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根本沒資格歧視華裔——一個華人的真實感受

作者：侯健羽

種族問題始終伴隨著這個國家，矛盾從來就沒有徹底解決過。它只是隨著大勢的起伏一次次被暫時平息，又一次次因某個事件被點燃。

初來乍到的困惑

很多70後和80後的美國人小時候都被父母這樣訓過：「你咋不好好吃飯？你不知道人家日本小朋友都吃不上飯嗎？」每當我聽到美國人這樣說，我都告訴他們：「80年代的日本已經是創造了經濟奇蹟的發達國家了，怎麼可能吃不上飯呢？」

相信也有很多同胞被美國人問過，亞洲人是不是吃貓狗。在他們眼裡，汪和喵都是人類的朋友，甚至是家庭成員一份子，吃他們的人好像和吃人的人一樣野蠻。我只好告訴他們，至少中國人不吃貓肉的。

還有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比如中國人是不是不刷牙，是不是家家都有電視機、洗衣機……我才發現，很多美國人對除自己國家之外的世界很無知。

面對這些針對亞洲人的負面問題，我不得不重新思考我是誰，更逼得我對種族問題進行思考。如果咱真有缺點讓人家瞧不起，可以改正。可是這種基於不了解的負面印象，未免太讓人覺得無辜了。

過去，由於生長在一個九成以上人口都是單一種族的國家，我和很多中國人一樣，根本用不著去想種族這個問題。來到美國的兩年多時間裡，我對種族問題的看法每天都在更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那些不了解亞洲的美國人是沒有資格歧視我們的。

大多數美國人一輩子，見不到幾個亞洲人

除美國東西海岸等大城市外，美國其他地方亞洲人的比例相當少。大多數美國人生活在亞洲人較少的地區，平時很難接觸到亞洲人。就算身邊有，也未必深入交談過，所以對亞洲人缺乏了解。

據2014年美國聯邦人口調查局的統計數據，2014年，亞裔總人口達2030萬，佔美國人口總數的6.3%，是美國人口增長最快的族群。

然而，就在這不到7%的比例里，每三個亞裔美國人就有一個生活在紐約、洛杉磯或舊金山。亞裔主要集中在加州、紐約州、德州、新澤西和夏威夷。因為這些地方政治氣氛相對寬鬆，經濟發達，就業機會多，亞裔新移民可以憑本事而不是家族裙帶關係獲得工作。而在美國其他地方，很多美國人也要靠裙帶關係才能找到工作。

除上述提到的那些州，美國其他州平攤到的亞裔人口就非常少了。大多數州亞裔人口不到2%，亞裔人口最少的州是西弗吉尼亞州，只有0.55%。

美國聯邦人口調查局數據：至2012年，美國大多數州亞裔人口不到2％。

也就是說，在這些州走在街上，每100個人裡面只有不到2個是亞裔。一個美國人一生中能認識一個亞裔並且深入交往的概率十分渺茫。這個統計把數量龐大的印度裔也算進去了，要是光說黃種亞裔，比例就更小了。

美國人都沒有足夠大的樣本去了解亞裔，惹要歧視，又是根據什麼呢？

所以，除了那些生活中深入接觸過亞裔的美國人，美國人對亞裔的印象多來自主流影視和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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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接觸亞洲人的美國人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白人都很自大，他們認為自己是最優秀的種族，自己的文化最先進，看不起其他種族的人。小時候我看香港功夫片，身材瘦小的中國武師大敗西洋大塊頭，為民族爭光，大快人心。電影里的洋人在我們的土地上橫行霸道、恃強凌弱，這就是我對外國人的最初印象。

在我沒到美國之前，聽說美國種族問題很嚴重，擔心自己也被歧視。來後卻發現，凡是那些生活中深入接觸過亞洲人的美國人，對亞洲人的印象都很好，甚至讚不絕口。

我所說的深入接觸，是指成為朋友、家人、合作夥伴，這些必須互相信任的關係。如果雙方都打心眼裡看不上對方，怎麼會讓對方進入自己的圈子呢？咱們亞洲人的好口碑，就像深巷子里的好酒，嘗過甜頭的人都樂意去傳播。可是這種傳播只存在於民間。

林書豪大學時也曾因為亞裔身份備受歧視

家庭生活中，亞洲人家庭觀念強、重視教育、經濟條件好，成了咱們的加分項；工作中，亞洲人聰明、勤奮、責任心強，也讓很多大企業對亞洲人伸出橄欖枝。

幾年前，我等公交車時碰到一個21歲的白人小弟。他說他嫂子是中國人，所以他也想找個中國老婆。上車後，他一直談論他的哥嫂。說他哥嫂當年是碩士班同學，畢業後結婚。嫂子專業計算機，年薪十萬刀。談及此，他一臉佩服的表情。當時我心想，年薪十萬刀很難嗎？我知道在美國，比這掙得多的華人多了去了，居然把一小白男羨慕成這樣，想必不是什麼潛力股。不過這小子挺務實，不在乎將來老婆比自己賺得多。面對婚姻里茶米油鹽的現實，這個美國人就不顧什麼白人至上的教條了。

我曾在一個NGO實習，那個創始人和我談起她的中國孫女婿時，笑得合不攏嘴，不停地誇他勤奮工作養家，對老婆好。

我碩士班上有在職讀書的美國同學，說起他們的中國同事時，也都以努力、可靠這樣正面的字眼來形容。

後來我發現，美國人也很功利。一旦他們在生活中體會到了和亞洲人相處帶來的利益後，自然會做出趨利避害的選擇。那些看到自己親戚嫁娶了亞洲人的人，更容易接受自己也找個亞洲人，也更願意了解亞洲文化，幫助亞洲人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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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見主要來自於，電影電視和媒體的醜化

雖然美國民間亞洲人的口碑不錯，可是美國官方對塑造亞洲人的正面形象卻沒像對黑人那麼上心。

相信很多中國人以為西方人審美標準和咱們不同，因為大家看到太多老外找了中國人眼裡的醜女人。好像眯縫眼兒、塌鼻子和高顴骨才是他們眼裡的東方美人。比如劉玉玲這樣的華裔演員。但是，美國人告訴我，劉玉玲在他們眼裡，只能是看得過去，算不上漂亮。原來，全世界的審美大同小異。

劉玉玲

美國的影視劇，總喜歡把長相中等甚至偏下的亞裔演員和長相上等的白人演員安排在一起配戲。他們找的亞裔演員，是他們心目中認為亞裔該有的樣子，即要有細長的斜眼睛和高顴骨，而不是國人眼裡大眾明星臉的樣子。難怪像吳彥祖、王力宏這樣咱們眼中的大帥哥，要回國發展呢。

有一天，我在看國產劇《花千骨》，老公和他朋友看到花千骨與尊上霍建華御劍飛行，居然問：「這一對長得真好看，不過怎麼看著像亞歐混血？」我說：「我們中國好看的人本來就長這個樣子，用不著像你們才好看。」他這樣問，就是因為他過去見過的亞洲人太少了。

我老公在俄亥俄長大，他所在的高中近400人，僅有一名隨父母移民的韓國留學生是亞裔，零星幾個黑人，其餘全是白人。據說那位韓國同學高一轉去時只認識26個英文字母，畢業時已經成為年級第一名了。除了他刻苦而沉默的學霸形象，我老公並沒能更深了解他。那個韓國學霸，讓我想起了千千萬初來美國，語言不通、努力適應的亞洲留學生。

為了進一步確認他的審美標準，我還給他看了林青霞、趙雅芝、鍾楚紅等我們那個年代的大美女。他看後說：「原來你們中國人可以長得這麼好看，我以前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亞洲人！」

鍾楚紅

可見，如果一個美國人不主動去亞洲國家，不去亞洲國家網站看看真正的亞洲人長什麼樣，光靠從美國主流媒體被動接受的話，就會變成我老公這樣，把咱們亞洲人都想像成「刻板印象」的樣子。這也是為什麼美國人一模仿起亞洲人，就擺出「slanty eyes」的鬼臉，讓亞洲人感到被冒犯。

離開了親密關係，談種族問題就是扯淡

說到開關於種族問題的玩笑，我們不能強加給別人一個標準，說什麼樣的玩笑是種族歧視，什麼不是。這樣的玩笑是不是能傷害人，還要看開玩笑的對象和你的親密程度還有當時的場合。離開了這些去定義一個玩笑是不是種族歧視，那就失去了意義。

同樣的玩笑，兩個親密的人之間開就無傷大雅，反而覺得有趣。可是，和一個不熟的人開就很難把握尺度，難免惹出是非。

有一次，我和老公還有他的黑人同學一起開車出去兜風。我老公對那個黑人同學開玩笑說：「你放心，警察不會來追殺你的，因為這車裡還坐著一白一黃，我們共有三種顏色。特別是有這位亞裔女士坐陣，警察怎麼也不會找你麻煩的。」

我和黑人大哥會心一笑，並沒有覺得我老公拿「刻板印象」冒犯了我們，因為我們對他足夠信任。這要是在電視節目上，一個白人主持人和兩個自己不熟識的少數族裔嘉賓開了這種玩笑，肯定會引起很多觀眾不舒服。說不定又會爆發一場反種族歧視遊行了。

有的白人也會當著我的面自嘲：「你們東亞人沒狐臭、智商高、體毛少，比我們進化得好。我們像野獸。」有時我會說：「你們還挺尊重事實的。其實我們也這麼覺得。」大家就笑。

大家之所以對種族的玩笑不生氣，一是對對方信任，二是得對自己的種族和文化有相當的自信。

個人間的信任並不難辦，群體間的信任就難了。在人類的發展中，總有個孰先孰後。一些落後的族群難免自卑而敏感，領先的又往往不屑去主動了解弱勢族群的文化，這怎能去順暢地交流並建立良好的關係呢？因此，種族問題始終伴隨著這個國家，矛盾從來就沒有徹底解決過。它只是隨著大勢的起伏一次次被暫時平息，又一次次因某個事件被點燃。

有人認為，我們亞洲人在美國的弱勢主要在於人數太少。相信隨著各國間交往的頻繁和加深，亞洲人的形象將變得不再模糊，而是在國際舞台上大展拳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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