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精神病弟智障 女子賤賣羊群救癌症繼父

"我女兒這麼小，卻要承受這麼大的壓力。"6月6日，山西省腫瘤醫院消化科病房，52歲的淋巴癌患者王懷明心疼地看著日夜照顧他的繼女郝艷春，淚流滿面。郝艷春已經27歲，但在他眼裡，還是沒長大的孩子。「生父因病去世，媽媽是精神病人，弟弟智障，我都沒抱怨過。接到爸爸的病危通知書的那一刻，我第一次覺得命運不公。」郝艷春說，「是他讓我活得像個人，我一直以為他會永遠那麼強大。」

郝艷春是九零後，但童年記憶中揮之不去的是飢餓、暴力和屈辱，「媽媽精神有問題，我親爸常當著我們的面打她。親爸有病，沒有勞動能力。一家四口常沿街乞討。餓得受不了的時候，甚至會半夜去墳地里偷吃祭品。」2002年，她的生父去世，隨後接連發生了弟弟遭遇車禍、母親煤氣中毒等事件，求助親叔叔卻遭冷遇，「人家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是累贅。12歲的郝艷春找到了同村的王懷明，「也不熟，只聽說他是個好人。」

王懷明看他們可憐，伸出了援手，並時常送他們食物。2002年的一天，郝艷春的媽媽張根蘭突然帶著兩個孩子來到單身漢王懷明家，死活也不走了。郝艷春說：「媽媽蓬頭垢面、神智錯亂，弟弟智障，別人都勸他別犯傻。可爸爸最終還是接納了我們。我知道他是可憐我們。」「母女三人穿著破衣爛衫，飢一頓飽一頓，恓惶（意為可憐）得很。艷春特別懂事，看著讓人心酸。她是老天送給我的女兒。」王懷明握著郝艷春的手說。

在接下來的15年時間裡，王懷明給了母女三人一個不富裕但溫暖的家。「和親生父親沒有任何區別。我中考失利，他不顧親戚的反對，執意讓我復讀，靠放羊供我讀到了大學。自己省吃儉用，卻總給我足足的零花錢，怕別人再小看我。」為照顧父母和弟弟，2014年大學畢業後，郝艷春回老家靈石縣當了一名老師，「本打算好好孝敬他。沒想到他卻倒下了。他才52歲，我不甘心啊。」

王懷明一個月前出現了左腹部腫脹疼痛，腿腳嚴重浮腫，郝艷春帶他到山西省腫瘤醫院就診。該院消化科副主任醫師張曉瑞介紹，他患的是淋巴癌(B細胞非霍奇金淋巴瘤)，因為就診較晚，已經出現重度營養不良、腸梗阻、肝腎功能不全，病情危重。但B細胞非霍奇金淋巴瘤對化療敏感，加用靶向藥物後有效率提高，部分患者可達治癒的效果。為給父親治病，郝艷春四處借債，可醫療費還遠遠沒有湊夠。她決定回去把父親養的羊全賣了。

當天，生命召集令小組跟隨郝艷春回到了靈石縣後庄村，見到了她的母親張根蘭和弟弟郝艷雄。張根蘭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屋落座，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像精神病人。但一交流還是發現她和普通人不一樣，比如搞不清2以上的數量，只會說「一群」「一堆」。「我媽以前瘋瘋癲癲，出去給我們姐弟倆討飯，回來後經常一絲不掛，不知道把衣服脫到哪兒去了，能恢復到這種程度，全是我爸的功勞。他把我媽當孩子養。」郝艷春說。

被問及丈夫的病情時，張根蘭十分肯定地說：「他過幾天就回來了。 晚上我夢見醫生了，都穿著白衣服。我跪在地上求他們，說：『他是好人，你們可憐可憐他，救救他。』醫生說：『我救。』他會回來的，醫生答應我了。」

到了和羊販子約好的時間，一家人出門前往幾百米外的羊圈，路遇同村82歲的郭金蘭老人 。張根蘭跑過去緊緊挽住老人的胳膊。「過去討飯的時候，常在老人家裡吃飯。媽媽記著人家的恩情。」郝艷春說。「如果懷明沒了，這個家可咋辦呀。」老人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郝艷雄患有智障，王懷明多次送他上學，他都跑了回來。無奈之下，王懷明只得讓他跟自己放羊。王懷明住院期間，郝艷雄照管的100多隻羊陸續死了20多隻。「爸爸健康的時候，相當於一邊放羊，一邊看孩子。爸爸一住院，一切都亂套了。」郝艷春說。

因為急著用錢，大大小小80隻羊僅賣了3.42萬元。「如果不是這麼急，應該能多賣1萬多。」

賣完羊，郝艷春把媽媽和弟弟送回家。命運再一次將他們推向了十字路口，如果王懷明離去，他們人生之路又將充滿了變數。

下午，郝艷春趕到醫院。心裡難受的時候，她溜出病房，躺在樓道的椅子上悄悄哭泣。哭完擦乾眼淚，在父親面前又裝出鎮靜的樣子。「我必須陪著他。我知道，他現在很依賴我，我必須堅強。」郝艷春說，「但是我爸如果突然沒了，我一定會崩潰。我對他的依賴更深。我願用我的一切換他好起來，哪怕多活一天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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