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個白眼不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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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今天是國際愛眼日。

要說現在的年輕人吶，都不好好保護自己的眼睛。

黑夜給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呢，卻經常用它來翻白眼。

翻白眼就翻白眼吧，如果你能翻得像下面這位藝術家一樣，我也無話可說。

他的「白眼」翻出了天價，人們還搶著買。最近，故宮博物院還專門為這些「白眼」辦了展…

這位藝術家是誰？

意 外 編 輯 部

一個靠搞藝術維生的碼字團伙

「咳咳，藝術是誰？」

* 此音頻由意外編輯部1號小哥哥傾情獻聲，以下圖文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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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愛畫「翻白眼」的男人

這兩天，北京故宮博物院正在辦一個叫做「四僧書畫」的院藏展。

這「四僧」指的是明末清初四個有名的出家人，一個明星小團體，對中國山水畫有著不可替代的貢獻。很多人慕名前往，包括我。

不過走進展廳後，我呆住了，因為所有的小動物都在對我翻白眼：

這些奇怪的畫，都出自「四僧」之一的八大山人。

「八大山人」不是8個大山人，是1個人，他的真名叫朱耷。

好好的，這位大哥為什麼要畫這麼多翻白眼的動物？

這恐怕還得從他苦逼的人生開始說起。朱耷屬於苦逼藝術家裡的一個重要的流派——前朝貴族派苦逼。（趙孟頫、李成同為這個流派）

朱耷是朱元璋的直系子孫，生來是皇族後代，八歲吟詩，十一歲提筆就能畫青山綠水。又聰明又上進，整個人設充滿華麗的光。

雖然當時明朝規定，皇室宗親是不參加科舉考試的，但是朱耷還是在19歲那年參加考試，並一舉中了秀才。

正當人生意氣風發的時候，忽然有一天噩耗傳來。

1644這一年，清兵入關、李自成攻佔北京，明朝第17個皇帝崇禎完全崩潰，把自己的寵妃和女兒殺死，然後上吊自殺了。

明朝滅亡。

作為明代貴族，朱耷一家自然成了槍靶子，整個家族90多口人遭屠殺，他和母親、弟弟逃到山裡躲過一劫。

可是在逃難的時候，妻子、孩子又全都去世了。本來即將來開序幕的人生，「嘭」一下永遠關上了。

你想想，原來你是個富二代，手上還有王炸就等著贏，可是一夜之間改玩麻將了！

後來在他的小像題詞上，他說自己面對這一切簡直「手足無措」，完全懵比了。

一系列打擊之後，23歲的他出家。再後來他改名了。寫寫字，作作畫。

「朱」去掉「牛」字 ，「耷」字去掉「耳」字，變成「八大」。

古代的「牛耳」代指權力，「執牛耳者」也就是老大，朱耷沒了「牛耳」，從皇族到「餘孽」。

把我「牛耳」拿走了，八大山人根本打算跟清朝沒完。

在他59歲時，康熙都已經在位21年，他還畫過一幅《古梅圖》。就是從中空的樹榦上忽然生出了梅花來。

他在畫上連題三首詩，「南山之南北山北，老得焚魚掃虜塵。」

「虜」講的就是北方來的清朝統治者，你會發現這個中老年前朝貴族，變著法兒表達自己要復國的心情。

後來發現復國無望，他就畫各種「白眼」，來表示自己對整個人生和社會的厭惡不屑。

他一個人對清朝翻白眼，人家又看不見；但是一群動物都翻白眼，這辨識度高多了。

苦逼藝術家我們見多了，但是直接把白眼畫出來，來對抗苦逼命運的，他是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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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用翻白眼這個表情？

我們會發現，翻白眼屬於微表情，它不像大哭或者大笑，很多時候我們翻白眼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整個表情往往表達了千言萬語。

在人類的交流歷史上，除了語言，人際交流中蘊含的信息越來越微妙細膩。沒法用語言講的，就用表情代替。

當人是認真的、專註的、肯定的，他的視線一般是會平視，盯著一個事物看；那相反，如果一個人是不認真的、渙散的、否認的，他的視線一定不會是定點的，於是；慢慢地，翻白眼就成了不滿情緒的表達方式。

而且這樣的微表情，不是為了掩藏情緒，相反它恰恰為了無聲地最大化表達情緒。

在八大的「翻白眼」小動物那裡，他就用這樣的手法，來釋放他的反抗。這些繪畫，就承載了N個他無處安放的對命運的白眼。

不過，光是「翻白眼」並不能成就一個偉大的畫家。

你會發現，八大山的畫一般筆墨很少，他很多後期的畫，就是一張大大的紙上，畫著一隻鳥、一隻貓、一隻鴨子。

上一次見到類似的畫，是周星馳電影里的「小雞啄米圖」。

雖然紙上只有一隻小動物，但是你卻不會覺得單調。反而越看越有趣。

一方面是這隻小動物足夠有趣，另一方面透過「少」給你一個無限的想像空間。

從前的水墨畫家，很少這樣用集中的墨水來只畫一個東西。因為宣紙的吸水性強，容易讓墨汁擴散開來，他們如果集中只畫一隻動物，筆觸的漏洞很容易被看出來。因而他們排斥這件事情。

但是八大卻把宣紙的缺點變成了優點，他大膽地塗寫，反而讓繪畫出現了層次豐富的墨染表現。

但是要知道，這對一個人把握筆觸、運筆能力是多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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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筆觸這麼有感染力

因為層層暈染，讓八大的畫有一種寫意的感覺，把物、景、情全部融合在一起，「少而不單調，少而有味道」，這種有趣的畫法直接影響了後來的齊白石。

左：朱耷；右：齊白石

八大山人的朝代是回不來了，但是他的藝術卻幫他跨越了清朝，與世流芳，這比「復國」來的動人多了。

八大最終用他出色的筆墨，給回了世界一個有底氣的「白眼」。直到今天，我們都還在靜靜欣賞他的這些畫，這些小動物倔強的眼神。

好像他輕描淡寫，就幫我們說出了心裡想講的話：

人生沒有什麼坎兒是一個白眼過不去的，如果有，就給它兩個。

* 這個《四僧書畫展》持續到6月28日結束，在北京的真愛們抓緊時間到現場看看他的畫，學學翻白眼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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