夫急忙向道邊避讓。桂娘幫忙拉扯韁繩。玉青小心扶助紅姑。

騎兵疾馳而過，領頭的是帶傷的火剛。

（OS）莊重的男聲：火剛，深明大義，勇猛善戰，授少校軍銜，任國民革命軍黔山警備區指揮官，隸屬黔東南警備司令部。擢持委任狀，即日赴任！

火剛臉上浮現得意的笑意，瞥一眼傷處。

回憶鏡頭：

某營帳，王步雲火剛密謀。

王步云：大勢不可擋，要想對得起師座，就怕誤了咱自家前程；顧自家前程，又怕對不起師座……

火剛：你說怎麼就怎麼。兄弟跟定你了！不管上面是誰！

王步云：真信的過我？

火剛：沒的說！上刀山下火海，都跟著你！

王步云：可我偏要你跟我分開！

火剛愣住。

（疊畫）

王步云：在師座身上走這步險棋，成了，前途無量！敗了，死無葬身之地！

火剛：做兄弟的，應該生死都一起！我不走！

王步云：要是能成，分開，時間長不了！要是敗了，我還有事交代你呢，你跟著一塊兒玩完，我交代給誰去？

火剛疑惑、為難。

（疊畫）

火剛：黔山？龍虎？

王步云：我把他推到山頭上了，不能不管啊！師座的事兒，辦不成，我……就不用說了！即便辦成，我也得換防，一半時夠不到黔山。沒個人照應，龍虎獨木難支！

火剛：可我……

王步云：我打聽好了，黔山要設警備部。長官的職位空著，沒人願意去！

火剛：那我去！可，怎麼去啊？

王步云：辦法我已經想好了，路也鋪的差不多了。就差……

火剛：什麼？

王步云：你得先從咱們師出去。一旦出去，後面的事兒，都好辦！

火剛：怎麼出去？總不能偷著跑吧！

王步云：那當然不行！不但要出去，還要讓人覺得，你要投那邊。

火剛：怎麼干？

王步雲狡黠地看他：辦法，倒是現成的。只不過，你得吃點兒苦頭，受點兒委屈。

火剛：只要能行，我不在乎吃苦受委屈！

回憶鏡頭結束。

火剛輕輕摸摸傷處。

副官追上來：怎麼了長官，是不是傷口疼？

火剛：哦，沒有！隊伍怎麼樣了？

副官：都在後面，人、裝備，都是齊的！

火剛得意地：看來，這邊，真跟那邊不一樣！駕！（打馬，加速）

貴陽某醫院走廊·夜·內

玉青攙著素裝、腦後髮髻裹白巾、蒼白憔悴的紅姑而來。

桂娘迎去。

病房門口，李林青、朱子楨都怔怔看紅姑。

桂娘攙扶紅姑，紅姑任由。

她怔怔看朱子楨李林青，一步步走近。

朱子楨避開目光。

李林青很不自然，眼珠亂轉。

旁白：他不清楚，劫持行動，到底是怎麼失敗的；不知道還會不會見到丁三刀；甚至無從猜測，眼前一步步走過來的紅姑，是否已經清楚，他是劫持行動的幕後主使！

紅姑走近，看李林青的目光平靜而空洞，瞬間飄開。

他們讓出病房門，紅姑進入。

黔山羅家坳羅家學武堂正堂·夜·內

羅七爺、龍虎、巧妹、錢大勇枯坐。

羅七爺看龍虎：還要去盤龍埡？

龍虎沙啞地：要去！我要用盤龍埡的人槍，給師娘報仇！

羅七爺：你曉得是哪個乾的，對不對？

龍虎點頭。

羅七爺：你師娘……你娘！你娘她，你想想，是願意看著你做土匪，給她報仇，還是……

龍虎：師父，您別勸我！這仇，一定要報！（鄭重看羅七爺）等報了仇，你老讓我咋，我就咋！

羅七爺：不是我讓你咋！是你自己，要記得，把路走正了！不管有啥風浪，都把路走正！那，才叫漢子！

貴陽某醫院朱世南病房·夜·內

朱世南拉著紅姑的手，含混地：桂娘……都……講給……我了……

紅姑瞥桂娘，沖朱世南苦笑：既敢做，就不怕人曉得！

朱世南想說什麼，吃力。

紅姑：我翻了書房，叫了人去，還給紅軍糧米豬肉。養好了，有精神有氣力了，要咋罰，都隨你！

半開的門外，朱子楨惴惴看朱世南。

李林青無聲走開。

朱世南擺手：不……不罰……是……你……你……

紅姑：我來了。你看見了。安心了？

朱世南：節……節……節哀……

紅姑驚訝地：啥？

朱世南：節哀……不……不……殺人……

紅姑瞪桂娘：你真是啥都報啊！

桂娘埋頭。

紅姑拍打朱世南手背：不殺……不……（落淚）

朱世南吃力地抽出手，想給她抹去淚水：節哀……

紅姑淚如雨下，緩緩靠近朱世南，扶著他的手，在自己淚水縱橫的臉上輕輕摩挲。

桂娘起身往外，把想要進來的朱子楨堵了出去。

醫院走廊·夜·內

桂娘朱子楨在一個角落。

朱子楨驚恐地：殺……殺……（伸出兩根手指）

桂娘：二十個都不止！拿槍打，一槍一個！拿給老爺治病的針，往人臉上、身上戳，戳到的……（不敢說下去，閉眼）阿彌陀佛……

朱子楨：別……別唬我！

桂娘瞪他：哪個敢唬你啊！我親眼看見的！

玉青剛好走過。

桂娘一把拉住：還有玉青，也親眼見了！

（疊畫）

玉青不見了。

朱子楨擦冷汗。

桂娘低聲：惹毛了，要人命的！就一抬手的事兒！當下，她那包袱里，裹著三把老大的槍……朱子楨：別講了！（捂耳朵）

桂娘：老爺在，就順了老爺的意吧。別再……老爺要有個啥……她好顏色，就罷！顏色不好，也商議著來，別吃眼前虧……（捅朱子楨）聽見沒有啊？

朱子楨焦躁地：曉得了曉得了！我曉得有啥用，還不是那個婆娘……（四顧）怎麼不見她了？

貴陽李林青寓所·夜·內

里外套間的洋房式公寓，屋子不大，卻很精緻講究。

木香穿著浴袍式的軟厚長衣，歪在燈下把玩一瓶香水。

門響，木香急忙放下香水，起身想脫掉長衣，有羞澀地裹緊，不知所措看門。

門開，李林青進入，看見她的樣子，一驚。

（疊畫）

木香換回自己的出門衣服，李林青遞給她一杯洋酒：總這樣，不是辦法。不是我不好客啊。我是為你想，為你家裡……

木香：真為我想，你就幫我！

李林青：幫？我怎麼幫？

木香：老實跟你講吧，我嫁過去，就是圖他家財產。原本想的挺好，可中間莫名其妙殺出個羅紅姑，眼看是霸佔財產來的嗎！

李林青：那倒也未必。

木香：幫我搞她！搞掉她，我們……你跟子楨是同窗，做通了，以後，啥事都通啊！

李林青：搞羅紅姑，不那麼容易。

木香：老……老爺子在，自然是不易。那不是在呢么，還得是老爺子作主！我說的是，老爺子不在了……

李林青咂一口酒，看她：我說的也是，萬一老伯不在了。不好搞！

醫院走廊·夜·內

朱子楨氣急敗壞：這個死婆娘，跑到哪兒去了！

桂娘：家裡也沒有？

朱子楨：打電話問過了，沒有啊！還問我要人呢！

桂娘：打哪個問的？

朱子楨：啥打哪個？哎呀，是電話！講了你也不懂！

桂娘：別急。

朱子楨喊：能不急嗎我！

紅姑出病房，走來。

桂娘：夫人。

朱子楨立刻靜下來，怯怯看紅姑。

紅姑走近，輕聲對朱子楨：小聲些，（指病房）好不容易睡著了！

桂娘：阿彌陀佛！夫人真是靈丹妙藥，哄哄就睡踏實了。

紅姑：踏實不踏實，我可不曉得。

朱子楨：我……我……

紅姑：你啥？

朱子楨：我……（看一眼桂娘，鼓起勇氣）我找你有話講！

紅姑想了想：我跟你沒話講！（信步走開）

朱子楨：你！（要衝過去，又凝住）

桂娘連連沖他擺手。

貴陽李林青寓所·夜·內

木香霍然起身：說來說去，還是不幫我啊！

李林青：我能幫的，當下，也就這些。你看，（四顧）哎，剛剛那件衣服呢？

木香：哪件？

李林青：就我回來時候，你身上穿的那件。

木香：放，放回柜子了。我……我……

李林青寬容地笑：那就是給你預備的。你是貴客，住一天，也得舒舒服服的。

木香低頭，怯怯地：勞煩了……

李林青走近：勞煩說不上。只要你們……

木香：別動！

李林青僵住。

木香忽然欺近，在他肩頭嗅。

李林青極不自然：這……這是幹什麼？

木香退開：就是！就是你！

李林青：我什麼？

木香：跟我拜堂的，就是你！

李林青駭然：這……（慌忙避開）說什麼哪？荒唐！木香欺近：就是你！子楨不抽煙，身上沒煙味！

李林青：抽煙的人多了！（自覺失言，語結）

木香曖昧地看他：跟我拜堂的抽煙的人，可就只那一個……

李林青頹然，自語：荒唐……荒唐啊……

木香湊近，緩緩扶住他雙肩。

李林青僵硬，任由木香扳轉他，跟木香面對面，努力垂眼。

木香緩緩湊到他肩頭，深嗅，幽幽地：未必荒唐……

第十七集完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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