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我家小燕子

冬去春來，冰化雪消，又到了燕子北歸的季節。我時不時望一望屋檐下的燕窩，窩內竟空蕩蕩的，遲遲不見那雙燕兒。

那是一對兒顏色黑白分明的燕兒，翅膀和脊背黑黑的，白色胸脯。一會兒雙雙飛向空中，在藍天白雲下自由自在地翱翔；一會兒，落在屋檐下呢喃著，給我吟唱出動聽的歌謠。記不清是哪一年，只記得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忽然飛來一雌一雄兩隻小燕子，開始在我的屋檐下築巢。它們用那小小的嘴兒一口口叼著泥巴或草棍，一點一點在屋檐下壘出了泥跡斑斑的小窩來。只見它們整日里飛來飛去，像辛勤采蜜的蜜蜂那樣，沒用多少時日，一個土褐色的燕窩出現在我家的屋檐下。泥巴牢固地粘在牆壁上，呈現出密密麻麻的顆粒狀。這就是燕兒們的新家，如同一對兒男人和女人一樣，走到了一起，組建了一個家庭。一連多日，那隻雌燕兒趴在窩裡不往外飛了。妻對我說：「母燕兒在裡面下蛋抱窩吶。」過些日子，聽見從窩內傳出雛燕兒的叫聲，還時不時探出幾個小腦袋瓜兒，大約有三、四隻，那雙燕子有了自己的兒女。

望著大大小小的燕子，不由自主引起了我兒時關於燕子的回憶——那時我家住得是破土草房，春夏季節，門窗洞開，燕子就飛入屋內的房樑上，在那上面壘了一個窩，真可謂家中之家，既擋風又遮雨，大概燕子們更有了安全感。這樣一來就給我家帶來諸多不便，燕窩下，安放一盤石磨，一家人的口糧都靠它磨出來。燕兒在上，石磨在下，燕兒們的糞便正好落在石磨上。為了不髒了石磨，磨上常蓋一木板。每當用磨時，都要選擇燕兒離窩時。一日烏雲遮日，屋內光線暗了下來，那隻雄燕往外飛時，不慎選錯了方向，一頭撞到了窗框上，落在了炕上。我正要用手去捉它，被母親制止：「不要用手抓，手碰到它，它就飛不過去海了，會死在大海里。」我半信半疑，不知母親說得是否有道理，弄得我手足無措，正猶豫時，只見那隻燕子在炕上撲騰幾下，張開翅膀，從開著的那扇窗飛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飛進來了。為了方便燕子的自由進出，母親在糊著紙的窗戶上捅開一個窟窿。我說：「媽，你弄個大窟窿，颳風下雨怎麼辦？」「孩子，不要緊的。」母親輕描淡寫地說著，不以為然。可見，母親是多麼喜歡小燕兒。母親常對我說：「燕子飛回來了，春天就到了，大地里就可以種糧食了，園子里就能種菜了，我們就有吃的啦！」

就這樣，在燕子秋去春來聲聲鳴叫中，我一天天長大，同時也告別了舊時的屋中燕，搬進了城裡的蝸居。住得是和兩旁鄰居連脊的那種磚瓦平房，並非獨門獨院。左鄰右舍的屋檐下都築有燕窩，我的屋檐下也不例外。至今一首兒歌還常常在我耳邊響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到這裡。我問燕子為什麼，燕子說，這裡的春天最美麗。」是的，塞北的春天草長花開，暖暖和和，有一種令人陶醉的美。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以寬廣的胸襟擁抱了小燕子。春夏季節，這裡的氣候溫和而不太炎熱，正適宜燕子們繁衍生息。

在故鄉諸多的鳥類中，除了麻雀習慣居住在屋檐下，那就是燕子了。不過，麻雀是個懶惰的傢伙，它們從不像燕子那樣勤快壘窩，隨便找個空隙就能蹲一夜。天冷了，燕子飛走了，留下了空巢，成了麻雀們的安樂窩。燕子辛辛苦苦建成的窩，卻被麻雀們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看到這種情景，一句「鳩佔鵲巢」的成語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春回大地，萬物復甦，該是那雙燕子歸來的時候了。過了數日，仍不見那雙燕子的蹤影。左鄰右舍的燕子都雙雙入巢了，見不到自家燕子，心裡很不是滋味。我不禁羨慕起左鄰右舍來了。一種悵然若失之感不斷向我襲來。難道那雙曾一度與我朝夕相處的燕子，在千里迢迢的遷徙中遇到了什麼不測？我堅信它們能夠飛越茫茫的大海，如母親說的，我從來沒有用手觸摸過它們，它們一定會翻山越嶺穿越海洋或長江的，飛落到我的屋檐下，我在心裡默默為它們祈禱著。有人說過，任何動物（包括鳥類）都是人類的朋友和伴侶，而不是敵對的，它們和人類之間是可以和諧相處的，共生共榮，生生不已，誰也離不開誰。我亦頗有同感，十分贊同此說。在我們唯一賴以生存的地球上，還有什麼比生態平衡更重要呢？

左等右盼，幾乎望眼欲穿，仍不見那雙燕兒歸。難道它們會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不會的，它們自身的導航定位系統不會發生偏差的呀！種種猜測都被一一否定，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在北方的鳥類中，可以說燕子是與人們生活距離最近最密

切的一種侯鳥，到了該飛走的時候，它們就飛走了；到了該飛回來的時候，它們定會如邀而來。我家這雙燕子彷彿和我有個約定，像春天一樣，總是如期而至。可不知今年這是怎麼啦？竟發生了不該發生的延誤。每天清晨起床，我都要往屋檐下的燕窩處仔細觀察一番，看看燕兒昨夜是否歸來，會不會發生在我的不知不覺中？但願如此······

作於2010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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